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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恣意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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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景德殿到听雨轩,大家一路上都走得不痛快,谁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沉花的哭声也渐渐小了,到后面就是连吸了好几口鼻涕后的抽泣。回到听雨轩后,沉花就闷声不吭地去休息了,嬷嬷屏退了两名侍女,把我拉进屋里,关上门。

    “姑娘,沉花的这一巴掌是替您挨的,国师摆明了就是冲着您来的。”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杀鸡儆猴呗。因为礼颂,他估计恨我恨得牙痒痒的吧。

    嬷嬷见我垂头丧气的样子,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姑娘,今日的事还不能让陛下知道。”

    “为什么?”

    我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问,嬷嬷亲昵地挽过我的胳膊,把头挨在我的耳边。

    “这事吧,国师有错,沉花也有错,可沉花就算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头咽。”

    嬷嬷顿了顿,一边观察着我的脸色,一边接着开导。

    “我知道姑娘心里难受,可如果我们擅自跑到陛下那告状,被有心的人听了去又要说我们搬弄是非,到时候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何况国师在前朝的势力那么大,陛下刚登基不久,还是别惹事的好。现在满朝大臣都在为陛下昨夜撇下礼颂小姐,独自带着姑娘跑出去民间游玩而颇有异议呢,所有人对礼颂小姐的遭遇都深感同情,姑娘这时候能息事宁人是最好,千万别撞到风口浪尖上的好。”

    今日的事我也知道沉花在言语上冒犯是有错在先,可也没想过要去嘉洛那讨个说法,只是嬷嬷这样细致地一分析让我很反感这里的人和事,也让我感觉到后怕也有些胆寒。

    我一直希望做个纯粹的人,也希望看到的事物能简单一些,千回百转的心肠让我厌恶和疲惫。

    没过多久我就去看沉花了,嬷嬷留在听雨轩没跟我一起。来时嬷嬷劝我别去,我不解问她,嬷嬷说,沉花今日会犯这样错主要还是我给宠出来的,得让她吸取点教训,以后才不会再落人口实。

    我去看沉花时,只见她木然地躺在床上,一双空洞的大眼睛没有了泪珠,眼角的皮肤干枯得像一块树皮。她麻木地看着我从外头走到屋子里,那时已经近黄昏了。

    我在她床边坐下来,抱着她的手,她的嘴唇翕动着吐出了粗嘎难听的两个字:“姐姐……”

    “疼吗?”

    我本想说她两句,可看到她这样子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沉花的眼珠在空大的眼眶里转动着,没多久眼底的泪珠又冒了出来,一眨眼就在眼角打转了,庆幸的是转了几圈后没有掉下来。

    “姐姐,我这一巴掌不能白挨,你要帮我去陛下那讨个说法。”

    “对不起。”

    我不知道怎么拒绝她,只是怯弱地希望这三个字能减轻她的痛苦,减少她内心的委屈。

    如果真要说起来,犯最大错误的人是我,我是一切错误的源头,而我却相安无事地坐在这里,一脸假慈悲地原谅每个人。

    “我从小就跟着陛下在和应城长大,从来没受过半分委屈,今日……”

    沉花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我把她揽入怀中,心里难受得仿佛有泪水不断地滴在心头。

    “是我不对,害了你。”

    沉花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整个人蜷缩在我怀里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她才多大呀,让她受这么大的委屈,真的很为难她。

    我知道她心里还有很多话,她不说是不想我难受。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仿佛我一伸手就能抓到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跑来了两个侍女,一个气喘吁吁地跟我说:“姑娘,陛下来了。”

    我放开沉花,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中已经睡着了,我轻轻地把她放在床榻上,捋了捋被子,生怕一不小心就吵醒她。

    侍女领着我走出去,我回头看了眼沉睡中的沉花,心里头也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我不知道怎么说,因为怕她难受,所以我也不说。

    对不起……

    我不能去嘉洛那边说起今日发生的事。并不是因为我爱他太多,而让你显得人微言轻,是因为我不想让这件事没完没了,就当我欠你的吧,丫头。

    我回到听雨轩时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嘉洛坐在一桌子的好菜面前等着我回去。我没回来他都是把筷子摆得很工整,一片菜叶也没动过。

    嘉洛一看到我没精打采地回来,立马起身迎了过来。我淡淡地扫了一眼一桌子的好菜,顿时觉得反胃,有种说不上的恶心感在肚子里翻腾着。我推开嘉洛,径直跑到庭院外,只手捂着胸口,干呕了几下,想吐又吐不出来。

    “怎么了,阿昙?”

