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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国庆六十周年,噢耶!
你不会开车去路边摊吃臭豆腐,我也不会穿上高跟鞋去参加时尚聚会。
我们凑不到一块儿去的。
可是,他却笑着从她手中接过炸串,把仅剩的那一块涂满鲜红辣椒酱的臭豆腐吃掉了。
我也爱吃臭豆腐。他笑答。
……
次日清晨醒来,思绪有些纷乱,曹湄无心上班,于是又跟凌芳菲请了一天假。她的父母早早就去了摊位做生意,而她则在自己的房间里胡思乱想,赖到很晚。
昨天她竟大剌剌地将他请进自己家来。可能正如他所说,是希望他知难而退吧。她不由想起了他那宽敞明亮、位于高级住宅区的家。
其实曹湄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究竟想表达些什么,她只知道,她不能假装可以抛开所有顾虑,那种感觉就像欺骗——骗他,也是骗自己。她做不到。她只想坦诚以对。
待她散散地游逛到父母那里时,发现围在巷口的吃客竟比平时还多,人群围成了圈,几乎堵住了进巷子的路。然后她听见狗叫声,还有人们发出的笑声。
她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眼前所见让她惊讶万分:就在她父母的摊位旁,一条可爱的小白狗正趴在遮阳伞的阴影下,懒懒地吐着舌头,接受着周围众人的逗弄。看得出人们都很喜欢它,周围的男男女女,尤其是女人,都忍不住逗它玩儿。这个摸摸它的头,那个搔搔它的下巴。小家伙脾气极好,一点不怕生,还一副极享受的模样。
“咖啡!”
还没等曹湄的惊呼出口,小咖啡已经发现了她。它一下跃起,欢叫着跑到曹湄身前晃着小尾巴。曹湄蹲下身抱起它,衣服上立刻留下了两个黑乎乎的小爪印。但曹湄根本来不及在意。因为她看见在遮阳伞的阴影下,还蹲着另一位老兄,正拿着纸盒,在大吃特吃中!
墨如深笑着对她点个头,就算打招呼了,他的嘴上油光光的,看样子吃得挺香——曹湄定睛一看,原来他正吃油墩子呢!
……这算什么情况?!
曹湄顾不上小咖啡了,她把小狗往地上一放,径直来到他跟前。
“你怎么来了?”
“叔叔不是喜欢小白么,我就顺便把它带来了。”他笑着说。
……小白?……他竟这么快就将小狗的诨名也打听到了,还就这么顺嘴叫开了。曹湄惊讶地望着他。
“还真挺想它的!小白,过来!”小狗立刻颠儿颠儿地跑了来,尽情享受草莓爸的爱抚。
“这小家伙一来,我们都快忙不过来了!”草莓妈笑着说。
小狗像是知道在夸奖它似的,立刻得意地汪汪叫着摇头晃脑起来,引得周围的人又是一阵笑,还有两个女孩子不停发出很卡通的尖叫,一个劲儿夸它可爱。
曹湄实在觉得不可思议。就在刚才,她还躺在自己的床上思索着她和他之间有多远多远的距离;可这会儿,他却蹲在她家的摊位旁边吃着五毛一个的油炸食品……
他的头发蓬乱,身着上次在他家见他穿过的那套休闲运动服,脚底一双白球鞋,又牵着狗,俨然一副出来晨练的模样。此时他已吃完了第一个油墩子,草莓妈立刻用漏勺从钢精锅里捞起第二个、第三个,放入他手中的纸盒。他并不推拒,只站起身,将纸盒递过来,笑着问:
“吃吗?”
曹湄愣了半晌,只觉得这情景叫人好不尴尬。但她最后还是接过了纸盒。
像她这个年纪的人,几乎没人能够拒绝油墩子的美味诱惑。
油炸后的萝卜丝和面粉糊,香气扑鼻。拿厚厚的纸巾裹住,轻轻咬一口下去,有点烫嘴。金黄色的表皮酥脆,掰开里面,却是软软的,白糯糯的。萝卜丝爽口,面糊软腻,再配上一点小虾皮的鲜美……曹湄不禁由衷感叹,即使已经不再是馋嘴的小孩,油墩子的魅力依然叫人无力抗拒。这是属于一代人的童年记忆。
“可惜天开始热了,要冬天吃更美。”墨如深说。
“唔……”曹湄边吃边点头,“你不吃了?”
