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第七十二章 永世诅咒

    第五部 第七十二章 永世诅咒

    残笑呤呤的抓起完的一络银发把玩，“其实现在想起来，或许那并不算。  ”

    “那时候我却哭了。  因为那时候的我，太年轻，太幼稚，所以才会哭。  ”

    他说，平静神色仿佛只是在对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做出最中肯的评论。

    “就像现在的你，受不了那种苦，受不了那种痛，所以才很没用的哭了出来。  ”

    完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残微笑着转回头来，淡淡的眼轻轻的眨着，长长的睫毛像水一般的流淌下来，只是那如水眉眼却透着他骨子里的倔傲。

    “现在的我是不会哭的。  ”残说，神情平静，“这种事情，已经没好伤心的了。  ”

    他淡淡的说，“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

    完不回答，因为他还不懂，当一个人遇见该伤心的事情却已不觉得伤心的时候，对那个人而言意味着。

    习惯？无所谓？还是心已成灰？

    他突然又记得许久以前，残曾经跟他说，对他而已，自己不过是蹒跚而走的婴儿。

    不，或许连婴儿都不如，许久以前的他，不懂得哭，不懂得恨，不懂得痛，不过是一具木偶。

    然后，他找到了残。

    第一次的震撼，惊讶，嫉妒，愤怒，无力…还有，隐隐约约的心痛……

    再后来。  他成了黄泉，遇见了水月。

    第一次地温柔，眷恋，怀念…还有，知道结局的无奈……

    还有现在，第一次的流泪。

    默然稍许，残有回过头来。  抬手轻抹去完颊上的泪痕。

    “你啊，根本就不明白你为流泪。  对不对？”

    “不过，你现在懂我以前的那句话了吧？无错不少字”他轻笑道，“我不会伤害你，我对禾揠发过誓，不伤你……所以不会有两败俱伤，真有了无可选择的那一天，那就是我死。  你活。  ”

    “我发过誓，发了誓，我就一定会做到。  ”

    “禾揠希望你活下来，而并非是我。  你是他真正的传承者，而非我。  ”

    “而我，遵从禾揠地意志。  ”

    “我死，你活，绝不伤你分毫。  ”

    残慢慢的说着。  絮絮地说着，不停的说着，停不下来。

    可是完却没有开口，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只是伸出手，轻轻的将仿佛要无休止说下去的残拥入怀中。

    细絮的声音在被拥入怀中的一瞬间静止了下来。  残静静的倚在完怀中，一双眼闭上，又睁开，半晌之后，才轻声吐出几个字。

    “很温暖……”

    他说得很轻，然后，他闭上了眼，很是乖巧地倚在完怀中。

    “禾揠恨我，不要我，完。  你呢？你讨厌我吗？”无错不跳字。

    完不说话。  或许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或许是无法回答。

    等了一会。  没有得到答案，残又开了口。

    “这个赌，就当我是输了罢。  ”他低低的说，“你要拿走‘它’吗？它就在我身体里…尽管它是属于你。  ”

    “反正现在的我是赢不了你的，你要强行拿走，我也没办法。  ”他的手轻轻抓住完的衣袖，“可是你若拿走它，我就会死啊。  完，你想我死么？”

    完还是不说话。

    残抓着他的袖，目光如企求一般，“完，你不想我死对不对？不要拿走‘它’。  ”

    良久的沉默，然后，完地手轻触到残的胸口。

    “我要拿走‘它’。  ”

    “就算我会死？”残看着完，神情复杂。

    “就算你会死。  ”完看着残，面无表情。

    死寂，时间的流逝成了一片死寂。

    两人相互凝视的目光似乎也在这片死寂中僵固。

    “很好，完，你出师了。  ”残那仿佛被伤得很痛的脸上突兀的勾勒出一个微笑，将那受伤地面具撤换了下去，慢慢站起来的少年带着极其诡异的笑容，“‘永远不要相信我’…你做得很好。  ”

    吃吃笑着的残转身，向前走去。

    “很抱歉，说我反悔也好…总之，我不会把‘它’给你的。  ”

    “我不介意强行夺取。  ”完也站了起来，他看着残的背影，依旧是面无表情。

    “你曾经说过不会强夺。  ”

    “你也说了，那是‘曾经’，既然你可以反悔，我为不可以？”

    残笑出声来，只是那笑声很冷，“完，你变得厉害多了。  ”

    “多亏你的教导。  ”完依然是面无表情。

    残微微低下头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才又抬起头，他的声音仿佛叹息，“你还是不明白，完，既然我设计了一切，便早已料到现在的局面，我不会给你机会对我下手的。  ”

