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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完璧归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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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确实是我不对,你与我早有约定会面,但是我有事给忘记了,所以我今天过来跟你道歉的。”

    羽凌愣愣地看着我,刚刚还不那么沮丧的情绪现在又低落了下来,拉着脑袋,整个人看上去心思重重的。我搓了搓手,不知怎么安慰她,过没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换上了一张笑嘻嘻的脸。

    “姐姐没来也好,那日家里发生了些矛盾,姐姐要来了恐怕是要让姐姐看笑话了。”

    我心里不禁纳闷,今日的羽凌看上去无精打采的,没了往日的活泼,莫非是因为这件事?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问她。

    “有协商之法了吗?”

    羽凌苦笑着,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样子。

    “长辈之间的事,不提也罢。”

    说罢她斟了一杯茶递给我,用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来掩盖内心的隐隐的不安。

    我看她这样子,想问问她发生了什么,又怕鞭长莫及。这时我忽然想起了那日去柳沙谷经过树林时,遇见的几位押镖大汉,琢磨着正好羽凌今日在这,不妨问问。

    “有件事说来不知你知不知晓,如果知晓,那实在是太巧了。”

    “哦?姐姐说的是何事?”

    羽凌睁着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看我,我看了看窗外,看着嘈杂的大街上,看见一排排高高挂起的红灯笼,铺成了十里繁华。我想着入夜了,把它们全部点亮,一定很漂亮吧。

    羽凌的手在我面前晃了两下,我这才猛地反应过来,牵强地冲她笑了笑。也不知今日怎么的,那么容易出神。

    “有天夜里,我经过一片树林,遇见一群押镖的汉子,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本家的?”

    “姐姐何时遇见的?在哪遇见的?”

    羽凌听我这样一说,刚才还萎靡的精神立刻振奋了起来,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恨不得抓起我的手腕问个究竟。我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心里“咯噔”了一下,想着,我本无心的一个猜测,难道竟说中了?

    “具体时间记不得了,只记得是在一个多月前,在去柳沙谷的路上。”

    “一个多月前?柳沙谷?”羽凌抓着脑袋好似在努力推断着什么着,过后她又问:“姐姐见到的人里头可有一个长得五大三粗,说话的声音跟打雷似的?还有一个长得斯斯文文的,身体瘦瘦的?”

    “是有一个,管领头的叫师兄,我无意间听到他们谈话,猜想他们应该是给一个老主顾押一票货,那票货应该还挺贵重的。”

    “那就是了。”羽凌急忙接过我的话,欣喜地看着我,眼睛里扑闪着希望的光芒,而后又低下头,咬了咬下唇,低声地问:“姐姐与他们狭路相逢,他们可有为难你?”

    我被羽凌这个转变过快的情绪弄得有些头晕,她这样莫名其妙地一问更让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我想起他们在见到狼群逃跑时的样子,不由笑了笑。

    “那倒没有。”

    “那就好。”羽凌松了口气后又接着说:“那个为首的是我叔叔,他负责押这票货,那个说话很大声的是我叔叔的师弟,一个名副其实的好色之徒。刚听姐姐说,有日晚上遇见他们,我还怕他见了姐姐的容貌会起歹心呢,没有就还好。”

    “这个不说也罢,今日先生说的是什么典故?”

    我环顾了下四周,不过一杯茶的时间,刚刚还只是三两个宾客的酒楼现在已经是高朋满座了,那边小二还在忙不迭地招呼着新进来的客观。得嘉洛的福,今天所有的人都喜上眉梢的。

    “今日陛下以大婚的礼遇迎接国师的千金入主后宫,百姓们无不以此为谈资,说的肯定是双宿双飞的爱情故事啦。不过,有个事我还得问问姐姐你。”

    虽说羽凌后面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上,可言者无意,可听者有心,她的这番话难免让我心里很不痛快。我是本着眼不见为净的理念才跑出来的,没想到出来了还要听旁人在那边添油加醋地酸一把。

    “什么事?”

    “姐姐那日见到我叔叔他们时,可记得他们是往哪边走的?”

