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字迹残篇，人性觉醒

    剑锋抵门，血顺着掌纹流进青铜纹路，陆渊的指节早已被反震之力撕裂，血肉模糊，却仍死死攥着剑柄。那滴未溅的青铜血，此刻正沿着剑脊缓缓爬升，像一条苏醒的蛇，缠绕着残片上那行残缺的金文——“真正需要斩断的是……”

    他笑了，笑得像是听懂了命运最后的谜题。

    下一瞬，识海炸裂。

    无数“陆渊”从执念潮水中冲出，剑、拳、掌、指，尽数轰向他的神魂。少年持断剑刺穿他左肩，中年锁链绞碎他右臂经脉，老者拐杖直贯心口——每一击都带着真实的痛感，仿佛他正经历九世轮回的死亡重演。更可怕的是，九厄剑在脊椎中剧烈震颤，剑脊欲脱体而出，似要挣断与宿主的契约。

    陆渊没有闪。

    没有挡。

    甚至没有闭眼。

    他只是松开了对剑的掌控，任由三道分身的兵器贯穿胸膛、左肩、右臂，鲜血喷涌而出，洒在脚下那片由执念凝聚的虚土上。

    “来啊。”他低语，声音沙哑如砂石磨过铁板，“刺得再深点。”

    伤口处，血未凝。

    反而泛起一层淡紫色雾气，自内而外弥漫开来——情劫法则，主动催动。

    紫雾一出，与执念黑雾相触，竟发出“滋滋”轻响，如同雪落烈火。那三名分身动作骤然一滞，眼中的暴戾如潮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瞬的清明。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刺入陆渊胸膛的手，指尖还在滴血。他忽然怔住，喉咙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然后，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

    不是黑雾，不是血，是一滴泛着微光的液体，晶莹剔透，形如泪滴。

    中年分身也停了。锁链垂下，他望着陆渊被刺穿的右臂，忽然低语：“你……真的记得我吗？”

    老者拄杖的手微微发抖，拐杖尖端离心口仅剩半寸，却再难推进。

    陆渊笑了，笑得嘴角溢血。

    “记得。”他轻声道，“你是我七岁那年，躲在柴房里哭着练剑的自己。”

    紫雾弥漫，三滴泪未落地，便被雾气裹住，凝成三粒半透明晶粒，悄然沉入陆渊心口。那一瞬，他仿佛听见了夜未央的呼吸，叶孤鸿剑穗拂过肩头的触感，还有姬青鸾琴弦上那声未尽的余音。

    识海深处，执念的潮水开始退却。

    其余分身并未进攻，而是围成一圈，双目空洞，似在等待某种指令。就在这死寂之中，时空深处传来一声怒吼，扭曲如雷，震得整个识海都在颤抖：

    “你竟敢唤醒它们？！”

    是乾元。

    声音中再无往日的冷漠与掌控，而是赤裸裸的惊怒，甚至……一丝恐惧。

    “它们只是工具！是轮回的残渣！是你不该触碰的禁忌！”

    陆渊缓缓抬起手，指尖轻抚心口那粒晶泪，闭眼，仿佛在感受那一滴泪的温度。

    “不是工具。”他低语，“你们是我活过的证明。”

    话音落，他忽然将九厄剑横于胸前，剑尖朝下，不攻不分，仅以心音回应：“你怕的不是我斩你。”

    他顿了顿，睁开左眼，银河纹路中星光流转。

    “你怕的是——你从未拥有过‘痛’。”

    话音落，天地一静。

    所有分身同时颤动，黑雾如退潮般从四肢剥离，露出底下斑驳的皮肉——那是真实的伤痕，是少年时被同门欺辱的淤青，是第一次杀人后整夜颤抖的手，是夜未央沉睡前他背过身去的背影。

    他们不是纯粹的执念。

    他们是被遗忘的自己。

    是那些被陆渊一路斩断、掩埋、否定的软弱、恐惧、犹豫与后悔。

    乾元的怒吼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仿佛某种规则被硬生生撕裂。

    紧接着，时空长河深处，一道青铜门扉缓缓浮现——仅半块，边缘参差如裂口，却与陆渊眉心那片残片的缺口完美契合。门扉表面，无数细小刻痕密布，隐约拼出几个字：“永生样本09”。

    与多年前那枚铃铛上的铭文，一模一样。

    陆渊盯着那半扇门，忽然笑了。

    “原来如此。”他低语，“你不是在造神。”

    “你是在……养蛊。”

    话音未落，九厄剑猛然一震。

    剑身浮现三道裂痕，自剑柄蔓延至剑尖，像是某种封印正在崩解。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识海深处响起，苍老而淡然：

    “斩执易，斩己难。”

    是初代阁主的残念。

    陆渊没有回应。他只是将眉心那片残片缓缓取下，按在心口晶泪之上。

    “我不再逃了。”他说。

    下一瞬，道痕观法全开。

    这一次，不观外敌。

    反照自身。

    第一重执念——求胜。

    识海中浮现少年陆渊，握剑颤抖，面对同门挑衅，眼中全是不甘与愤怒。他想赢，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哪怕代价是吞下怨灵血，铸就剑骨。

    第二重执念——求存。

    画面一转，父亲倒下，灵根被抽，血洒族祠。年幼的他背身逃走，不敢回头。他怕，怕死，怕无力，怕连累更多人。于是他拼命变强，只为不再经历那种无力。

    第三重执念——求义。

    夜未央挡在身前，天劫落下。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若她死了，他还能走多远？那一瞬的动摇，被他深埋心底，却成了道心最深的裂痕。

    三处破绽，皆因“不敢承认软弱”。

    陆渊闭眼，再睁时，左眼银河纹路中，星光凝成一线。

    他缓缓抬起九厄剑，剑尖对准自己心口。

    不深不浅，仅让剑尖触碰心脉。

    “这一剑，”他低语，“斩的不是你们。”

    “是我装作无所畏惧的假面。”

    剑尖入肉一寸，血未涌，反而渗出缕缕金光，与情劫紫雾交织，缠绕心脉，形成一道若隐若现的锁链雏形。锁链中，隐约浮现三物：一抹唇印，一段剑穗，一根琴弦。三者缠绕，不悲不伤，唯有温存。

    识海深处，所有分身静静伫立，黑雾尽散，露出真实的面容。他们不再攻击，也不再迷茫，只是看着陆渊，眼神复杂，像是看着一个终于敢直面自己的人。

    陆渊缓缓拔出剑。

    心口伤口未愈，金光仍在流转。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片残片，轻声道：“真正需要斩断的……是我对自己的谎言。”

    残片微微震颤，金文依旧残缺，但那一滴从分身眼中落下的泪，此刻正缓缓渗入缺口，与陆渊的血融合，泛起微光。

    就在此时，九厄剑忽然自主震颤，剑脊嗡鸣，剑尖直指那半扇浮现在时空中的青铜门扉。

    门扉边缘的缺口，与残片形状完全吻合。

    陆渊抬头，左眼银河纹路中星光炸裂。

    他抬起手，指尖轻触残片缺口，低语：

    “该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