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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星期日之后的星期一,如往常一样的工作日。
曹湄也像平时一样来到咖啡店。本以为昨晚会是个不眠之夜,谁知只失眠了一两个钟头她便抵挡不住困意酣然入睡。一觉醒来之后,便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纠结了一夜的那种无法言说的情绪,似乎也随着晨光的初现逐渐消退。
或许不该庸人自扰。或许那只是酒后的醉话,或许那只是病痛中一时的软弱,或许那只是疲惫时对温柔的一丝贪恋,或许那只是因为她对他的关心而产生的短暂的依赖。
人的感觉是最难说清的事,全由特殊的情境和氛围决定。或许他对她,不过就是一点突如其来的感觉,虚无缥缈,捉摸不定,稍纵即逝,做不得准。等当时当地那种特殊的情境和氛围一过去,一切又都回到原位。
其实真的不该庸人自扰。
于是曹湄还是和往常一样,一大早便来到咖啡店上班了。
但刚走到店门口,她就愣住了。
咖啡店里,竟然摆满了鲜花!
一时之间她以为自己走错了店面——可这明明是她的“Coffee Queen”啊!她忙推门而入,一大早店里还没什么客人,只见柜台上、餐桌上、座椅上,甚至地上,无一处不被漂亮的花束和花篮占据,朵朵鲜花娇艳欲滴,阵阵芬芳迎面袭人,真像是童话里才会有的情节,一脚就踏入了花的海洋。
曹湄目瞪口呆。已经在店里的安桉见她进门,忙上前唤道:
“草莓!你看看你看看,咱这儿快成花店啦!”
曹湄满腹疑惑地望向她,“这怎么回事?”
“你还问我?这些都是送给你的呀,老兄!”一般安桉称呼别人“老兄”的时候,就代表问题比较严重了。见曹湄还未反应过来,她急不可待地揭开了谜底,“是墨如深送你的!”
虽然已经猜到是这么回事,曹湄还是当场傻了眼。
“……一大早就送来了,整整一辆小货车啊!我还当是弄错了,可鲜花店的伙计说没错,是一位墨先生送给一位曹小姐的……不是你还有谁?我就替你签了名……这满满一车的鲜花啊,得要多少钱哪?妈呀,签得我手都抖了!”
只听安桉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曹湄却仍是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店的鲜花。
郁金香、勿忘我、马蹄莲、红掌、天堂鸟、洋兰……还有可爱的布偶花束。更多的是玫瑰,红玫瑰、粉玫瑰、黄玫瑰、香槟玫瑰,白玫瑰与粉色香水百合的花束,紫玫瑰与洋桔梗的花篮……
“草莓,”安桉汇报完一早的情况,笑嘻嘻地搂住曹湄的肩,“墨如深终于被你的魅力降服,开始追你了?”
曹湄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这满店的芳香忽然不那么好闻了,反而让她头疼起来。
不过,头疼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伴随几声惊天动地的喷嚏,凌芳菲从里屋跑了出来。她手里拿了盒纸巾,眼里泪光盈盈,鼻子红彤彤的,一见曹湄,顿时对她怒目而视。
“草莓!墨如深发什么神经了?他有病啊!没事儿搞这么多……这么多……阿嚏!”
曹湄这才想起她的老板对花粉过敏。
“老板……你没事儿吧?”安桉慰问道。
“我没事儿?是他没事儿吧!”凌芳菲擦着鼻子怒道,“送什么不好偏偏送花!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老土……”
“我觉得很浪漫啊,”安桉笑道,“女人最不能拒绝的就是鲜花和钻石!”
“那就直接送钻石!”凌芳菲气哼哼地说,“还一下子送这么多花儿,批发的吧!他家开花店的吧……简直吃饱撑的、钱多——阿嚏!——烧的!”