“够了。正好没吃早饭,到这儿来蹭吃的了……”
“你没吃早饭?空胃吃这个,太油了吧……”
“没关系……太香了,实在忍不住……很怀念的美味,让我想起小时候……”
“你小时候也吃这个?”
他笑笑,“经常吃……我昨天说过。”
“哦……”
“小时候可以拿这个当饭吃,吃多少都不够……”
一旁的草莓爸开口了:“要吃多少尽管吃,一盆子足够了吧!”
两人看着推车上摆着的满满一盆子白面糊,不由笑了。
离开小吃摊,两人并肩走着。墨如深牵着小狗慢悠悠踱着步子,今天他没有开车出来,也不说要去哪儿。曹湄也没问,只跟他一道走着。拐出商贸区的主路,来到一条相对安静的路上。道两旁的梧桐树枝叶开始繁茂起来,高大粗壮的树身朝向马路倾斜,把行人车辆都笼在树阴里。
“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曹湄开口。
“就想随便走走,遛遛狗,顺道过来的……真的。”见曹湄露出不信的表情,他笑着补充。“你今天不上班吗?”
“嗯,请假了。你呢?”
“我,懒得去,跷班了。”
……对他来说存在跷班这回事儿吗?曹湄斜他一眼。他嘴角噙着浅笑,懒散地踱着步,不时地收一收牵狗绳,把到处乱颠儿的小咖啡往回轻拽。
谁会相信他只是来遛狗的呢……不过……
曹湄想起他刚才吃油墩子的样子,还有前一日从她手里接过臭豆腐的样子。她竟觉得这样的他,很好,远比平时在店里喝咖啡的他,或是那次酒会上吃通心粉的他,又或是在婚宴上吃芝士蛋糕的他,要好得多——他们好像总是在一起吃。
唔……算了,民以食为天嘛……
“你……想什么呢?”
“嗯?”曹湄一愣抬头,看见他闪着笑意的眼,“……哦,没什么。”
“……有别人在的时候你也会神游?”
“嗯……我在想事情。”
他并没有问她在想什么。“草莓……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宠物店?离这里不远。”
“宠物店?”
“嗯,要把小家伙送去寄养一段时间。”
曹湄一愣。“寄养?怎么了?又要出国?”
“不是……下周开始要忙一个发布会,没时间照顾它了。”
“啊……可是它也不用怎么照顾啊,就是喂喂吃的、牵出去遛遛……你会很忙吗?”