    嘉洛紧追了出来,在后面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我摇摇头感觉眼眶湿了一片。嬷嬷发现事情不对也赶紧追了出来,看到我这样子,连忙跟嘉洛解释。

    “陛下,姑娘前些日子也老这样。”

    “有多久的时间了?”

    “禀陛下,一个多月了。要不要老奴去传太医过来给姑娘看看?”

    我知道嬷嬷这话的言外之意,直起身板,转过身看着嘉洛,一脸认真地告诉他:“最近天气闷热导致的胃口不佳,不碍事的。”

    嘉洛却不听,他双手抱着我的肩膀,眼里装满了喜悦和期待。

    “赶紧去传太医。”

    他和嬷嬷想的是一样的,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期望和激动。而我现在却忐忑不安,有种来不及准备就被推到人前的惊慌失措。

    “是。”

    嬷嬷小跑着去请太医了,我推开嘉洛,在庭院里漫无目的地转悠着,尽管此刻我心乱如麻,可我还是故作轻松地跟他说:“不可能的。”

    嘉洛听后一愣,追了过来,他抓住了我躁动不安的身体,扳过去,严肃地看着我。我感觉心里火辣辣的,也有种说不上的心慌。我低着头,不愿意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却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阿昙,难道你不想为我生一个孩子吗?”

    他的声音像是在恳求,也像在质问,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说不准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觉得憋得慌,更为自己阴晴不定的性子感到恼怒和烦躁。

    “你晚上去礼颂那吧,她昨天为你守了一夜。”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说出这话,耷拉着脑袋像一个做了错事准备接受责罚的孩子。

    嘉洛的身体明显地一颤,抓住我肩膀的手青筋突起,痉挛地颤抖着,他迟钝地腾出一只手,执拗地拧起我的下巴,逼迫我看着他。

    “是不是因为在景德殿门口的事?”

    这下子换我惊住了,错愕地看着他,看见他的眼里有惊惧,有愤怒,有恳求还有自责。

    我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后转念一想,在这里有什么事能瞒住他呢?

    “并非因为白天的事,今天的事,沉花有错在先,怪不得国师。我只是觉得我们都亏欠了礼颂太多,特别是你。”

    “阿昙。”嘉洛的声音轻了很多,有些疲惫也有些无奈,他看我的眼睛也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他用商量的口气跟我说:“如果是因为国师的话让你心里不畅快的话,给我点时间,好吗?”

    原来他不仅知道白天的事,连我与国师之间的对话都一清二楚。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只懂得把他从我身边推开,推到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我觉得这样做就对了,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一个没心没肺的稻草人。

    “我并没有不畅快,你莫要怪罪于别人。只是你把礼颂迎进宫来却不闻不问,对她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嘉洛的嘴角撅起一个自嘲的笑容,漂亮得像雪地里开放的花朵,也像冰雪里凝聚而成的长剑。

    “阿昙,要迎礼颂进宫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倍感无奈,也觉得命运把每个人都捉弄得很可笑。我看过了多少人的生老病死,也见过了多少个转世轮回,那时的我,清高得只愿意活在自己小小的空间里,现在我想进入一个人的世界里,却发现备受排挤。

    命运是不是给我安排了一个啼笑皆非的未来呢?

    “嘉洛,你欠礼颂的,今生不还来世也得加倍偿还的,她对你一往情深,难道就应该让我们这样糟践吗?”

    “那让我下地狱好了,这样可以了吗?”

    嘉洛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略带着颤音。我鲜少看到他这样子,一双手狠厉地抓着我的身体,十个指甲狠狠地嵌入我的身体里,仿佛把他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

    “你听我的好不好?晚上去她那。”

    我艰难地说着,每说一个字都好像在碳火上爬行蠕动的身体,声音沙哑得厉害,有些音节都残缺不全。嘉洛瞪大了眼睛,惊惧又慌张地看着我。

    是呀,当初是我叫礼颂进宫的呀,为这个事我们还差点吵起来呢。

    我为自己的愚蠢,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为事态的不可控制而感到迷茫,憎恨。

    礼颂为嘉洛守了三生三世,嘉洛为我甘愿跳入忘川河,三魂七魄备受恶鬼的吞噬也不愿意喝下孟婆汤,也不愿把往生忘怀。

    这是对了还是错了?