安桉却说:“就这追女人的阵势我还头一次见呢,说明人家上心!上心总是好事吧……”
“上心?上心是正常的、应该的、必须的!”凌芳菲擦着发痛的鼻子,不屑地哼唧几声,“男追女隔座山,不使点劲能追到手么……不过这阵势也太夸张了,反正我是不吃这一套……”
“草莓吃就行了。”安桉嘻嘻笑道。
凌芳菲立刻扭头看着曹湄,“草莓,你说说,墨如深到底怎么个意思?”
两个女人都盯着曹湄等她发话。
曹湄却不说话,只是望着柜台上的一束黄玫瑰发呆。收到这样的惊喜,她却是有惊无喜,只觉得问题很棘手。正在此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墨如深。
“草莓,早啊……在店里了吗?”他笑着问候,听上去心情不错。
“嗯……那些花……是你送来的吧?”
“收到了?”他的声音像在微笑。
“嗯……可我不能收。”
那边明显愣了一下。“怎么……不喜欢?”
曹湄沉默着。实话说,不是不喜欢……是不习惯。不习惯他们这类人的做事方式,不习惯他们给她的生活带来的改变,不习惯被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此打破平静的日子……她不为人察地叹了口气。
“老板她……芳菲姐对花粉过敏,受不了这么多鲜花……”
凌芳菲适时地在她身后打了几个喷嚏作为背景音乐以示抗议。
“啊……”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愕然,“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能不能来处理一下,能不能……把这些花退回去?”
那边沉默了几秒,“草莓,你处理吧……我已经送给你了,你要怎么处理都可以。”
“可我不能收!”她的语气在无意中生硬起来。
那边又是几秒无语,随后听到他的轻笑,“呵……怎么觉得这事儿以前发生过似的……好吧,那就当是你帮我个忙好吗,帮我把那些花处理了……我现在不太方便,走不开……” 他语气轻松,听上去并没有任何不快——也可能是将失望掩饰得很好。
可曹湄却有些不高兴了。跟这人怎么就这么说不清?他愿意送是他的事,可她绝不能收!她正想说几句重话强调自己的原则,却模模糊糊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喊他的名字,又在一旁跟他说了些什么,随后听到墨如深轻声道谢。
她愣了一下,忽然听清了话筒里的声音。“你……在医院?”
“嗯……你听到了?”他呵呵一笑,“……昨天被方烨逼来的……其实没什么事,可被映雪看住了……不想惹她生气,只好老实呆着……”
曹湄一时间觉得自己忘性太大,昨天他那个样子,方烨自然会送他去医院……她自己不也劝他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嘛……只是这样一来,有些话便说不出口了。
“草莓?”
曹湄愣了好一会儿才应声:“那……这些花怎么办……”
“怎么都行……草莓,帮我跟凌老板道个歉……我得挂了,医生来查房了……再见。”说完,他挂了电话。
曹湄握着电话愣了好一会儿,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是这么容易心软的人,就因为他还在生病住院,她便说不出难听的话来回绝他。这不像她,太不像她了,她应该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不要送什么鲜花,因为她不喜欢这样……而隔着话筒,她同样听不出他的真实情绪,是真的对她的拒绝并不在意呢,还是在假装洒脱?
见她沉默如斯,两个女人交换一下眼色,并没有询问电话的内容。
“……草莓,既来之则收之……反正也没处退,咱们自行处理了吧!”安桉说。
曹湄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老板,你看……怎么办?”
