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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在希尔施的陪同下,阿翁在奥地利与准将会面。远离了柏林,水晶之夜的阴影也略淡了些。准将把去上海的签证交到阿翁手上,并告诉她五日后他信得过的人会腾出时间同她一起前往上海。
阿翁在奥地利的住处是一个出租屋。因为有厨房,阿翁决定这五天的饭自己解决。奥地利的规定是除非出国,否则就要进集中营。阿翁既然已经有了出国签证,就是有了出国的担保,那么也就没什么危险了。希尔施陪她去了一次旁边的小商店,也和店长打过招呼,于是这家小商店也成了阿翁能随意去的地方。但是以防万一,她还是习惯带上口罩。
那一次阿翁下厨请希尔施吃了次中餐,希尔施对一盘土豆丝赞不绝口。但是由于工作繁忙,从那天起希尔施就没有来过。
阿翁一次可以买够两天的菜,但是因为出租屋没有冰箱,食材无法保存太久,所以第三天阿翁再次去了小商店。卖菜的过程一切正常,阿翁挑选得很细心,几乎忘了自己被“半通缉”的身份。
付了钱之后,阿翁提着一袋子食材往回走。拐角处,几个党卫军士兵靠在货车上休息。阿翁尽量自然地路过,他们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明明不出十米就能回去,但是还是出了岔子。
明明还有三天就能回国,但是还是出了岔子。
老天爷,你究竟为何安排我来到欧洲呢?
一个年纪与阿翁相仿的女孩迎面与阿翁轻微地撞了一下,匆匆道歉后又匆匆地想要离开。阿翁突然猛地抓住了女孩的胳臂,声音低沉地说:“还给我。”
女孩把头低得很深,颤抖着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把那张签证还给我。”
“求求你了,只差一张,我们只差一张……你的眼睛……你是雅利安人吧,我们出国为的是一条命啊,你出国能有比这更重要的目的吗?”犹太女孩低声恳求。
阿翁身上一阵冷汗,那张签证只要不在身上她就不踏实。几个党卫军已经看向这边了,阿翁压低声音:“谁告诉你我是雅利安人?把它还给我!”
“求求你,求求你……”女孩说着猛地咬在阿翁的手臂上,由于本来头低得就深,这一口下去根本猝不及防。
“啊——”阿翁疼得叫出声来,一松手,女孩便猛地撞倒她,飞快地跑向下一条街。
阿翁脑袋撞在地上,“咕咚”一声疼得连眼泪都快出来了,但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飞快地站起来想追上去,却被一只大手猛地一拽,整个身子被摔倒旁边的墙上,穿着黑色军装的人用手卡住她的细长的脖子把她按在墙上。
她忘记了身体的疼痛,颤抖着看向眼前这个人。那人看着她的眼睛皱了皱眉头。
阿翁冥冥中觉得自己是会得救的。这种紧要关头,一定有人会出现的。救救我。
事实证明现实不是童话。没有任何救世主,黑军装拉住口罩的下沿,飞快地扯了下来,力气之大让阿翁的脸偏向了一边,黑灰色的头发狼狈地散在脸侧。
“看这张脸,是个德犹混血儿。哈,真是恶心,我真想把这眼睛挖下来!”眼前的人回头对同伴们说,同时手上用了用力。
阿翁死死握着他的手腕,几乎喘不上起来:“我有签证……我会离开的……签证在刚才那个女孩手上……”
片刻之前这些党卫军察觉了两个女孩的异常,在那个犹太女孩跑掉后,两个党卫军追了上去,剩下的就逮住了阿翁。此时追出去的两个人已经回来了,听见他们说“跟丢了,跑得比兔子还快”,阿翁已经近乎绝望:“放开我!我说过我可以离开的,我可以重新拿到一份签证的!”
“呵,让这种玷污日耳曼血统的人活在外面我想想都恶心!”
“会像蝗虫一样产下子孙后代的吧!”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能出国的话就可以避免被抓的吗?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犹太人?因为她玷污着日耳曼的血统?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会离开的!我会离开的!”
不管多么淡定的人到了这个时候,都显得这么狼狈。
就像曾经在施普雷河畔见到的那些犹太人一样,阿翁也像装牲口一样地被丢进了货车车厢,车厢里还有几个纯种犹太人,畏怯地蜷在一旁,完全放弃了抵抗。
阿翁只能最后一搏,她拼命砸着车厢的门大叫:“放我出去!没有规定说混血儿即使拿到了签证也不能走!”
一个党卫军士兵突然把枪从门缝里伸过去,大叫:“找死吗狗杂种!可没有规定说不能杀不配合我们工作的犹太人!”
车厢里的几个犹太人都被吓得尖叫出声,阿翁腿一软,跌坐下去,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不久,车子开动起来,在路上晃悠一段时间后,停在了一个火车站。
“快点,下来,你们这些犹太猪!”又有人赶畜生一样地把犹太人们赶下了来。站台上的几个人远远地指着阿翁,那表情几乎让阿翁觉得自己真的长着张恶心得无可救药的脸,但是她已经没有口罩可戴了。很快,他们又被赶上了火车。车厢里没有座位,人们只能站着,阿翁分不清西方的各类人种,但她知道这里面大概全是犹太人。
阿翁从窗户向外张望着,这个时候如果准将能来,或者能看见希尔施的话,她就还有救。她张望着,张望着,直到火车开走,只留给这个奥地利城镇一节遥远的火车尾巴。
下了火车以后,男人和女人被分开。似乎现在着重在抓犹太男人,被抓的女人相比较而言还很少。之后,又是赶牲口一样被赶进火车站邻近的一个很大很空旷的场地。场地用水泥石灰墙围住,两边有一些低矮的连成一体的房屋,墙上每隔几米就是一扇小窗,用手指粗的铁栏杆封住。这些房屋看起来很脏,散发着阵阵恶臭。靠近场地大门的这一边有一个暗黄色的三层楼房,环境看起来倒是好多了。
这里已经有了一些犹太人,不论男人、女人、小孩都被剃成了光头,即使有头发也极短,他们大多瘦得可怕,却还在搬着砖头或干着其它体力活。很快,阿翁看出这是要他们修建出和那些低矮房屋一样的营房,供以更多将要到来的的犹太人居住。
那么这里就是集中营。
“后面的跟上!”一个脸上有疤的士兵突然暴吼,阿翁浑身一颤,赶紧跟上犹太女人们进了那些臭烘烘的房屋。
之后,有人拿剪刀、剃刀把她们的头发全部剪掉了,这个过程中有人一直在哭,阿翁倒是不可惜自己的一头长发,她到这时依旧很茫然。
或许是时候接受现实了。
进集中营必死——这种说法究竟是真是假?就没有任何出去的机会吗?算了,别想这些了,如果现在就相信这种说法,就真的不用活了。
剃光了头发之后,她们又被要求换上和外面那些人一样的有蓝色条纹的衣服,然后立刻就投入了和那些人一样的工作。再没有更多解释,每个人都要自己学会在这里生存。
在集中营里,要学会的生存的技巧很多,有些人还没有学会就死去了,学会的人,面对的则是日复一日的担惊受怕和没有尽头的劳苦生活。
当然这些阿翁都还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不想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这也是个不错的想法。
她学着那些“老手”们的样子码好了砖,吃力地向着目标地点走去,走着走着冥冥中竟看见了一个似乎熟悉的身影。
那个三层暗黄色建筑的三楼窗口,一个身着黑色军装的笔挺的身影。
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见过的,她见过他的——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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