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医院与杂志

最近跟这个人的见面次数好像太频繁了一点。

    再一次站在“风尚”的门外，曹湄不由得在心里想。

    今天早上，店里的两个女人听说她当晚就把礼物给退还了，同时对她瞪眼表示不满。

    “怎么自己就去还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安桉问。

    “临时起意嘛……”曹湄答。

    “本来把我们的也顺带着一起还掉多好。”凌芳菲说。

    “是哦，我没想到……”

    “那怎么办？你的都退了，我俩再留着也不是个事儿。”安桉说。

    “草莓……麻烦你再跑一趟了。”凌芳菲说着把自己那袋礼物拿了出来。安桉也跟着拿了出来。虽然昨天暂时拿了各自的份，可今天又不约而同地把东西带了回来，看来她们和她一样，根本就没打算真的收下这份谢礼。

    看她们把东西交给自己，曹湄瞪着眼，“为什么要我去……”

    “你认识他的店嘛，而且又跟他比较熟……”安桉说。

    “我们三个轮着去退礼，好像不太好，还是你去吧。”凌芳菲说。

    “替我谢谢他，就说我的发质我的皮肤都太完美了，用不着保养！”桉桉又说。

    “也替我谢谢他，就说我的发质我的皮肤都已经老化了，再保养也没用。”凌芳菲也说。

    曹湄只好苦笑。

    “风尚”依旧是一副热闹的样子，进进出出的人始终不断。曹湄站在那里，看着那些客人，尤其是一些年轻漂亮的女人，满怀期待和忐忑进门，带着兴奋和开心出门。她想起那天在咖啡店和她们起了争执又由他解了围的客人，怪不得当时那个女孩得到他的免费招待会高兴得像中了奖一样；她又想到那天他为自己烫的卷发，虽然说不上喜欢，但也并不是不喜欢。真奇怪，她原本一向不爱染发烫发。或许，改变发型，真的可以改变心情呢。

    或许，做头发，也是做心情吧。

    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走上前。门外的女店员认出了她，微笑着向她问候致意。

    “请问……墨如深在吗？”

    女店员愣了一下，“墨总不在……”

    “是吗……”曹湄点点头，她并不想问他去了哪里或者几时回来，只是想着就这样把东西留在店里是否合适。正在此时，有人从店里走了出来，女店员立刻向他问候了一声，又说：

    “方总，这位小姐来找墨总。”

    曹湄一愣，抬眼向这位新出现的“总”字辈人物望去。面前的这个男子和墨如深一样，是瘦高型的，不过他的身板看上去比墨如深结实得多。他的面相生得很正，眉宇间有种不动声色的威严和肃穆。此刻他也正看着曹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请问你是……”

    曹湄还没开口，那人却忽然用犀利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草莓，是吗？”

    曹湄一愣，有点惊讶，“对……”

    看到她奇怪的表情，那人说：“听好几个人讲起过你了，而且，店里有你的照片。”

    曹湄又是一愣，那人再次将她打量了一番，直把曹湄看得一阵尴尬。

    “请问有什么事？”

    “嗯……我找墨如深，有点东西要还给他……”

    那人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礼品袋，“他不在。”

    “……那我可不可以把东西留在这里？”

    那人却又看了她一眼，“他住院了。”

    曹湄一愣，瞪大了眼，墨如深又住院了？“他……怎么了？”

    “不好说，”那人看一眼曹湄惊讶的表情，“大概是上次的感冒还没好利索，前一阵工作太忙又累到，昨天还没好好吃东西，结果晚上不知怎么又受了凉……”

    听他用一副淡然的语调四平八稳地说着这些话，曹湄心里却是一阵紧张，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听得她心里直跳。难怪他昨晚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难道真是送她回家时受了凉？

    那人又看了她一眼，继续说：“还有……”

    曹湄吓一跳，还有？

    “似乎是想向某位女士献殷勤，结果惨遭拒绝，所以受了点打击……”

    曹湄再次瞪起了眼，讶然地看着对方，怎么听这话的意思，他会住院倒像是因为她……可那人始终一本正经的神情，让她搞不清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嗬！总不会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曹湄心里忽然惴惴的，有点不安起来。

    那人又说：“我正好要去医院，一起吧。”

    曹湄回过神来，“不了……”

    “你不是有东西要交给他？”

    “……能不能，请你帮我转交？”

    “不能，”那人说，“我怕打击他。”

    曹湄愕然，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男人好像什么都知道，而且似乎是有意在拿她开心。但他的神情又足够严肃，曹湄只有打消怀疑。