“十块钱一把,贱卖算了!”凌芳菲擤着鼻子,恶狠狠地说。
最后这些鲜花被分拆开来,作为礼物赠送给了顾客。
那一天咖啡店的生意格外兴隆,大多数人都因为看见了满店的鲜花而好奇不已,进得店来自然会顺便买些饮料点心,同时意外获赠几支玫瑰、百合,客人当然十分高兴。结果整整一天,进出咖啡店的人络绎不绝,三个女人都是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有时间再去讨论这件事。一直忙到晚上,凌芳菲和安桉终于有这个闲工夫可以坐下来与曹湄好好谈谈心,可她却匆匆忙忙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道一声别就回家了。
目前来说,她还不想谈论这件事,也不想把他对她说的话告诉任何人,就算是咖啡店的两位好友也一样。
有些事就是这样,越说越像真的;可如果不提起,或许就会这么过去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不但远未过去,且在第二天就又有了后续。
“今天是吃的。”凌芳菲用她常用的那种带点不屑的古怪语气说道。
曹湄看着堆满整个柜台的糖果和巧克力,只觉得张口结舌。
比起昨天的大捧鲜花,今天的规模似乎小了些,但各式各样小包装的可爱糖果,比起鲜花来却是毫不逊色。硬糖、软糖、棒棒糖、水果糖、牛奶糖、棉花糖……虽然只是普通的糖果,但乍一眼看去,五颜六色的星星、爱心、花瓣、树叶、动物和娃娃的卡通形象……造型各异、色彩纷呈,再加上各种奇思妙想、靓丽精致的包装,摆在柜台上,格外吸引眼球。
除了可爱的糖果,还有巧克力和蛋糕。巧克力同样包装精美,一看就是价格不菲;至于蛋糕,曹湄细细一看——果然,是芝士味的。
“草莓,他这意思……是要你全吃了么?”凌芳菲无关痛痒地玩笑道。今天她的反应没有昨天那么激烈,一是因为她对甜食不过敏,二是因为昨天那些鲜花毕竟让店里的生意变好了,于是她也就十分大度地容忍了墨如深的再一次“神经病行为”。
可另一位却不那么大度了。
“草莓!——”安桉冲过来假意要掐曹湄的脖子,“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忍了多久才减到这个地步?明摆着勾引我!我我我……忍无可忍了!”说着就想伸手拿巧克力,结果被凌芳菲一掌将她的爪子拍了回去。
“不是说要修炼成忍者神龟么,怎么,这么一点诱惑就忍不了了?”
“这不怪我啊……谁叫墨如深送这么多好吃的来呀!”安桉嘟着嘴抱怨。
曹湄有些无奈地看着安桉。从初春以来她就一直喊着要减肥,并且确实很努力地在减肥,这样她才能好好地过个清凉的夏天。可今天她却险些功亏一篑——这当然都怪墨如深!
“草莓!这人还有完没完了?昨天鲜花今天巧克力,都这么老土,一点创意也没有!”
凌芳菲斜了气鼓鼓的安桉一眼,“昨天你不是说浪漫?”
安桉“哼”了一声,“……事不过三,我看他明天还会有什么新花样!”
曹湄望着柜台上的糖果和巧克力。他的“惊喜”会这样接连出现,倒是她没料到的。果然……还是昨天不够果断的缘故么……
手机又响。这一次却是短信。
——没有人对甜食过敏吧?
虽然只是一行文字,却仿佛能看到他微笑的样子。
她很认真地想了想。
——夏天了女孩子对甜食都过敏。
她等了一会儿。
——有什么不会被你拒绝的东西吗?
她毫不犹豫地回复了两个字。
——没有。
她又等了一会儿。
他没再回信。
最后,这些糖果也和那些鲜花一样,被送给了前来光顾的客人。
和昨天一样,这也是凌芳菲的主意,她认为没有必要再将东西退回给墨如深,那样反而会显得太小气太丢份儿。他根本不会在乎这点小东西,他在乎的只是这些小东西所产生的效果罢了。
现在看来,效果一般,甚至有点适得其反。
曹湄什么也没说。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固执地维持自己的原则硬要退回礼物,这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但她也没有对这些东西多加注意,就好像这些东西本不是送给她的。两个女人暗地里观察她,发现她并没有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也没有兴奋羞涩、坐立不安,她还是和平时一样,做自己的工作,说该说的话,干活时对着客人微笑,没活干时坐在窗边发呆。
正常工作,正常说话,正常微笑,正常发呆。这才是她熟悉的生活,这才是她习惯的生活。
“草莓好像半点没动心啊……我看墨如深是没戏了。”安桉看着呆望窗外的曹湄感叹道。
凌芳菲摇了摇头,“天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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