    “阿昙,你怎么了,早上的时候我们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努力地冲他笑了笑,尽可能让自己笑得好看些,大方些。

    “我没怎么了,我只是不想让礼颂难过。”

    “那明天呢?后天呢?我要去哪?”

    嘉洛咆哮地问我,脸涨得通红,他把我的身体晃得像河岸边上的芨芨草。我只是麻木地看着他,不管他怎么问,怎么变得暴躁,我始终是那三个字。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做不到一切随缘,更做不到完全听从命运的安排。我想努力扭转这一切,无奈自己缩头缩尾。

    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浮现,要么我离开嘉洛,要么礼颂离开嘉洛,空间太小,装不下三个人,两者只能选一个。

    如果事情真到了该做出选择的地步,我会选择伤害别人而成全自己吗?

    正在我和嘉洛僵持不下的时候,嬷嬷带着老太医小跑着过来了。那时候听雨轩的气氛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老太医和嬷嬷被这样紧张的氛围给怔住了,说话和举止都格外慎重,嬷嬷行完礼就退出去了。

    行医多年的老太医弓着背,小心翼翼地把一块锦帕覆在我的手腕上,卑躬屈膝地为我把脉。嘉洛沉着一张脸站在一旁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我,我看到了老太医的额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的手起初痉挛地抖着,可他仍强做镇定。

    仿佛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老太医谦卑地直起身来,双手作揖。

    “启禀陛下,姑娘是因为最近天气燥热导致肠胃不适而引起的反胃干呕,并无大碍,老臣开些草药调理几天就好了。”

    老太医的话让我长舒了一口气,我虽然庆幸自己不是怀孕了,可也轻松不起来。

    我有想过为嘉洛生一个孩子,甚至一群,然后含饴弄孙一起老去,可现在却无比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怀上嘉洛的孩子。

    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念头呢?或许也只有三个字可以解释,那还是,不知道。

    “怎么可能,你再看看。”

    嘉洛显然不愿意相信老太医说的话,说话的口气十分急躁。老太医被嘉洛这样的厉声厉色吓得不轻,一个踉跄,险点跪倒在地上。

    “陛下息怒,老臣再给姑娘号号脉。”

    当老太医颤巍巍的手向我伸来时,我已经扯掉了覆在我手腕上的锦帕,把手收了回来。老太医看后一脸为难又不知所措,局促地立在那里。

    “没事了,你下去。”

    我柔声细语地说,老太医耷拉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他要等到嘉洛的应允才敢退下。嘉洛看我的眼里掩盖不住的失落,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嘴角才颤动了两下。

    “下去吧。”

    “是。”

    老太医得令后“扑通”一声,如拾了条命般地跪下身来,行了个告退礼。嘉洛不烦躁地摆了摆手,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老太医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了。

    老太医走后听雨轩只剩下我和嘉洛了,刚刚崩着神经的气氛这时得到了延续,现在换我感觉到局促了,我低着头,搅着手指头。

    我看到一个欣长的影子向我走来,一双温厚的手把我揽入怀中。我的头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闭上眼,闻到了他身上的体香。

    那是深夜里拥我入怀的味道,是肌肤之亲让我深陷其中而欲罢不能的欲望。

    能不能单纯地在一起呢?我要我们之间纯净得不掺一粒沙子。

    “没事的,阿昙,我们会有孩子的。”

    嘉洛叹了口气,似在安慰我也在安慰他自己。

    我感觉我正陷入一片沼泽之中,那香味就是让我丧失意识的迷魂香,我得推开他,否则我会越陷越深而最终丧命。

    “你走,你去她那。”

    我的声音虚弱得像游魂,我想推开他,他却把我抱得越发的紧,连让我抬抬手指头的力气都不给,几乎快让我不能喘气了。

    “我宁愿你恨我,我也不要你赶我走。”

    嘉洛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胸口的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急。

    我也想将他留在我身边啊,如果能永远不会与他分离,该多好啊。

    可我的脑袋却偏偏在这时候与我作对,礼颂的名字,礼颂的面容,礼颂说话的声音不断地在我脑海里跳动,每一个小动作都牵动着我的神经。

    “你走。”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借来的力气,竟咆哮着叫他走开,一只手把他推到离我几米之远的地方。嘉洛趔趄地倒退了几步,他的影子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摇摇晃晃,他惊愕又怨恨地看着我,嘴角抽搐得厉害。

    “你真的要我走吗?”

