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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第六十九章 茵陈之 毒
一片碧绿色的草园中,淡淡的风,夹带出淡淡草药的香气。
站在园子中的少年抬起头,睁大眼直视那耀眼的阳光,良久,他慢慢低下头,眼角露出一丝失望。
然后,他慢慢摸索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苍白的肌肤,在阳光下隐约呈现出不正常的青色,这些他是看不见的,但是他摸得出来,那臂已是越来越细、越来越消瘦。
究竟得的病,医生也迟迟查不出来,而病也犯得一次比一次频繁,现在仅仅是依靠药在舒缓而已。
“药煎好了。 ”
“拿进去放桌上,我等会在喝。 ”
听着那侍女的脚步声慢慢远去,他俯下身,轻抚了一下脚下一株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草药,宛尔一笑,直起身子,走进房中。
残打开门,坐在桌边,顺手轻轻倒了一杯茶捧在手中。
“来者是客。 ”他淡淡的说,又倒了一杯茶推在另外一边,轻笑道,“虽然没好招待的,但是请一杯茶还是请得起。 ”
“还真看不出你是个失明的人。 ”
残听见一声低笑,那声音颇年轻,还分明有着未完全变声的少年的稚嫩,再加上刚才听见那矫健却轻巧的脚步声,残估计,这人的年纪大概与自己差不多,应该是一个富家公子。
“这房子,住惯了。 也就无所谓看不看得见。 ”残耸耸肩,放下茶杯,正要端起那碗药,却被那人抢先拿了起来。
“难闻死了,恶~黑稠稠的,亏你还喝得下去?”
那人看了一看,脸上露出不甘恭维地神色。 不屑的把药递来。
残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只是伸手去接。
啪——随着瓷瓦破碎的声音,那熬了近半天的药水全泼在地上,还有一些溅在残的身上,残一怔,却只是淡淡收回手来,面色平静,见不到有丝毫怒容。
那故意松开手的少年哧哧笑了起来。 “抱歉抱歉哦,我太不当心。 ”他贴过来,用手胡乱擦拭着溅在残身上的污滓。
“不用了……”残地话还没说完,颈上一痛,却是那人突然扯了自己颈上的吊坠,啪嗒一声将那饰品中片子打了开来,那饰品中,放地是一个女孩的照片。
“请还给我。 这是我朋友的遗物。 ”残平静的面色有了些微波动。
这吊坠是他去秦月关学府之前,翡澜强迫给他带上的。 现在,他手中也只有这样一件东西了。
“这就是那个翡澜么?”
那人问的声音显得很古怪,有些阴情不定,定了片刻,那人突然又抓起残的手。 将那吊坠放在他手中。
“我呢,叫鹰千影,曾经也算是鹰国贵族……无香曾经说过,我和他喜欢地人有点像,我本是不服气的。 ”少年咯咯笑了起来,“可是现在看来,他是太抬举我了,像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比的上。 ”
“呐——”他俯下身子,嬉笑着捧起残的一丝银发。 “你可真是奇怪的人。 打翻了你的药你也不生气,这种东西你却宝贝的紧。 喂。 知不知道我为要故意打翻你地药?”
残不说话,他只是慢慢将吊坠再度戴回颈上。
“我啊,就——是——不想让你喝它。 ”
他仍旧是嬉笑着,却是把一个东西轻轻放进残手中。
“很漂亮的花吧?无错不少字哦,抱歉,忘记了你看不见。 ”他口头虽是在道歉,却听不出有丝毫真诚的意思。
残抚了抚手中的花,微微皱眉,“这是花?”