“是啊,很忙,估计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实在顾不上它。”
曹湄正犹豫着想说什么,他却像猜到了她的心思。
“这次不想麻烦你家了……送去宠物店寄养的小狗不少,小咖啡不会无聊的。”
……这会儿又改口叫它的大名了。曹湄撇撇嘴,俯身抱起了小狗。
“真可怜,小狗狗,又要被主人抛弃了……”
小狗发出阵阵“呜噜”声,可怜巴巴地望着曹湄。
墨如深不由得笑。“别这么说,给我留点威严吧。”
宠物店的橱窗里贴了好多可爱的狗狗海报,推门进店,挂在门上的铃铛叮铃当啷地响起来。店里布置得十分可爱,地上丢满了色彩靓丽的狗狗玩具,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狗狗用品。隔着一道低矮的木头栅栏,几条不同品种的小狗在栅栏后面跑来跳去,一听见门铃响,便纷纷跑向门口嗷嗷乱叫,引得小咖啡一阵兴奋,也跟着叫唤起来。
墨如深和店员交谈的时候,曹湄便顾自逗弄着那些小狗。其实她并不是很善于和动物打交道,但好歹养过一阵小咖啡,也算有了点养宠物的经验。
不一会儿墨如深就办好了手续,看见曹湄还在和小狗狗们玩闹,便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还不小心坐在了一根磨牙棒上。他丢开磨牙棒,看着一只小腊肠欢快地跑过来,叼起磨牙棒又颠颠地跑开。他笑一笑,转过头,耐心地看着曹湄一脸认真地命令一只博美“起立”、“卧倒”、“转圈”,结果只换来小狗一阵狂吠。
他不由得笑。她在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是如此,好像对任何事都不怎么介意,可又总是十分认真。
就好像多变的雨季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他发现自己竟也开始神游。正思想间,一种怪异的感觉从胸口浮了上来,他微微皱眉,一只手轻轻按住了胃。
曹湄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些可爱的小狗狗,她和小咖啡一再道别——还亲了亲它湿乎乎的小嘴。看着店员强行拉住“呜呜”乱叫的小家伙,心里真有些不是滋味。她起身掸去粘在衣服上的狗毛毛,正想着为什么主人不来跟它道别。转过头,却看见墨如深陷在沙发里。她走到他跟前,见他双臂抱在胸前,看上去有些没精神。
“跟咖啡道个别,咱们就走吧。”
“嗯……好……”
“……怎么了?”
“没什么……”
“……不舒服?”
他惊讶于她的敏锐。“嗯……胃,有点难受。”
她有些不安地望着他,“是不是刚才吃坏了……”
他忙冲她安慰地笑笑,“不是……怪我自己,没吃早饭……”
“是不该不吃早饭……很伤胃的。”
他叹了一声,“吃点东西压一压,可能会好点……饼干之类的……”
曹湄一愣,抬头四顾。“这里……有狗饼干……”
墨如深失笑,“我想要人饼干……”
最后是一名女店员贡献了自己的零食,墨如深嚼了几片饼干下去,似乎好受了些。
“最好正经吃点米饭……”曹湄抬头看一眼店里的时钟,“干脆去吃中饭吧。”
“可我还不饿……”
“我看你就是饿坏的。胃都坏了,自然不会告诉你它饿了。”
似乎很有道理。墨如深一时想不出反对的理由。更何况曹湄又补充了一句:
“我想到一家店……一起过去吧,我请。”
这下更是不需要反对的理由。墨如深愣愣的,笑着点点头。
跟小咖啡一番“生离死别”之后,两人离开宠物店。
饼干的效力似乎并不持久,走出店门没多久,墨如深的步子就变得越来越慢。曹湄不得不放缓脚步,配合他的步伐跟在他身侧。看他的脸色实在很糟,身体微微躬着,双手插在衣兜里,看得出左手正压在胃上。
“很难受吗?”
“还好……”他低声答。
可又没走几步,他忽然停了下来,伸手撑住了身旁的梧桐树,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曹湄不由吓了一跳。“怎么了?很痛?”
他这次都不回答了,只低垂着眼,眉头微微皱着。
曹湄不安地站在他身旁。好一会儿,才听他轻出了一口气。
“好点了?”
“嗯……”
“要紧么?”