    我不敢再正眼看他了,只觉得两只眼睛干涩得发酸,一颗心好像被扔进了酸菜坛子里。酸涩的液体淹没了我的五脏六腑,一点一点把我浸泡在其中,一点点把我腐蚀,眼看着就要淹到胸口处了。

    “阿昙,你真的要我走吗?”

    嘉洛又问,我听到了欲盖弥彰的颤音,像在哀求。我执拗地不去看他,不去理会他,以为他会就这样走掉,可我却看见他的影子正慢慢向我走来,像个不倒翁,每一步都走得踉跄不稳。

    “你不要过来。”

    我能感觉到我的声音沙哑得快要哭出来了。

    “如果我今天晚上走了,我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你还让我走吗?”

    我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看我的眼睛,只觉心里一阵阵地发酸做疼,痛得快要让我窒息了。我必须忍住,在他面前我不能哭,不能让他看见我的脆弱。

    “呵呵……”

    我听见了嘉洛清冷的笑声,而我的心也在听到他的笑声,看到他的影子扬长而去后变得麻木了,我想这下我不会疼了。

    我到底还是坚持住了,我没有哭。

    嬷嬷听到动静后赶紧跑了进来,她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才走进来。

    当嬷嬷站在我面前时,我怕她会安慰我,怕她会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于是哽咽地跟她说:“我没事。”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陛下好端端的怎么走了?”

    嬷嬷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我的。

    “没事。”

    我咧着嘴巴笑着跟她说,笑给嬷嬷看的同时也是笑给自己看的。嬷嬷蹲下身来,半跪在我面前,她粗糙的双手捧起我的脸,揩去了我脸上的眼泪。

    “姑娘您哭了。”

    我抬起头看着门外的天空,看着他走时留下的每一个脚印,心里头又出现了一阵一阵的绞痛。

    夜色多美啊,我怎么可能会哭呢?

    我没有哭,没有哭。

    可越是这样想,从我眼眶里流出的眼泪就越多,最后承受不住压力的泪珠全盘瓦解了,如同嗜血的蚂蚁爬满了我的脸颊。

    这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嬷嬷就睡在我床前的厚毡上。整整一个晚上,我的脑袋都是一片空白的。

    你有没有体会过在深夜里等一个人的滋味?

    那是一种惊弓之鸟的错觉,你能清晰地听到屋外的任何一种声音,然后你就期待,是我要等的声音,然后失望,再希望,再失望。你不断地强迫自己的神经要休息,可听觉却固执地与你作对。

    这样恶性的循环会让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颗心会被整夜整夜地提着,你会因为太想念一个人而不断地原谅他,只要他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也会因为太爱一个人,而反复地逼迫自己将他从你心头剐去,你劝慰自己,不要怕,忍一下下就好。

    直到天明时,一夜的挣扎和折磨终于变成了一场空,我终究没再等来嘉洛了。

    刚开始我还抱着希望,希望他会突然折回来给我一个惊喜,希望他会抱着我,把我们的心脏串联在一起。

    是啊,我们早上还好好的。

    天大亮的时候我才睡着的,睡梦中我感觉到沉花有来过,没多久就没嬷嬷劝了出去。我做了一个没有声音的梦,梦见了三清山,梦见了河婆,梦见了数百年前山脚下的小牧童。

    那时我想,嘉洛怎么会是当年的小牧童呢?

    到了中午的时候我被屋外忙碌的脚步声吵醒了,仿佛有个声音告诉我,嘉洛回来了。于是我惊喜地睁开眼,才发现是沉花和嬷嬷在准备午膳。

    嘉洛没来。

    过了一会儿,嬷嬷走进屋子里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说:“姑娘,午膳准备好了,该起来吃饭了。”

    我背过身去,哑哑地说:“我不吃。”

    嬷嬷看我执拗的样子,索性坐了下来,叹了叹口气,说:“姑娘,陛下昨晚上没去礼颂小姐那,在金銮殿门口坐了一晚上呢。”

    “知道了。”

    “姑娘你性子别那么倔,你大晚上的把陛下赶到别的女人那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知道了。”

    “做女子的能得丈夫用心对待已是不易,陛下对姑娘用情至深,姑娘更应该珍惜才是。”

    “知道了。”

    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我这个态度后,最后只能又叹了口气。

    “姑娘既然现在没胃口就先歇着吧,您什么时候饿了,就什么时候吩咐奴婢吧。”

    “嗯。”

    这次我把“知道了”改成一个“嗯”字了。

    “那奴婢先告退了。”

    “嗯。”

    嬷嬷关了门出去了,屋子一下子空了下来,我的心也跟着空了起来。

    我闭上眼,瞬间感觉到浓重的睡意正向我压来,折腾了一夜的疲惫终于姗姗来迟了。我闭上眼,仿佛看见一座大山向我压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门外一阵喧嚣声给吵醒了,好像在争执着什么。我强迫自己醒来,听见了侍女压着嗓子的说话声:“礼颂小姐您先请回吧,姑娘正歇着呢。”

    “姐姐不见我,莫非是因为昨日的事还在怪我不成?”

