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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明白母亲爱子,却从来没有体会过那是什么样子的感情。如今比我更加年幼的常春,却似乎比我了解得深切。我不由得皱眉,故作轻松,开解她:“春,你这么年轻,太子又衷情于你,还怕以后没有子嗣?平时皆说你粗枝大叶,怎么如今倒杞人忧天起来。”
常春也只是笑笑,转头瞪了秋燕一眼:“就这丫头多嘴。我不过是刚出嫁,有些紧张罢了。”
我们有简单叙了些话,便见一堆人来到洞房,准备开闹,我笑着看着眼前的常春,她已经满脸绯红,不知所措。众人见我在屋内,便推笑着说:“哟,裴莫彤这是抢先一步,等不及来作首啦。”我回头等了一眼调笑我彦朗,这个太尉之子是李桢伴读,从前见他们形影不离,如今他成亲了,到不常进宫来。真是和他主子一样唯恐天下不乱的德行,我不由得摇摇头。
“我不过是来说说话,闹洞房这种事,我哪里有彦朗知道的多,恐怕还得亲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其中不易啊。”我故意拉长了尾音,私下聊天听人说过彦朗洞房被众人发明的新招法折腾了底朝天,如今正好揶揄他一下,也顺便提醒众人,他彦朗当初多狼狈。众人一阵讪笑,彦朗脸上一阵红白,我说着便抬脚往外走,常春一脸不舍的看着我,想拉住我作救命稻草。只是这个节骨眼儿,我还是撤了好。
“伶牙俐齿的姑娘,等你嫁给三皇子那天,我一定闹你个终身难忘,走着瞧。”彦朗不甘心被笑,反将我一军。我听他提及李桢,不由得面上一红,只瞪了他一眼,便快步走屋来,留下众人在屋内开怀大笑。
刚一出屋,便看见李桢双手包臂,倚着门对我笑。我想到彦朗说的话更觉害羞,便低下头,故作生气地说:“连你也笑话我。”作势便不理他,径直越过他走回去。他一把捞住我的手,不急不慢的说:“你在屋子里的时候不是挺大胆的,怎么被人说一句就这么害羞。”
我被他牵住,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他,一面要甩开他继续往前走,“你放着好好的洞房不闹,挤兑我干什么。”
李桢爽朗大笑,牵着我的手就往前走,将头低下来在我耳边轻语:“闹洞房,哪儿有逗你这么好玩儿。”说着仍旧大笑出声,“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看着众人都进了房间,并无人看到他牵着我与我调笑,便也放心的由他牵着,离开东宫内屋。只见他从屋后花园穿出,并不经过筵席,捡着小路一路向南侧走去。今晚太子婚宴,众人皆在席上热闹,就连太监宫女也在住处赐宴,蜿蜒小路上更加冷清无人迹。
“你要带我去哪儿?别走太远,我还要随父亲回府呢。他找不见我,要着急。”走过皇宫后花园,小跑着才跟上李桢的脚步,眼见越走越远,不由得担心的对他说。
“不用担心,我跟母妃说了你今天留宿她宫里,和妍儿叙话。她这会儿应该已经告诉你父亲了。”李桢头也不回,仍旧大步朝前走。
我突然脑中闪过皇后在中宫羞辱我时针对庄妃的话,便问道:“庄妃,和我父亲是旧识么?”
李桢顿了顿脚步,回头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说:“算是吧,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了,我知道的不多。”说罢,不再多言,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一路跟着他,虽然有满腹狐疑,见他赶路赶得急,也便没有再问。兜兜转转,竟然来到了南宫门。南门的守卫见是三皇子,皆躬身行礼,三皇子只交代要登门远望,命人不要打扰。侍卫皆退守原地,并未多问。
登上层层台阶,站在门楼之上,我顿时明了他为何带我来此。莅临高处,远处汴城万家灯火依稀可见,幽深宫道直通城中,青砖路上泛着悠悠蓝光,与汴城相连。我侧首看向李桢,他紧闭双唇,目光放远,星眸点点,印着汴城光彩,并不开口说话。我便将头转过来,也远眺这座城池,心中顿时宽阔,又似激荡起无数情怀。
夜风吹过,楼上本就地高风中,加上我们之前快走,我又出了一身汗,被风一吹,忍不住寒噤。李桢不着痕迹将我搂在臂弯中,向后略移,替我遮住风口。我抬头望他,在他优雅的棱角下,隐藏的是野心和权谋,在这一刻又隐藏的如此之好,只让人觉得他的温柔体贴。我不自觉地被这一张脸吸引,被这一个人吸引,晃晃间无限爱慕和崇拜。他亦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低下头轻轻吻我,点到即止。
甫又抬头,望向远方,声音极低我却能听清得:“莫彤,这片江山,势在必得。”
我听见自己喃喃开口,语气清幽:“为何是我?”