    羽凌相当认真的问话让我结舌,虽然我们相识时间不长,可我从没见她有过如此严肃的态度,这也让我隐约察觉出那夜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知道他们被东煌变幻出来的狼群给吓得不轻,几个人虽是落荒而逃,可逃的时候还记得带上货物的呀。

    “往南边走的,莫非发生了什么?”

    我有些胆怯地问,感觉自己是个始作俑者,羽凌的态度和后面说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

    “那夜之后,他们就失踪了。家父派出了很多弟兄出去找,一连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我当姐姐如自己人,也不怕姐姐笑话,就跟你坦白了吧。他们押的乃是我们老主顾的货物,虽不多但都相当贵重。合作了十几年,每次走的都是那条路线,从没变过,也没发生过什么意外。”

    羽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顿了顿,缓了口气,接着说:“这次连人带货一起失踪就让所有人觉得这事的蹊跷,更诡异的是,那么多个弟兄居然没有一个有下落的。家父派了数十名弟兄沿着那条路线和周遭所有的地方都找了几遍,也没找到任何线索。这不,这边的事没处理完,那边又出事了。也不知道是谁在恶意造谣,说他们带着东西跑了。这话先是传到老主顾那边,老主顾权大势大,几次派人来找麻烦,就是咬定我们把东西藏起来了。叔叔的大儿子更是把他父亲失踪的事情全部怪在家父头上。两伙人吵来吵去,已经把一个家吵成两个帮派了。父亲这边的人怪叔叔他们带着东西跑了,叔叔那边的人则说是父亲在从中捣鬼,从而渔翁得利。本来上月家父寿辰本应该是欢喜的一件事,结果大家因为这事又差点打起来了。哎,说来真是烦心。”

    羽凌一口气道完,一连喝了好几口茶水,她的话说得我心惊肉跳的。也不知怎的,当时我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东煌。

    我承认我对他有偏见,所以我总习惯把不好的事都扣在他头上。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也在努力摒弃这种坏习惯,可这几乎快成为我的第一直觉了。

    “事情都到了这份上,家族内部都解决不了了,难道你们没想过报官?”

    我不说还好,一说羽凌就急得直摇头,直接否定了我的提议,道:“这事可不能报官,里面的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算了,我也不说了,说了反而让姐姐忧心。”

    羽凌的话让我感觉到这件事的复杂,有一个问题突然在我脑海里萦绕不去。

    羽凌的家本在和应城,且是大门大户,为何会不惜千里举家迁往其乐城呢?她虽说是轻描淡写地跟我说是家族买卖,可我总觉得事情不止如此。

    “你可有想过回和应城?”

    我试探性地问她,羽凌看着窗外的蓝天,惆怅地叹了口气,说道:“目前不知道呢,姐姐是不是想回去了?”

    “很想回去,这里不及那里好。”

    我愣愣地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种怅然的滋味在心头滋事。

    “我也很想回去,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呢。”羽凌苦笑着,笑容有种与我相似的无奈之感,“只是我在和应城时初见的那位公子,最近与我来往得有些频繁,姐姐可会介意?”

    和应城的公子?除了东煌还有谁?

    我的心再次“咯噔”了一下,好像一脚踩空了一般,感觉整个人悬空着。

    东煌主动和羽凌来往?而且还有些频繁?

    他堂堂一个狼族少主什么时候竟和民间小老百姓谈起交情了呢?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也不得不让我留个心眼。

    “他与你在一起,他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羽凌一听我这口气,以为我将他们的关系想得很不堪,立刻反驳我,口气有些躁:“姐姐你想什么呢?他可是正人君子,我与他不过是因为听书而有些交集,我也就请他去我府上做过一次客,如此而已。”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连忙解释,羽凌则打断我,不依不饶地接着说:“不出意外的话,他等下会来,到时候姐姐你自己问他就知道了。 ”

    羽凌急起来就是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现在倒是我被她说得百口莫辩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羽凌说完这话,再喝两杯茶后,东煌就摇着折扇,踩着时间慢慢悠悠地来了。他看到我也在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表情,仿佛这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来这边有何居心?”