    礼颂清扬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像犀利的风声传入我的耳膜。

    原来是礼颂来了呀。

    前一个晚上她整夜未眠,这一个晚上换我整宿未睡,真是有意思。

    我从床上跳了下来,迅速穿好衣服,趿拉着鞋子走了出去,拉开门,阳光照射了进来,突如其来的光芒让睡了几个时辰的我一时没适应过来,再睁开眼时,空气中的粉尘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

    侍女们被身后突兀的响声给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我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更是惊愕得可以吞下一个鸡蛋。礼颂一看到我出来,扬了扬手向我走来,提着裙子,踩着台阶就向我跑来了。

    “姐姐,昨日的事,我要替家父说声对不起。”

    “没事。”

    “真的很对不起姐姐,家父的性子的确急了点,因为这事,我也有说过他了……”

    “我说了没事就没事……”

    如果她真是因为国师的事过来跟我道歉的我心里还好受点,可如果还有其他的事,我就没办法客客气气地跟她说话了。

    正是想到这个,我突然很反感礼颂说的每一句话,因为我觉得虚伪,所以未等她把话说完,我就焦躁地打断了她。礼颂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给吓了一跳,整个人有些窘迫地站在我身边。

    “对不起,是我态度不好。”

    事后我承认是我迁怒于她了,我为我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而道歉。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姐姐。”

    礼颂似乎完全不介意我刚才的态度,冲我嫣然一笑,笑容干净得像一个心无他念的小女孩。我一愣,之前对她的芥蒂好像因为这个笑容正在逐渐消散。

    若我是男子,我也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吧。

    “姐姐,今日天气晴好,你陪我出去外头走走呗。”

    我看了看前方,这才看到她又带了两个侍女出来,这次与上次不同了,两个侍女手上都拿着把团扇。我在心里思忖着,这真到了夏天,她该怎么过,身后总要跟着一群人吗?

    “姐姐?”

    “嗯,好。”

    我想着反正我也睡够了,闲来也无事,一个人坐在听雨轩反而会把自己闷坏掉,就急忙答应她。

    就在我和礼颂准备走出听雨轩时,沉花突然跑了过来,她拉着我的胳膊,挡在我和礼颂的面前,娇嗔地说:“姐姐,带我一起去呗。”

    我不知沉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殷情了,也想不明白她看到礼颂不应该是嗤之以鼻的吗?怎么有兴致要和我们一起出去闲逛?正打算拒绝她时,礼颂倒是替她说话了。

    “姐姐,带上吧,多一个人还热闹些。”

    我虽然心里觉得古怪可也没多想,点点头就答应了。

    就这样,我带着沉花,礼颂带着两个打团扇的侍女,四个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出行了。

    一路上礼颂有一句没一句地找话题聊着,刚开始从饮食到衣着再到京城女子最时兴的妆容,最后说到嘉洛。

    我最敏感别人在我面前提嘉洛了,特别是礼颂,所以当我们把御花园逛了一圈后,我本打算带着沉花撤了,没想到沉花今日的表现十分反常,她反而劝住了我。

    “姐姐,南边有座假山,做得可逼真了,我们不妨去那边看看,如何?”

    我转头看着礼颂娇虚虚的样子,心里琢磨着还是直接回宫比较实在,没想到不服输的礼颂说了句让我不得不拉着她,顶着大太阳继续往假山那走去。

    “姐姐我们去看看呗,那地方我知道。我小就经常进宫里来找嘉洛哥哥玩,那时候别说是假山了,屋顶都爬过。”

    礼颂一说就打翻了我的醋坛子,又把我刚刚才舒坦一点的心情弄得很不舒服了,别说她现在走不走得动,就算晕倒了我也得把她扛过去。

    于是由沉花打头阵,一行人各怀心机,抱着我觉不弱于你的气势,轰轰烈烈地往假山走去了。

    一路上我隐约听见礼颂的喘息声,她身后打团扇的侍女也扇得更加用力了,可她就是咬着牙愣是坚持了下来。

    我知道她的身体不行,也知道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完全没必要在这事情上跟她争个高低,没意思。