    “最好你自己拿给他。”他又说了一句。曹湄最终点了点头。

    又是一个有车的人——当然了，他是“总”字辈的人物嘛。

    曹湄坐在那人的车里，觉得浑身不自在。此人真是个典型的扑克牌脸，表情始终没有太大的变化，说话的口吻也是平淡无奇。一路上他只主动开口说过一次话。

    “我叫方烨，是他的副手。”

    曹湄一愣，觉得他的名字好耳熟，然后一下子想到曾在医院听林映雪提到过。想到林医生，她一时有些高兴。“哦，你好，我叫曹湄……”

    “我知道。”

    说完这句，他又闭了嘴。

    高兴的感觉立刻消失了。跟这种人说话真是累人，还不如继续冷场。于是曹湄把注意力移向其它地方，一转眼，瞄见了摆在车窗前的一本时尚杂志。其实她平时很少看时尚杂志，对这方面的东西既不懂也不感兴趣，但这会儿她假装被这本杂志吸引，随手拿起翻了翻。似乎是本很不错的时尚刊物，她偶尔也会在报摊书店看到，她们咖啡店里的书报架上有时也会出现几本过期的《风尚》杂志……

    她一愣，忽然将杂志翻回到封面页，然后猛然意识到什么。

    “这个杂志……是不是……”她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是。”她还没问完，方烨就简短地作了答。

    曹湄瞠目。

    一路无话地到了医院，她跟着方烨来到病房门口，看到林映雪刚从病房里走出来。见到曹湄，林医生似乎很惊喜。

    “草莓！好久不见了！”

    跟那个面无表情的方烨相比，林映雪真是表情生动、热情有加。曹湄觉得自己越发喜欢她了。她当即笑着点头，“你好，林医生！”

    林映雪露齿一笑，“叫我映雪好了……你来看如深吗？”

    曹湄点点头，“他没事吧？”

    “没什么事……”

    一旁的方烨却忽然插口道：“真没事？”语气虽然淡淡的，但听得出，他仿佛知道林映雪只是在说医生通常用来安慰人的套话。

    林映雪扭头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我不是医生。”

    “那你插什么嘴。”

    方烨果真闭嘴。林映雪对着曹湄一笑，曹湄也笑，她感觉到能够克住这个扑克牌脸男人的人似乎出现了。

    但方烨对此显然不以为意，他又开口问道：“他怎么样？”

    “老样子……”说到这里，林映雪敛去笑容，“……出了什么事吗？”

    方烨沉默几秒，“好像是……听到了一些消息……”

    林映雪点点头，神情也严肃起来，“你们进去吧，别呆太久，他需要休息……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她说完跟曹湄道了别，走出几步又回头对方烨说，“还有，不许谈工作！他一趁我不在就把那些文件翻出来……你都带回去，不许他再碰，要再让我看见就全部没收，一把火烧了！”

    林映雪展示完她的彪悍面之后，大步流星地走了。曹湄忍不住笑，随即想到他们刚才的对话，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可她却莫名地生出点担忧来。

    单人高级病房位于住院楼的上面几层，曹湄知道这里跟楼下那些普通的多人病房很不相同，但她从没来过这里，因此当一脚跨入其中的时候，她难以想象这里竟然是医院的病房。

    病房很宽敞很亮堂，设备家具一应俱全，有洗手间有阳台，有衣橱有书架，有玻璃茶几和长沙发，墙上还安了大电视，要不是那张显而易见的病床和其它那些医学仪器，这里倒更像是一间普通的宾馆套房。

    墨如深坐在窗前的一张扶手椅上，他靠着椅背，垂着眼，凝神细看手里的一份文件，又提笔在上面写着什么。阳光穿过玻璃窗和纱质的窗帘透进来，落在他的脚边，在地面微微反着光。

    “真敬业。”方烨说了一句，不像揶揄，也不是打趣。

    “有什么办法。”他连头也没抬，只轻声回应，语气竟像是有些无奈。说完这一句他才抬起头来，一眼看见了意外出现的曹湄，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草莓？”见她点点头，他笑了，“你怎么来了？”

    “我去店里找你，听说你住院了，所以……”曹湄说着看了方烨一眼，他依然面无表情，看来也不准备帮着解释。

    墨如深却已经明白她的意思，“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曹湄小心翼翼地举了举手中的礼品袋。

    墨如深一愣，“这个？”

    “她们托我拿来还你……”

    墨如深愣了几秒，忽然笑了笑，“是吗……我知道了，放那儿吧。”

    曹湄将两袋礼物放在了沙发上。任务完成，她稍微松了口气，正想说要走。却见方烨几步走到墨如深跟前，把他手里的文件和笔都收走了。

    “这个我带回去。”