“权势虽好,若无眷侣相携,又有何用。这偌大的皇宫,若没有知我之人,不过就是个空壳。得了天下,也不过一场寂寞。”言语缓缓却透着笃定,说罢将我手执起,轻轻一吻。
“你当真要许我半壁江山?”我追问。
“有何不可。”剩余的话语消失在缠绵细吻中。南门守卫不过见到一位皇子与小姐在楼上花前月下,并不曾知晓,这一刻,我们许下的是江山宏愿。
李桢引我回宫的路上,只简单交代我不用担心女官一事,他自有安排。没想到两天之后,我便被皇上召见,亲封南书房司记,职责重要,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更令我吃惊的,是皇上屏退众人,将我留在南书房问话,头一句便是“裴莫彤,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全念皆惊,万万没想到,皇上也知道李桢的野心。转念便抚平情绪,若无皇上默许,李桢又如何能翻手覆天。对皇上而言,这位皇子他本就十分喜欢,再加上他需要扶植势力控制王家一党,如今不过另扶皇子,也是情理之中。一番明了,我便低头叩首,镇定做答:“皇上,自古天下为贤而举,拥贤而聚。皇上您高瞻远瞩,一定最为了解。莫彤不过是择贤而栖,并无他想。”
皇上听后,仍旧面无表情,只淡淡地说:“那依你之见,如何举贤?”
我稍稍一顿,便将心中所想道出:“启禀圣上,当握兵权。”
“好。果然是桢儿所选。”皇上竟流出一丝笑意,挥手让我退下。我低头退下,却忍不住偷看这位年过五旬的皇帝,虽为天颜,眼角也已有斑斑纹迹,也如寻常人家严父一般威严。
只是皇家天下,他首先是君,然后是父。用一个儿子对付另一个儿子,又是何等严酷。李桢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棋子,若有一日此局被将,这位鹤发老人,并定会弃车保帅,这,便是皇权之争。而我,为了这半壁天下,也甘愿将心爱之人推向战场,这便是皇家之爱。永远是权力在先,情意在后。李桢对我,可是一样计谋?
☆、16. 中秋临 战祸近
宫墙外头的人总想知道宫墙里头的人每天在做什么。
皇帝大约就是一言九鼎,三宫六院享尽天下绝色的好命男子;
后妃大约就是华服美髻,花园寝殿中抚琴作画的美丽女子;
太监大约就是声蚊细呐,躬身垂首在前两者偶食人间烟火时伺候的妥贴稳当的不男不女者。
虽然世人对皇帝和后妃的认知有待商榷,但是对太监的揣度大抵还是正确的。宫中每一个位置都有它的责任担当,人人尽好份内之责,这个冗大的机构方能运转有序。作司记如是,作皇帝亦如是。当然,就连做太监也要有做太监的操守。
世人所以为的躬身垂首侍候之人,恰恰可以是宫中一切风吹草动的来源。在南书房月余,方明白忠不忠心不可察,然而最重要的便是要管得住一张嘴,在哪儿听见在哪儿看见的仍留在原处,半点踏不出殿去,方能侍奉君侧。就这一条,恐怕没有人比皇上身边的吴谦公公作得妥当。
吴公公略微发福的身躯,总是静静的立在皇帝身侧,从不多言,却行止间得当,从不落下诟病口实。若不是在南书房当值,恐怕真的看不到这位皇上身边的铁面公公还有特殊的一面。那便是。。。
“裴莫彤,你来评评,我和刘公公的鬓角那个修得好。”耳边传来吴公公尖细的询问,我只好放下手中疾书的笔,抬起头来,无奈望着面前这一蓝一绿两人。又来了,不出两天必有一出的考题。眼见躲不了,便以手支颐,好好打量。
“今天么,是刘公公的好些。”我寻思前日是判了吴公公的茶叶更为醇香,如今要说刘公公方能显得公平。只是,从来都是些芝麻绿豆小事,这两人到是乐此不疲。记得刚来南书房时,他们对我颇为客气,只是一来二往发现我随意不拘却从不妄言的性子,渐渐也就厮混熟了。只是这过于熟了,也有它的坏处,比如这隔一日一出的审美戏。
“裴丫头,你今日什么眼光,你瞧我这鬓鹅,纹丝不乱,皆为一向,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你再看他的,乱七八糟毫无章法,怎么能是他的好些。”刘公公正得了肯定洋洋得意,一旁的吴公公就忍不住不服起来。
刘公公也不气,只是笑着对我的意见表示肯定:“你前日还说裴丫头一向公平正义,断的最准不过,前日我将信将疑,今日觉得你果然评价的对。”说罢,还以手抚抚额角。
我极为无奈的笑笑,只讨饶:“两位今天放过我吧,昨日皇上在南书房议事一天,你们看着草记都堆成山了,我再抄不完,今天又不能歇息。”
刘公公得了胜利,自然愿意,便扯着吴公公往偏厅走去:“走吧走吧,这丫头今儿要再誊不完,估计又要耽误吃饭。”吴公公这才极不情愿的随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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