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3 大猛与阳明

这次的记忆不似酒意上涌，而像是一张张急速闪动的幻灯片，或是一部部急速播放的电影一般。来的是那么强烈，那么突然，那么应接不暇。

    霎时间，王大猛头疼欲裂，但亦是只持续了刹那，电光火石间，不及琢磨体味，一切便已结束。

    另一套记忆，清晰而完整的呈现于他的脑海之中。

    ……

    阳明，出生于公元一九八八年，记忆终止之日为：公元二零一七年元旦当天的夜里，最后的记忆片段：睡觉。

    相较于王大猛第一次的‘恢复记忆’，显然，这一次要庞大的多，庞大到无从说起。当然，信息量的庞大与否，并不能决定两者之间‘有意思’的程度。

    正像是，往往一本越是信息量庞大，知识性深刻的书，就越是让人提不起兴趣阅读。反而是像喝凉水一般，爽快、刺激、直接而又浅显易懂的书备受追捧。

    两套记忆间的差别十分巨大，前者显然相对苍白、单调、悲苦。但世间事，往往耐人寻味。因为王大猛，或者也可以说是阳明，清楚地意识到，两者相比，虽然后者更加庞大、繁杂、多彩，但却远不如前者‘生活’的深刻。

    ‘阳明这一世’，若要简而言之，那便是：这是一个大学毕业六七年，依然一事无成的穷屌丝。

    ……

    他记得自己这段时间闲来无事，一直在‘研究’一个课题——清醒梦。

    在此不做细表，简言之，便是，在梦中‘醒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并继续做下去。其中妙处，不可言表。

    诸多时日以来，他已是在这方面‘小有所成’。

    进入这个状态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小菜一碟。因为他掌握了一个方法，一个类似于‘掐诀念咒’的方法。勤加苦练之后，成功率已经颇高。

    那就是：整日里，像个神经病一样问自己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在做梦？习以为常，潜移默化，即使是在梦中，也会同样时常的这样问自己。而一旦在梦中发问，那么他便很快会意识到——自己就是在做梦！

    不过，也止步于此，在不能有所突破。‘清醒’一段时间之后，不是迷迷糊糊再度睡去，就是醒着醒着，就真的醒了。

    ……

    ‘是的，我是阳明。这就是在做梦，他妈的，太真实了！不对，我叫王大猛，刚才大壮打的两耳刮子还火辣辣的疼，怎么是做梦？不不，我就是阳明，我想起来了，这是清醒梦。这是什么地方？怎么都穿成这样？什么年代啊？……，可我真是王大猛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王大猛脑子里乱七八糟，一会清醒，一会迷糊。关键是他分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是清醒，什么时候是在迷糊。两个声音在脑海之中不断的喧嚣，他觉得这‘两个人’又都是自己。一时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人格分裂了，为什么会有另一段‘人生’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梦境过于真实，真实到一定程度，便再无法分辨究竟是梦还是醒。亦如此时，他弄不明白，究竟‘阳明’是王大猛的一场梦，还是‘王大猛’是阳明的梦中身份。

    阳明一下子有很多问题要问，当然，无论是阳明还是王大猛，都觉得还是自己缕缕清楚，不好说与旁人，免得被人当成神经病。

    其实也不用去问旁人，因为除了‘是不是做梦？’这个问题，其他阳明想知道的，王大猛大概是可以回答。但是鉴于他现在脑子一团浆糊，乱七八糟，回答的又太多，逻辑混乱，主次不分，不便外人理解，还是由笔者代劳大致概括一下吧。

    ……

    此时乃是东汉王朝，光和三年。此地是兖州境内的幽县，因这方圆百里唯一连接东西的幽幽谷而得名。县域不大，却分在幽幽谷两端，像个哑铃。索性山谷并不很长，也就十里出头。

    也许是官府为了更好控制这条交通要道才如此划定。也因这条要道，幽县着实得些便宜。比之周围县城都要富裕一些，但这个时期商业还很不发达，所以也是获利有限。

    至于一些具体之事，其实阳明再没必要问，因为‘阳明’、‘王大猛’两个，同在一个身体内，同在一个头脑中，彼此心有灵犀，更像是放在了同一个共享文件夹，也像是赤条条面对而立，彼此均是一览无余。

    故此，他所想知道的一切，其实‘自己’已经知道了。

    ……

    一路无话，一行人很快来到庄里，匆匆把猎物以及武器放在王大猛家里。说是家，其实就是四面矮土墙里面加个草棚，这也是父亲留给他最大的遗产了。

    众人赶忙来到村长家，和王大猛家也差不太多的一间院子。

    还没进门大壮就喊到：“村长爷，不好啦！官兵来收粮啦！”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老者，须发皆已花白，说不准年纪，但那满脸的皱纹和单薄的身形，无不诉说着他的苍老。此时正颤巍巍的拄着一条木棍。等大家七嘴八舌的说完事情的经过。

    老人开口道：“唉，今年收成不好啊，大伙都不情愿交啊，还差不少勒。我这身子骨啊，也不中用啦，爱咋咋吧，不管喽，管不着喽。”

    说着竟转身颤巍巍的回屋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想也是，随便吧，到时候再说。又闹哄哄回大猛家分今天的收成了。

    ……

    王大猛他们分得了猎物，各自送回家之后，小伙子们又聚拢到大猛家里。

    这是他们的习惯，时常聚在一起，炖上一大锅肉，搞点珍贵的烧酒，那真是——用大壮的话：美滴很！

    二十多岁，多好的年纪，正是少年不知愁的时光。纵然生活艰苦，纵然整日疲惫，但却是很容易就能开怀大笑的年纪。

    也许是自身的年富力强，也许是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也许是心中充满着美好希望，又也许只是未曾历经现实残酷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