    不等完回答，他突然转身冲完笑了起来，笑得很天真很灿烂。

    “呐——你想念水月吗？”无错不跳字。他地眼狡黠地弯起，扯出一个完全无关的话题，“黄泉大人？”

    完怔在原地，他看着残，张嘴似乎想说，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啊，虽然现在个性这么别扭诡异，可是搞不好我本来应该是一个很温柔地人哪。  ”残吃吃笑着，“以前的我也好，被你封印了记忆打入下界的时候也好，我似乎总是一个很善良很温和的好人不是么？”

    “如果不是遇见了这些事情，如果不是记得了以前。  我现在会不会依然是那么温柔的人呢？…就像水月一样。  ”

    水月。  完在心底无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却是叫不出口。  淡淡的痛索绕心头，恍惚间过去的一切像是梦境，却又太真实。

    “我知道你想水月，可是水月已经回不来了。  ”残淡淡的说，“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那毕竟都是他们自己。  你是完，同时也是黄泉。  ”

    “你就是水月。  ”完说。  声音很复杂。

    残歪着头看着完，嘴角勾勒起习惯的弧度，“你错了，完，我和你不同，水月可以是残，残却永远成不了水月……那个温柔善良的孩子。  黄泉喜欢着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

    “在残记起一切地那一刻，水月便永远的湮灭在记忆之中。  ”

    “完，我早和你说过，我注定要活在扭曲之中，注定是一个悲剧。  可是你不同，所以我想尽办法赶你走，不要卷入我地扭曲。  不要走入我的悲剧。  ”

    “但是你不听我的话，所以变成今天这种局面你不要怪我，你不能怪我。  ”残摇着头，神情凄楚，“你不能怪我，不能。  ”

    “你们不可以都责备我。  不能都怪我，将错归咎于我的身上——就算我真的是一个怪物。  ”

    “我在悠久的时光中经历了太多太多，看尽了俗世，历尽了红尘…这世上，还有是我看不透的？”

    “可是，就算悠久地时光磨灭了一切，我逃不开我的扭曲，就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沉沉浮浮被过去束缚纠缠，我再也找不到我的未来。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未来……”

    残不停的摇着头。  声音平静，却是唇齿苍白。  他转身向前走去。  停下脚步时，他的身前悬浮着四个昏迷中的人。

    他在其中一个人面前微微俯下身子，一只手轻柔的抚上那人地颊，拂开青年额前凌乱的蓝发，残闭上眼，颊贴在对方的脸上，如眷念般轻蹭了一下。

    “修寒。  ”残小声叫着，又站起身来看着旁边另外一人，“琥珀。  ”

    “都不过是一只可怜的棋子而已……”

    “都不记得的时候，我曾以为我是真心对待他们并以此换来他们的真心，后来记起了一切，才发觉不过是笑话一场。  他们要地是创世主而并非残，从一开始我就明白。  ”

    “可是，他们还是很可怜，毕竟连他们自己都将趋利的本能误认成了‘爱’，而我给了他们这样误导。  ”

    残说着，目光又落在另外两人身上。

    “我一直以为……”

    他的目光有些酸楚。

    “我一直以为时间的焚烧足以将一切化为灰烬，再深的伤口，也能随着时间的洪流慢慢消失。  我一直以为我在已心如死灰，再也找不到丝毫的眷念。  ”

    “亿万年的时光里，我厌倦了漂泊，厌倦了人世，最后选择创造自己的世界…他们是我第一次创造出来的人。  ”

    “在他们诞生地一刻，我才发现，原来心底那道深深地伤痕从来没有褪过色。  无论我怎样掩饰，它始终狠狠的刻在那里，想忘都忘不了。  ”残地目光有些茫然的落在两人身上，沉睡中的两个人，曾经被他命名为雪和墨的人。

    完的心轻轻一动，他记得了，雪的脸上依稀有着他看见的记忆中那个叫殊硫的人的影子，墨也一样……

    “我对他们的态度很差劲吧？无错不少字”残自嘲般笑了起来，“我没有办法，看见他们的时候我的心就会痛，就会告诉我是多么懦弱的家伙。  他们总是在提醒我，我是一个永远走不出过去的泥泞的懦夫，哪怕是现在——”

    “我是个只懂得迁怒的懦夫。  ”

    残突然放声大笑，数道银光在他的笑声中冲天而起，纷纷落在四人的身上，将那四人卷起，化做一道光直直投入前方慢慢旋转着的碧蓝色的星球中。

    空旷的大厅中，光落了下来，笑声低了下来，那一头飞舞的银发也慢慢落下，残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那碧绿色的美丽星球。

    孤身一人。

    是的，他孤身站着，惨淡的银发披了他一身。

    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站着。

    他慢慢的闭上眼。

    ——我诅咒你，永世苟存；我诅咒你，永世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