    墨如深一愣，“怎么？”

    “映雪会吃了我。”

    墨如深会意，微微一笑，“那不是正好？”

    对他的玩笑，方烨不为所动，“你给我歇口气，看看自己成什么样了。”

    墨如深微笑不答。曹湄却仿佛被方烨说的话触动了，她细细打量着墨如深，他的脸色还是跟昨晚一样苍白，眼睛底下有些发青，双唇也没什么血色，手背上又新添了针孔。虽然他就坐在阳光照得见的地方，可她还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些许寒意。

    正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一进来就大声说：“啊！草莓！你也在？”

    曹湄扭头一看，是尚辞。他笑呵呵的，一脸惊喜，见到她好似见到一位老朋友。不等曹湄跟他招呼，他又扭头望向方烨和墨如深，“方烨，你先到了……如深，怎么样？还好吗？”

    墨如深笑着点头，“没事。”

    尚辞看看他，又看看曹湄，“你约她来的？跟她说了吗？”

    曹湄一愣，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自己，应该不是吧……可为什么墨如深和方烨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看来？

    墨如深摇了摇头。

    尚辞一皱眉，“赶紧啊！老女人天天在那儿发脾气，今早还又跳脚又骂人的，那狮吼功，方圆十里不敢有人吱声……你要再不搞定，恐怕连她都要跟你说拜拜了！”

    一席话下来，那两人的神色都变得严峻，但曹湄还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想了想，觉得与己无关，便小声插话：“那，我先走了……”

    “等等！”墨如深竟然叫住了她，这让曹湄惊讶万分。“先别走好吗……”

    曹湄愕然地看着他，不知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有点事……”墨如深看着有些为难，好像不知该怎么说。

    站着的两个人此时很有默契地交换了眼色。尚辞随即哈哈一笑，“你们慢慢聊。”而方烨居然很周到地给她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然后两人一起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就剩他们两个了，曹湄依旧愕然地瞪着墨如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墨如深看到她的神情，似乎有些尴尬，他笑了笑。“坐啊。”

    曹湄却站着不动，“不坐了，有什么事你就说……”

    “……急着走吗？”

    “我还要上班。”虽然知道他不会有什么恶意，但曹湄还是心中不安，口气也急起来。

    他却看着她，微微一笑，“说实话……我又有点受挫的感觉。”

    曹湄一愣。

    墨如深看看沙发上的礼品袋，“想送点人情，却屡屡遭拒，感觉自己……做人很失败。”

    曹湄顿时又觉得心中不安，这次却是因为内疚。“她们说谢谢你……她们就是用不着这些……我们都用不着……你不用太在意……”

    她试着解释，墨如深却笑着说：“没什么，我不介意……只是没谢成你们，反倒是我先收了你们的礼物。”

    曹湄一愣，“有吗？”

    “昨晚的巧克力蛋糕。”

    曹湄笑了，气氛似乎又轻松起来。“你说有事……到底什么事？”

    “其实……是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曹湄一愣，倒是有些好奇，不知自己还能帮上他什么忙。

    “你知道《风尚》杂志吗？那是由我们公司出版的一本时尚杂志。”

    ……刚刚才知道。曹湄心想。

    见她点头，墨如深又说：“我们目前有一个策划，想要做一期不同于以往的主题，找一些非专业人员——学生，或者已经工作的年轻人——做我们的模特，为杂志拍摄一批照片……”

    曹湄听着，还是不知道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其实是……”墨如深停顿了一下，“草莓，你有没有兴趣，做我们的平面模特？”

    “啊？”曹湄彻底愣了。

    看到她惊愕的神情，墨如深立刻补充道：“只是这一期，拍几组照片就好……”

    曹湄还是懵着，“你……开玩笑吧？”

    “不是玩笑……”

    “……为什么？”

    “因为……”墨如深笑起来，“你很上镜，这么说，可以吗？”

    曹湄猛然想到什么，“这……是尚辞说的吗？”他确实这么说过她，可他分明只是开玩笑啊！从他的表情都能看出来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其实是……《风尚》的主编，在尚辞那里看到了你的海报以后，突发奇想，说要做一期以这种风格为主的专题，所以希望我能找你来……”

    听了他的解释，曹湄更加惊讶了。风格？她能有什么风格？沉默无趣加平凡吗？“可……为什么是我？你们随便哪里找个模特不就行了吗？”

    “我们当然也会找其他人，可是……主编却指定要你，作为这期杂志的主打人物……”