一丝淡淡的、幽幽的、却又是极其浓郁地奇异香气蜿蜒而上,虽然是很优雅的香气,残却并不喜欢,甚至觉得有些诡异。
他摇摇头,把那朵花放在了桌上,“奇怪的香气……”
“一种最新培育出来的好东西。 ”少年咯咯笑着,听起来似乎很兴奋,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嘲讽,“罂粟花。 ”
“罂…粟?”残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可以暂时的缓解疼痛,给人以刺激,大量服用的时候会让人产生幻觉,恍惚置身天堂。 ”少年慢慢的说着,语字清晰,语气是嬉闹的口气,但残分明察觉到那语气深处的凝重和恐惧。
“是好东西吧?无错不少字…是啊,是好东西。 如果你这样认为并一直不断的服用着地话…它慢慢地侵蚀你的身体,你地骨肉,甚至是你的灵魂。 你会再也离不了它,一辈子都会被它束缚、纠缠,就像是中了永远解不了的剧毒。 ”
“等上了毒瘾,一旦停止服用,毒瘾发作时那便是万毒噬心、万蚁噬骨的痛楚。 ”少年瞅着残古怪的笑了起来,“呐~~我说,你这个所谓的重寒症一旦发作的时候,是不是浑身无力,手脚痉挛,全身酸楚…呵~~身体里面就像有无数的毒虫啮咬噬爬?”
他哧哧的笑,看着默然不语的残。
残呆然良久,才轻声道,“我没有价值吧?无错不少字就算我变成那样,会有人得到好处么?会有人这么恨我么?”
“你是这么认为么?”少年瞅着残笑,笑容有些诡异,“不是我说,想要你命的人可是多了去了,就连我——也真想现在在你茶中下毒。 ”
他弯下腰,凑近残的耳边笑嘻嘻的道,“喂,我说,出了这个庭院,向东方,近百米之后,转过一个吊桥,偏左的一个房间,那是我住地地方。 ”
“今晚的半夜时分。 你过来吧?无错不少字”他将捧着的那丝银发放下,尚觉不够一般伸手梳理了一下,一直玩世不恭的声音突兀的温和的下来,“无论我怎么说,你不一定会信吧?无错不少字”
他的手慢慢移到残地脸上,残感觉到他的指尖有些抖,“那么你自己来确认。 自己去看见、去听见真相。 ”
“我不想去。 ”残侧过脸,木然道。 “你又何必非要逼我?”
千影低低笑了一声,“你是好人。 ”他说,“可惜好人通常不得好死。 ”
“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本就是不怀好意而来地。 只可惜遇见的偏偏是你这样的好人,现在竟有些不忍心。 我的一生算是毁了,可是你还有机会,可你却偏偏不要么?”
残不说话。 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低低的叹息一声。
他说,“我知道了。 ”
千影也不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残伏在桌上,一头银丝凌乱的散落下来。 他的神情有些木然,许久之后,嘴角突然露出一抹低低地笑。
“你说得对,你本就是不怀好意而来不是么?所以不要说得这么动情。 哪怕是现在,你依然是不怀好意。 ”
“可是就算明知道对我没好处,我还是得去。 ”
残抬起手,轻轻触着自己的眼,“…只不过是眼瞎了,我却不能连心都瞎了。 ”
****
半夜。 一片寂静。
残慢慢走近了一个灯火昏暗的房间,伸手,却发现那门只是虚掩了,依稀有碎碎的让人听不清楚的声音泄露出来,残犹豫了一下,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一座巨大的屏风立在房前,偏角的一个侧房的门也只是虚掩着,那隐约地声音是从里面透露出来,残进来后听得清楚了些,那声音是一个人的呻吟。 似乎很痛苦。 隐忍着,却又带上快感。 下一秒,却是突然的传出一声尖叫,呻吟消失了,沉寂了许久后,慢慢传来了不同频率的粗重喘息。
残呆了一呆,突然明白了里面的人在做。
脸上闪过一抹红晕,他露出窘迫的神色,转身就想走。
“千影,你今天似乎很积极嘛。 ”一声低低地调笑让残的脚僵在原地。
那个声音,很熟悉的声音……
…为会是他…
里面传出另外一个人的笑声,那是鹰千影的笑声,只是此刻那声音却变调的带上些许女性般的甜腻诱人。
“呐~~无香。 ”千影软软的语调带上腻味的痕迹,“你还没有把你那个义弟弄到手吗?”无错不跳字。他咯咯笑着,“这可不像你的个性啊。 ”
“…不要说这个。 ”停顿了许久,无香有些阴沉地声音传来。
“呵,无香,好可怜,明明心爱地人就在身边,却要在他面前装成爱着的是别人,只能借着醉酒借着那个所谓翡澜地女人的名字勉强一亲芳泽,呵呵~~无香好可怜哦。 ”
细碎的嬉笑声湮灭在浓厚的亲吻声中,良久,鹰千影低低的笑声又传了出来。
“恩?是出不了手还是不愿意出手?无香,你在害怕?你怕让他知道你只喜欢男人?你怕让他知道你爱的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他?”