“没关系……”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就是一阵子,过去就好了。”
他终于离开那棵大树的支撑,重新站直身体。曹湄不由佩服他的忍功,早听人说过胃痛起来是很受罪的,他还真能硬扛。
于是曹湄没有征询他的意见,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别走了,这附近也没公车,打的过去吧。”
其实真的不想吃什么,但墨如深并没拒绝,只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粥店位于一条热闹的小街,附近有一所中学,在店里能看见不少穿着校服的中学生。
小店亮堂堂的,一侧的柜台是面包房,里间装着透明玻璃窗,能看见点心师傅做蛋糕的全过程;小店另一侧经营煲仔粥,店里摆了六七张木头长桌。
曹湄和墨如深坐在其中一张长桌旁,临窗的座位模仿了“仙踪林”的设计,餐椅不是固定在地面,而是从房顶垂落下来的秋千架,秋千索上缠着塑料树叶和假花,看着像是在原始森林似的。人坐在秋千椅上,会一直摇摇晃晃,感觉颇有野趣。
墨如深感觉自己一下子倒退至少儿时期。他有点不习惯这种缺乏安全感的椅子,便将双脚紧踏地面,努力稳住秋千椅的摇晃。
再看看对面的曹湄,她微微踮起脚尖,轻轻摇晃着秋千椅,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这儿是做广东煲仔粥的,味道不错,东西也不贵。我以前常来这儿吃饭。”
“你是老顾客了?难怪熟门熟路。”
“嗯。你别看这儿不大,生意可好了,几乎每次都要排队。今天还算运气,一来就有座。”
“那是因为还没到吃饭时间。”
“还是早点吃了吧,暖暖胃。”
墨如深一笑,并不应声。曹湄知道他藏在桌下的那只手一定是抚在胃上。
“你不是说又要开始忙了吗。那就更应该对它好一点,别让它恨你。”
墨如深反应了一秒才弄清她口中的“它”是指谁。很奇怪,从前对他说过“你应该如何如何”的人实在太多了,从映雪,到江柳……还有其他许多人。可是还没有哪一个人对他说过他的胃会恨他之类的话……
两只瓦煲很快端了上来,两份餐都是曹湄点的。她替自己叫了一份双腊煲仔饭,而替他点的则是——白粥。
墨如深看着自己的煲里,真的只是白粥,不带半点油星。再看看曹湄的煲里,亮晶晶的丝苗米、油亮亮的腊肠和腊肉、绿油油的芥蓝菜、黄灿灿的煎鸡蛋,点缀着颗颗小葱花,还搭配一碗看不出所以然的清汤……让他这个没胃口的人都觉得垂涎。
“我们……待遇差这么多啊……”他不由苦着脸抱怨。
曹湄瞟他一眼,用勺子将自己煲底的米饭翻上来——全是黑乎乎的硬锅巴。“……要不咱俩换换?”
光是看着就觉得胃痛了。墨如深苦笑着摇头。
“那没办法了。”曹湄笑笑,“锅巴最香了,正好练牙口。”说完就开始吃。
墨如深只得老实喝他的白粥。拿勺子在瓦煲里心不在焉地搅动着,他其实还是没胃口。见曹湄看着自己,这才勉强喝了几口。没想到一股暖流直下到胃里,竟没有预期中的反胃和恶心。这家店的煲仔粥的确独到,虽然只是没油水的白粥,却仍是十分鲜美、满口溢香。
“怎么样?”曹湄忽然问。
“嗯,很香,很好喝。”
“……还难受么?”
墨如深一愣,这才明白她不是在问东西是否可口,而是在慰问他的胃。
“不了,很舒服。”
曹湄一笑,“这里的皮蛋瘦肉粥和猪肝粥都很香。等你好点了可以来试试。”
“你在帮他们打广告?”
曹湄嘿嘿一笑,埋头继续吃。
几口之后,墨如深便觉得饱了,他停下来,只看着曹湄吃饭。
“……你吃东西的时候为什么喜欢皱眉头?”
“呃?”听他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曹湄不由一愕。
“刚才吃油墩子的时候也是,好像怕吃的会逃掉一样……”
“是吗?我没注意……大概因为太烫了……”
“你吃东西样子很认真。”
“啊?……”
“看上去好像吃得很香……”
曹湄笑了,“不止一个人这么说我了。常有人说我吃东西香,引得别人也嘴馋。”
“的确是,我也有这感觉。”
“那不是正好。你再多吃点啊。”
“不了,饱了。”
曹湄看了他一眼。墨如深以为她又会劝他几句“应该如何如何”之类的话,但她什么也没说,只顾自低头对付她的煲仔饭。
他一手抚上胃,感觉里头暖暖的。他不由勾起了嘴角。
“草莓。”
“嗯?”
“等我忙完这阵,可以约你出来吗?”
他几乎能感觉到她微微一愣。然后抬头望他一眼。
“好啊。”
言罢低头,继续嚼她的锅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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