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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门缝中那道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眉心裂痕如将崩之崖,紫火与寒冰在双瞳中对峙。他嘴角扯动,声音像是从锈蚀的铁管里挤出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了十万年。”
陆渊没答。
他只是抬起左手,指尖轻轻敲了敲九厄剑的剑柄,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你搞错了一件事。”他笑了,笑得像是刚听完一个荒诞的笑话,“你以为,我是来认你们的?”
话音未落,那门缝猛然扩张,一道血光喷涌而出,紧随其后的,是无数道身影——少年持断剑,浑身浴血嘶吼“我不该死”;中年披锁链,怒目圆睁质问“你为何独活”;老者拄拐杖,白发如霜低语“轮回无解”。他们不是冲向陆渊,而是直接扑入他的识海,将一段段被尘封的记忆撕开、倒灌。
父亲被抽走灵根时的惨叫,夜未央沉睡前最后一句“别回头”,叶孤鸿化作灰烬前那句“剑在人在”……这些画面不再是回忆,而是成了利刃,一根根扎进他的神魂。
陆渊站在原地,任那些执念如潮水般冲刷。
他没闭眼,也没防御。
反而将左手缓缓抬起,让指尖那滴从剑柄震颤中渗出的青铜血,顺着指缝滑落。
血珠坠地,未溅。
却在触地瞬间,凝成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光,像是一根丝线的起点。
“若我真是错误,”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压过了千百个自己的怒吼,“你们为何还愿意存在?为何不干脆消散?”
门内一片死寂。
紧接着,最前方那名少年分身猛然抬头,眼眶裂开,流出黑血:“因为你欠我们!你夺走了我们的命格,独享逆天之机!”
陆渊笑了。
这一次,他闭上了眼。
道痕观法全开。
不是探查外物,而是反照自身——神魂深处,每一缕执念的来路都被强行点亮。他看见了,那些从门中涌出的“自己”,并非独立存在,而是由一根根细如发丝的法则线牵引着,连接着门缝深处那片混沌。
而那少年分身眉心,根本没有魂火跳动。
只有一团扭曲的法则残流,在模拟“我”的存在。
“原来如此。”陆渊睁眼,左眼银河纹路骤然一缩,“你们不是我……你们是我未斩的执。”
他抬手,九厄剑未动,剑柄却自行震颤,一缕残剑意自脊椎冲出,化作半寸剑锋凝于指尖。
不斩身,不破骨。
剑锋轻点,直刺少年分身眉心那根法则丝。
“嗤——”
一声轻响,如针扎破气泡。
少年分身猛地僵住,整具身躯从眉心开始崩解,化作黑雾倒卷回门缝。而那根被斩断的法则丝,在断裂瞬间迸出一星青光,形如泪滴,一闪即逝。
陆渊没追击。
他知道,杀一个,会有十个、百个涌出。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滴未溅的青铜血,轻声道:“你们的执,是因为我不肯斩。可我不斩,是因为……我不愿否定她们的牺牲。”
话音落下,他猛然抬手,将九厄剑从门缝中拔出半寸。
剑身震颤,门缝内怒吼再起。
更多分身涌出——有的半身化剑,剑锋插心;有的胸口裂开,九厄残片嵌在骨缝;甚至有一人,怀抱婴儿,婴儿面容竟与夜未央有七分相似,他跪地泣血:“你为何不救她?你明明可以!”
陆渊的左眼,开始渗血。
银河纹路出现裂痕,神魂如被千万把刀同时切割。寿元流逝的速度快得惊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燃烧命格。
但他没退。
反而将九厄剑猛然插入身前地面。
“嗡——”
剑脊震荡,法则反冲。
陆渊以自身为引,将体内残存的七劫之力尽数释放,顺着剑身灌入大地。一圈无形的波纹自剑柄扩散,形成一道逆向漩涡。
不是杀。
是引。
逆溯之阵,成。
那些扑向他的分身,在触及波纹的瞬间,动作一滞。他们的形态开始扭曲,法则丝剧烈震颤,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
“不——!我们才是真实的!”
“你才是该被抹除的错误!”
“你不敢面对!你不敢承认!”
怒吼声此起彼伏,却无法抗拒那股逆流。
一道道分身开始倒退,被法则丝拖回门内,如同潮水退去。他们的身影在消散前,有的露出解脱,有的仍满是怨恨,但无一例外,都在最后一刻,望向陆渊。
那一眼中,没有恨,只有求证。
“我活着,是不是错了?”
陆渊站在阵心,浑身浴血,却挺得笔直。
“你们不是错。”他低语,“错的是让你们不得不诞生的轮回。”
就在此时,九厄剑柄猛然一震。
一道低沉的旋律自剑身传出,不是言语,也不是音节,而是一段残调——清冷如月,却又藏着一丝灼热,像是某人在琴弦上轻轻拨了一下,便戛然而止。
陆渊心头一震。
这调子……他听过。
在某个风雨夜,姬青鸾曾以琴音点化他将崩的道心。那时她没说话,只弹了三声,便转身离去。
而现在,这旋律从九厄剑中传出,仿佛初代阁主的残念,也在用她的方式提醒什么。
“执念不可杀,只能归源。”他喃喃,“可归源之后呢?门后,到底是什么?”
仿佛回应他的疑问,逆溯之阵突然暴动。
门缝内传来一声尖啸,所有尚未被拉回的分身集体自爆,化作黑色执念潮水,逆着法则流倒灌而入,直冲陆渊神识。
七窍瞬间渗血,意识如风中残烛。
他看见父亲倒下,看见夜未央消散,看见叶孤鸿化灰……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却不再刺痛。
反而有一丝温热,从心口蔓延。
那是掌心泪滴的温度。
他以轮回之泪破冰,唤醒了夜未央的唇印。那时他以为,那是遗言。
现在他懂了。
那不是告别。
是提醒。
提醒他,有些执念,不该斩。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刹那——
“咻——!”
一道青铜残片自时空乱流中飞出,如流星坠地,正中陆渊眉心。
残片悬浮于他眼前,微微震颤。
表面浮现出金色字迹,笔锋凌厉,像是用血写就:
“记住,真正需要斩断的是……”
后半句残缺。
陆渊盯着那行字,血从眼角滑落,滴在残片边缘。
就在血珠触及的瞬间,残片缺口处微光一闪,形状如泪滴,与之前那星青光呼应。
他忽然笑了。
笑得像是终于听懂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原来……”他抬起手,指尖轻触残片,“你们不是要我斩他们。”
“你们是要我,斩我自己。”
话音未落,九厄剑猛然从地面拔起,剑柄震颤,剑锋直指青铜巨门。
门缝深处,无数双眼睛睁开。
全是他的脸。
全是他的执。
全是他的命。
陆渊握紧剑柄,指节发白,血顺着掌纹流下,在剑柄上画出一道蜿蜒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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