“好了,千影,别说了。 ”无香的声音带上一丝烦躁。
“你怕?这都是事实。 罂粟花控制在你手里,哈,想当初第一个医生太有医德不肯听从你的吩咐在药里加入罂粟,结果还被你杀了,换了另外一个医生才肯听话。 这么久来,他天天服药,早已染上了毒瘾,就算他知道了一切,哪怕你赶他走他也离不开你了,不是么?”
“不,你不了解他,他若要走,区区一个毒瘾根本锁不住他。 ”鹰无香的声音有些苦涩。
“是么,他是这样的人么…”千影的笑声一点点的低了下来,慢慢的寂静下来。 然后,如突兀的转调一般,发出一声高亢的叫喊。
“来人!”
鹰无香一怔,却是听见门外突然发出激烈的打斗声,稍许之后,又寂静了下来。
他狐疑的看了千影一眼,匆匆披上一件外套推门口了出去。
只是在门开的一刹那,他僵住了。
扶在门上的手僵住了,落在外面的眼也僵住,就连脸上的神经也仿佛痉挛一般僵硬了。
他僵硬的眼神木然的落在被一众侍卫包围在中间的少年身上,神情呆滞。
然后,他慢慢的转过来,目光落在床上的千影身上。
千影看着他咯咯的笑,他青涩的俊容仿佛扭曲般笑着,眉眼还含着恍如女性的妩媚,眼底却隐约透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无香,你曾说他与我有几分的相似。 ”鹰千影高昂的笑着,笑声中全是讥讽,看着无香的眼中全是冷嘲,“你太抬举我了,那么美丽的人,我怎么敢和他比?我哪里比得上他一丝一毫?”
无香看着千影,默然许久之后才轻轻一叹,“那时候,本来有一点影子的。 ”
“那时候,你家在大殿上被王宣判满门超斩的时候,满堂的哭嚎哀求声中,只有你冷冷的站着,没有丝毫动容……”
他的目光慢慢转过去,专注的看着那夜色中的少年,鹰千影的眼也顺着他的目光落了过去。
夜色中的少年浅然而立,容颜肃冷,眉眼中尽是冷傲,却又有着水般的从容平静。
“那时候你的冷、你的傲,和残真有一点相似。 ”
“可是现在的你,确实没有丝毫和他相象的地方了。 ……是啊,那时候,我只是以为相似,却不是。 我在你身上寻求他的影子,却忘记了你根本不是他,你不可能像他一样。 ”
“他,是独一无二的。 ”
无香静静的看着,目光专注,而那夜色中的少年似乎也感觉到他的目光一般将头转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似乎在半空中相撞。
月光仿佛在那一瞬间冷瑟了一下。
鹰无香突然浑身一颤,脸痉挛了一般抽搐了一下,他的目光慢慢森冷,然后,他举起手。
“叫人——有多少来多少!”他落下的手直直的指向残,“擒住他!”
他喊着,却没看见在他的话落音的一瞬间,残看着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忧郁的淡淡痕迹。
残闭眼,掩盖住那抹浅然的失望。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不想造成不可挽回的结局,他已经失去太多了。
第一次端起那碗无香送来的药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
只是他最终还是选择再信一次,再赌一次。
哪怕是现在,只要无香肯坦白,他也不会怪他。
可是无香终究还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不用浪费力气了,我不反抗。 ”残轻轻的、却也是冷冷的笑了起来,“我现在这样的身体,还能做?”。
鹰无香不说话,他挥手让周围的人退了下去。
然后,他慢慢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剑,一步步向那冷冷瞅着自己的人走去。
就算用尽再卑劣的手段也好,他不放手。
他要的,绝不放手。
他定定的看着残,握紧了手中的剑。
残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
乌云突兀的消散,一时间,雪白的月光普降大地。
剑尖掠过的地方,血如泉涌,将那片雪白的月光染成鲜红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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