    曹湄瞪着眼，“可这也太……”——太莫名其妙了吧！

    墨如深苦笑一下，“我也知道这要求很奇怪，可我们主编就是这么奇怪的人……她一眼就看中了你，说你激发了她的灵感……”他叹了一声，“她是个怪人，也很固执，可是我相信她的眼光和创意，所以我冒死向你提出这个请求……”

    说“冒死”倒不至于，不过这事儿对曹湄来说还是太玄乎了一点，听着像天方夜谭。她连连摇头，“这怎么行……”

    “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不可能的事！“这……太奇怪了……”她说，“我可不要上杂志……”

    “我以为……女孩子都愿意展现自己美丽的一面……”

    “我不是。”她立即回答。她知道有很多女孩子处事高调，不怕张扬，可她不是那种人。她不喜欢抛头露面，也不爱出风头，她的人生信条，是老老实实地做人，平平凡凡地生活。

    “我不愿意。”她再次强调。

    墨如深看了她一会儿，“……是吗？看来……我没有说服你的可能了？”

    “没可能。”她断然回绝。

    墨如深又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苦笑了一下，“你的拒绝……真够彻底的……我在你这里……好像总是受挫……”

    曹湄愣了愣，心中又有了点歉意，但是依然不改主意。“……你们可以另找人啊，比我漂亮比我身材好的女孩多得是，大街上随便找找，一捞一大把……”她的话听着似乎有些夸张，可的确是事实。

    “是啊……对不起，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可是……”他沉默片刻，终于对她笑了笑，“不过这样也好……不然，又要欠你情了……还是……”话说一半，他停了下来，掩着口轻声咳嗽。

    从刚才起曹湄就注意到他开始气息不济，可能是连着说了太多话吧，他看上去有些疲倦，连咳带喘，半天也没停。

    曹湄有些担心起来，“怎么了？没事吧？”

    他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垂着眼默然半晌，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刚说了几个字，又是一阵咳呛。

    “你……要不要紧？”

    他却没法回答，只是皱着眉，咳嗽愈演愈烈，他掩着口，身子弯了下去。

    曹湄吓坏了，却不知该怎么做。猛然想起这里是医院，她忙跑出去寻求救援。方烨和尚辞都在门外，他们也听见了动静，看见曹湄出来，立刻知道出了状况。

    此时墨如深已经自己撑着椅背站了起来，方烨和尚辞疾步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将他搀到病床上坐好，方烨从床头拿过氧气面罩给他戴上。他不再咳嗽，只是一手扶着罩在面上的氧气罩不停地喘息。他闭着眼，脸色一阵阵发白，胸口剧烈起伏，好像连坐都坐不稳。方烨坐在病床边，扶住他的肩，稳住他的身体，一只手在他的背上自上而下地抚着。曹湄站在床尾紧张焦急地看着这一切，在他身边的尚辞看上去跟她一样紧张和焦急，只有方烨神色冷静，除了微微蹙拢的眉峰，从他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像是早已习惯这一切。

    过了好一会儿，他总算稍稍平静了一点，睁开眼，正对上曹湄忧虑不安的眼神。

    “怎么样？好点儿了吗？”尚辞急着发问。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仍是微微喘息着。

    “叫映雪来吧。”方烨说，语调冷静，不是询问，而是要求。他的手仍是摩挲着他的背。墨如深又点了点头，看上去似乎不那么难受了。尚辞立刻跑出病房。

    墨如深忽然望向曹湄，冲她勉强笑了笑，那笑容看上去有些尴尬。

    曹湄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呆在这里，没有哪个病人愿意被人看到自己病弱的一面，她或许会让他难堪。她立刻轻声说：“我……先走了……”

    墨如深缓缓地点了点头。曹湄忙转身出了病房，这才发现自己的心咚咚跳个不停。真是吓人……没想到他又会在自己面前发病，幸好这里是医院，幸好身边有别人……她一时竟害怕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让他忽然变成这样。

    她心里想着事，搭电梯来到一楼。还没走出医院大门，方烨在身后叫住了她。

    曹湄一惊，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没事，有映雪在……他说很不好意思，让我送送你。”

    “不用……”曹湄犹豫了一阵，“那个……他……哪里不好？”

    方烨看了她一眼，“他……除了脾气好，哪里都不好。”

    曹湄一愕，以为他在说笑，又以为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责难和不满。但方烨还是没有太多表情。

    “不是，我是说……”她又犹豫了一下，“算了……”转念之间，她忽然又不想问了。

    方烨看她一眼，礼貌地道了别，于是曹湄也愣愣地跟他道别，转身离开医院。

    一路上，曹湄始终想着方烨说的话，却始终弄不明白其中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