    东煌刚上楼,还没来得及坐下我就斜着眼睛冷冷地问他,那口气活脱脱就是在质问一个犯人。

    “姐姐你怎么这样子?莫非是因为我与他私下里有来往而怪他不成?”

    羽凌见我态度恶劣,赶忙出头为东煌打抱不平了。本来就为嘉洛的事而不痛快的我现在心里更是不舒服了,看着东煌就如同看着宿敌,有种想讥讽他两句的冲动。

    “姑娘若是因为自己的事而迁怒于我,那我实在是太冤了。”

    东煌一句话就轻易地揭穿了我,我气急败坏地瞪着他,之前对他还有些好印象,现在因为他的这话全部消失殆尽了。

    “姐姐有什么事而闹不痛快吗?”

    羽凌赶忙插话进来,生怕被冷落了似的,我感觉受了气,别过头去,不看他们。

    那边说书先生不知何时已经华丽地登堂,在众人的注视下,正声泪俱下地说着一段令所有人都唏嘘不已的爱恨纠缠,上天入地,从前世讲到了今生,实在坎坷。

    “这事就算你问再多遍她也不会说,你就别自讨没趣了。”

    东煌见我不回答就不识趣地替我回了。

    “到底什么事嘛,姐姐。”

    羽凌攥着我的手腕直摇我,有种追根究底的架势,我就是不回答。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的关系竟然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这害我产生了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没有。”

    我回过头不冷不热地呛了他们一句,羽凌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给愣住了,旋即就“扑哧”一声,笑了。

    “从没见过姐姐如此,倒也新鲜有趣。我不过有事拜托东煌哥哥,姐姐莫要介意,中午一同去我府上吃个便饭呗。我家里头有个病人需要东煌哥哥帮忙医治呢。”

    “医治病人?”

    我一脸狐疑地看看羽凌,再看看东煌,只见东煌摇着扇子正津津有味地听着说书先生说后续呢,从前竟不知道他还有这嗜好。我在心里腹诽着,东煌不害人就不错了,怎么还会医治病人?

    羽凌被我看得一脸尴尬,松了手,急忙过来解释:“家里头有个长辈,三十年前押一趟镖的时候出了意外,那时还不知道,押完镖回其乐城跟老主顾交差时才发现的。听家父说,起先是老犯头疼,后面就干脆昏迷不醒了,这一睡就睡了三十年。东煌哥哥去府上看过一次,说是有法子可以医治,这不今日就再请他登门一趟,东煌哥哥可愿意?”

    “自愿效举手之劳。”

    显然羽凌的前一句“哥哥”,后一句“哥哥”对东煌相当受用,从来都是不管他人闲事的东煌居然答应得爽快,这让我无比惊讶。

    我又狐疑地看了东煌一眼,这时他不认真听书了,回过头看我,四目相对间,他冲我狡黠地一笑,我顿时愣住了。

    从来没见东煌这样笑过,我也一直当他是个不苟言笑之人,今日一见,他的笑容竟如此温暖,如那冬日里的阳光,害得我半天没反应过来,也半天说不出话来。

    午时未到,羽凌就领着我们去她府上了。

    羽凌的家位于其乐城的一个郊区,距离市集有几公里之远,门外有四个壮丁把守着,旁人进去还需得通传才可。进入内院还能看到近二十名英姿飒爽的男子,各个身材魁梧,他们在看到羽凌回来后无不低头恭敬地唤一声“小姐。”

    我早知道羽凌的家族颇有规模,家底也相当厚实,可吃饭时看到在一旁侍候的丫鬟们和来来往往的弟子还是令我瞠目结舌。

    这么大一个镖局到底是什么样的诱惑才能让他们从和应城迁到这呢?

    饭上羽凌的父亲问了东煌几句关于病情的问题,东煌总能对答如流,虽说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否正确,可听着挺靠谱的。这边东煌又问了一个我也想知道的问题。

    “我听说你们之前在和应城也是相当有规模的镖局,怎么会搬到这里来呢?”