    就在我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时,沉花已经带着我们来到了假山处了。

    假山底下有一条潺潺的小溪,我抬头望了望这座假山,估摸着有四五米高,再看看礼颂,她现在这样子不知道行不行。

    “小姐您身体不行还是别爬了吧。”

    其中一个叫阿香的侍女也察觉出礼颂身体的不适,急忙劝说。

    从御花园走到这里,足足有三公里那么远,可礼颂却走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只见她拿着锦帕不断地揩去额头上的汗珠,胸口起伏得像翻腾的麻杆河面。

    “如果你身体不行我们就回去吧。”

    我不过好心地劝说一句,却被爱主心切的阿香没头没尾地呛了一句,呛得我哑口无言。

    “姑娘可能不知,我们小姐的身体本来没那么虚的,如果不是两次都为了陛下,也不至于走个路都要带个人在后面打扇子。”

    阿香的话不亚于给了我当头一棒,我两眼一黑,迟钝了很久,木然地问了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只知道嘉洛小的时候礼颂为他试过毒,竟不知还有第二次。先前我回宫时听闻礼颂病重,难道是那次?那又是为了什么?

    很多事嘉洛都压着不让我知道,是怕我受伤害还是怕我承受不了事情真相的残酷?

    “阿香!我有叫你说话吗?”

    礼颂倒真是及时呵斥住了阿香,把我的心提了起来后又不做解释地丢回去。

    这时,沉花已经带着我们在假山上转悠了几圈,现在还在马不停蹄地往前爬去,完全没有带着我们找个地方歇息的意思。我看见礼颂的胸口起伏得更快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说话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

    “姐姐……这山可真陡……”

    此时正是日头正旺的时候,我看着礼颂越来越惨白的脸才猛然发觉事情的不对。

    大中午的,我居然带着礼颂逛完御花园不说还在这里爬假山。眼前的沉花早已经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更别说她是一个身体欠佳的姑娘。

    我急忙停住脚步,扶住了全身已经软趴趴的礼颂,转过头对她的两个侍女说:“赶紧带你们小姐回宫歇着。”

    经我这样一说,所有人才骤然反应过来,急忙架着快要晕过去的礼颂,匆匆忙忙回宫去了。所幸的是,回宫后的礼颂除了体力上有些虚脱外,其他的并无大碍,我这才放心地带着沉花回去。

    回听雨轩的路上,沉花低着头,脸红成一片。

    “你是故意要这样折腾礼颂的是不是?”

    沉花则理直气壮地说了句:“她刚来就敢这样对姐姐你,不给她来个下马威她以后会得寸进尺的。”

    “你为什么凡事都要跟人家争个高低呢?”

    “不争不行。”

    我想着自己也有过错便不再说什么了,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米的距离,一前一后地回到听雨轩了。

    我回到听雨轩后,嬷嬷听说我和沉花带着礼颂,顶着大太阳出去逛到现在,急得去御花园找了几遍了,这才把我给盼回来。

    嬷嬷看到沉花先是劈头盖脸地把她训斥了一顿,沉花倒也乖,嬷嬷说什么都不顶嘴。后来嬷嬷在听到礼颂的身体并无大碍后,长舒了一口气。

    “姑娘,您怎么这么糊涂,礼颂小姐那体质哪经得起你这般折腾呀。”这边说着,那边又看向沉花,又是一顿训斥:“你不知道拦着就算了,还跟着瞎起哄。”

    “她不是没事吗?”

    沉花撅着嘴巴,一脸无所谓地说。

    “罢了罢了,以后长点记性就是了。”嬷嬷对我们颇感无奈,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过来跟我说:“对了姑娘,舒太妃今日听说姑娘您身体不适,特地叫人熬了血燕窝送过来呢,现在还热着,您要不要尝尝?”

    嬷嬷说着就把食盒拿过来并打开,我看了一眼更没胃口。

    “送到景德殿吧。”

    “可是姑娘,这可是舒太妃的一番心意啊。”

    “没事,送去吧。”

    嬷嬷一方面拗不过我,一方面想着今日的事我们理亏在先,还是过去赔个礼比较好。于是嬷嬷亲自带着食盒往景德殿去了。

    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听雨轩的庭院,看着太平花瞎等,等到了黄昏也没等来嘉洛的影子,却等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礼颂吃了我送去的血燕窝后,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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