    羽凌的父亲浅浅一笑,说道:“哪里有钱就去哪里嘛,和应城的资源肯定没其乐城的多嘛,所以我们肯定选择这里,毕竟我们家族世代靠这个谋生,自然得替他们考虑下。”

    他说得句句在理,东煌不置可否地一笑,继续问:“先生昏睡了三十年,你们是怎么将他带过来的?”

    “公子有所不知,先生早在三十年前昏睡不醒时恰好是其乐城交差后。我和弟兄们不想他再受车马劳顿,就一直将他安置在这,也派了人日夜看守,为他寻了最好的郎中。可惜没人能说出病因所在,公子可有把握能唤醒他?”

    “愿意一试。”

    “那在下先谢过公子了。”

    饭后,羽凌说要去内屋跟她父亲说几句贴心的话,让我和东煌自便。既然她都这样说了,我就四处转悠了。我边走边打量他们摆在堂上的各种兵器和大刀,东煌则亦步亦趋,从前厅一路跟我走到了后院。

    到了后院,我看了看四周没人,就突然停住脚步,猝不及防间转过身,一双眼睛狠厉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看透。

    “你接近羽凌到底有什么目的?”

    东煌似乎早习惯了我对他草木皆兵的态度,他不经意地一笑,努了努嘴巴。

    “姑娘难道没觉得这里有所不同?”

    我回头看了看四周,这里草木旺盛,花开不败,是难得的好风水,可细微的洞察力还是让我立刻察觉出了他说的不同。

    羽凌的府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仙气,那股气息与东煌十分相像,里头似乎还有种诱人的气泽。这并非平常之地有的,德清的河神庙就没有,说不好可也说不出哪里不好,毕竟那不是邪气。

    “你是说这里有?”

    “燕归玉。”

    我没敢去想事情的结果会出在羽凌这,东煌就用平淡的口气回答了我,他的答案让我心头一惊,莫非燕归玉真的在羽凌这里?而且有可能就藏在某人身上。

    真是可笑,我找遍了整个皇宫和太庙,寻遍了整个和应城,没想到燕归玉竟然会在羽凌这,真是造化弄人。

    “难道羽凌口中那个昏迷了三十年的长辈身上藏有燕归玉?”

    东煌负手而立,他走到我身边,说话的声音轻得像飘在空中的云朵。

    “那日我从太庙出来后隐约察觉到这附近有燕归玉的气息,便一路寻了过来。起先我也是将信将疑,后来我就找了个借口让羽凌带我去她府上看看。在听她说起家里有一名长辈在三十年前带着弟兄们押镖时,因见到一群商人路过林子时而起邪念,打劫其财宝后昏迷不醒,所以更加断定了我的猜测。”

    “目前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燕归玉,你就言之凿凿未免不太合适吧。”

    到了现在我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东煌说的,极力地想否定他。

    因为如果东煌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将向我揭露一个事实。

    “它是我们狼族的圣物,它跟随我生活了近千年,不会错的。我找了它几十年,眼看着快找到了,可小妹却没能等到这一天。”

    东煌自嘲地笑了笑,笑容看上去那么凄凉又悲哀,仿佛是莫大的伤口在痊愈之后又被活生生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被残忍的暴晒在太阳底下。

    “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她更好的选择吗?”

    东煌转过身来看我,阳光中,他的轮廓显得不那么硬朗了,反而有一种女子柔和的美。

    “但愿吧。”

    时间好像陷入了安静的漩涡里,我的心沉一下又浮一下,好像被谁操控着。

    “你知道他们为老主顾押的是什么货吗?”

    “不知道。”

    “那群人是在你出现之后消失的,难道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一直敬重姑娘的为人,也请姑娘尊重我的为人。”

    “他们是在你出现之后失踪,我自然会往你身上去想。”

    “姑娘就只会在我身上挑毛病,难道姑娘没想过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如果燕归玉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丢失了的话,那么?”

    东煌把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给引了出来,还逼着我亲口说出这一个残酷的事实。往日那双凌厉的眼睛今日看来却有种无法言喻的悲伤。我呆呆地看着他,像一个在风中摇摆的稻草人。

    “前太子弘治是枉死的。”

    “不可能。”

    如果我认同了他说的话那就等于我否定了嘉洛,也否定了我自己,所以我直接否定了他的话,希望能给自己一个自欺欺人的肯定。

    “那日在沙漠时的那块假玉我是见过的,其形状和颜色都与真玉的一模一样。如果真的燕归玉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丢失的话,那么之前放在太庙里的就是块赝品。三十年前弘治根本未出生,断然是不可能造出一块假玉来害嘉洛,因为除了皇帝没几个人见过燕归玉,当时也被设为最高机密,即便是皇子公主没有圣旨也不能随便见到。”

    我突然觉得脚底板有点发冷,有种颤栗的电波在体内躁动。我趔趄地往后退了几步,东煌则向我逼近了两步,直勾勾地盯着我,他面无表情的脸现在在我看来十分可怕。

    “即便如此,嘉洛也是无心之失。”

    “不管是否,弘治死了是不争的事实。”

    我蹲下身来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自卫的刺猬,佝偻着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

    至今我仍记得嘉洛斩杀弘治的那个夜晚,他在前一分钟还在与我暧昧,后一分钟就如此狠绝的砍下弘治的头颅。我能清晰地描绘出那一夜的月光,洁白得像一块玉,像倾泻而出,洒在沙漠上的湖水。还有宋慈跟我说过的话和那日嘉洛离开和应城时的白雪。

    往事如风,一点一点地从我脑海里刮过,带来一阵透心凉的寒冷,像冬日里雪地上的寒风,一点点把我伤得体无完肤。我想抬头看看今日的太阳是如何的明媚,却发现眼睛都睁不开了。

    “石姑娘,你不知晓的事还很多,往后你还会知道更多。今日是他迎礼颂姑娘入宫的日子,难道你就没有替以后的你想想?”

    我抬起头,一脸迷茫又颓废地看着他。

    “想什么?”

    东煌抿着嘴巴看着我不说话,我不知道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这时,羽凌身边的小丫鬟一边喊着我和东煌的名字一路寻来了,看到我们在一起后,礼貌地叫我们过去。东煌这才把目光从我身上收回,他张了张嘴巴想对我说什么,我却猜到了。我摇了摇头说,我不去了,就在这等着。东煌跟着羽凌的丫鬟走了,走之前丢下了一句话给我。

    “姑娘,如果他能醒来,那么我的推断就没有错。”

    我知道也不知道他这话里头的含义。

    东煌走后我在后花园的一块青石上傻傻地坐着,与其说坐着不如说是等着,我在与自己打赌,赌的是东煌说的是对是错。

    这一段时间里,我的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弘治临死之前的样子和他自言自语时说的话,还有嘉洛手中的长剑,如同压在树叶上的霜。

    一股凛然的气息越来越强,瞬间笼罩了其乐城的上空,那是一种长期被净化的气泽。

    燕归玉有将人的三魂七魄锁在肉身的神奇力量,更是有令死人还魂的能力,凡人若是得之,消受不起自然会被其反控制,从而昏睡不醒。

    我知道东煌的话得到了证实,燕归玉真的在羽凌这藏了三十年。不知过了多久,东煌出现在我面前,我惴惴然地抬头看他。他手上拿着的正是那块狼族失踪了数十年的白玉,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白得如同泡沫,一不小心就刺伤了我的眼睛。

    他说因为燕归玉藏在人的体内已有数十年,早已混杂了人身上的气息,所以不容易被发觉,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我毫无辩解之力。

    只可惜弘治死了,铭樟也没能等到这一天。

    如果没有这块玉,或许嘉洛也不会来三清山找我,或许过了几世我们都不会有交集。

    后来我不断地假设,如果弘治当时没被嘉洛所杀的话,现在会是怎样的光景,如果铭樟能等到这天,又会如何。

    世事总无常,无常才是永恒的真理。哪里来的那么多假如呢?

    黄昏的时候,羽凌一蹦一跳地跑过来跟我汇报好消息。昏睡了三十年的长辈醒了,奇怪的是,醒来后的他记忆一直停留在三十年前,完全不知道自己昏迷了那么久。

    羽凌的父亲把城里所有的郎中都叫到家里来给他看病,一时间房间被围得水泄不通,行医数十年的老郎中看后无不啧啧称奇。羽凌的长辈不只身体如三十年前那般硬朗外,其容貌也都停留在三十面前,所有人都老了,他却没有丝毫老化的痕迹。正是因为燕归玉的关系,岁月在他身上停住脚步了。

    那时候我和东煌难得和和气气地坐在香樟树下聊天。东煌问我,晚上回不回嘉洛那?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心酸和被窥探的滋味在心头打转。

    我还能回去吗?

    出来不到一天,我竟然有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之感,感觉我用五分钟的时间过完了别人的五年。

    我摇了摇头,告诉他,或许不回去吧,然后又反问他,燕归玉找到了,他又要去哪?是不是该回沙漠了?东煌也摇了摇头说,不知道。然后他又把话题绕到我这边,问,今晚不回去还是以后都不回去。

    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落空和空虚,感觉生活顿时陷入了一种迷茫的恐惧,仿佛被抽走了什么似的。我不知道没了嘉洛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只感觉很可怕。

    我痴痴地看着逐渐落下的太阳,想着他现在在干嘛,是否知道我已经离宫了?还是理所应当地和礼颂在一起?

    有些东西不想还好,想了就难受。

    我迷茫地说:“我不知道。”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该多好。

    接近夏季的天总是黑得比较晚,羽凌盛情地留我和东煌在她那用晚饭,用完晚饭后,天才黑了下来。饭后东煌不知所踪,我感觉时候也不早了,心想的还是赶紧告辞,不要多逗留为好。羽凌却拉着我,要我陪她在后院里散步,一圈走下来后,她仍兴致勃勃地攥着我的手直往外面走。

    “姐姐,今日陛下迎亲,普天同庆,外头热闹得很,我们要不出去走走呗。”

    我停住了脚步,迷茫地看着羽凌,想着外头一盏盏悬空的红灯笼像一簇簇开得正艳的月季花,心里有种无处可去的惶恐又有种回去之后的胆怯。我在心里反复地问自己,出去了之后我又该去哪里?

    难道我要回去吗?

    我多么想我从来没有来过其乐城,就这样傻傻地在和应城等着也好,或许能等到他回来找我呢。

    这时前面跑来了两位气喘吁吁的壮丁,壮丁一看到羽凌就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外头。

    “小姐……小姐,外头,外头……”

    壮丁捂着胸口,神色十分紧张,一句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的。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我听到整齐有致的脚步声和兵器无意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外面一片通明。

    “外头什么?话说清楚来。”

    感觉出事了的羽凌有些焦急地问,我也以为有人过来闹事,无奈那两个壮丁就只会指着外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

    “小姐,是找她的……”

    壮丁把手指向我,笔直得像一根棍子,我感觉有人在我胸口敲了一锤,羽凌一脸惊愕地转过来看我。

    “姐姐?”

    外头明亮的红灯笼照亮月华,一盏盏纱灯缓缓地铺开一条路。羽凌的父亲走在前头,垂头敛目,弓着背,如同一只虾米,颤巍巍地迎来一个雍容尊贵的男子,数十名侍卫手持画戟如松柏一样挺立在两旁。

    “陛下。”

    两名壮丁一见到眼前这个场景,吓得慌忙跪在地上,同时不忘攥住羽凌。羽凌一个重心不稳,跌跌撞撞跪倒在地上,抬起头,一脸惊恐错愕地看着我大。

    所有人都垂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嘉洛出现在人群中央,一身白色的衣裳像是从月宫里走来,仿佛踩着鲜花红毯,慢慢地走向我。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闷响,顿时一片空白,我感觉心脏被逼到了嗓子眼处,“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耳边传来了我的心跳声,一阵一阵的,像眼前跳动的火把,嘉洛的脸庞在我眼前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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