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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的温热断了。
陆渊没动,也没睁眼。他知道夜未央走了,不是消散,不是被困,而是真正地——走了。那股缠绕在脊椎上的七情共鸣,像潮水退去,只留下干涸的河床。他体内空荡得能听见法则碎裂的回响。
可就在这死寂里,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不是伤,是某种更深处的东西醒了。
脊椎银线开始发烫,一节节向上蔓延,像是有火在骨髓里烧。他咬牙,任那痛楚炸开神识,反而顺着痛感沉入识海。九厄剑静卧其中,青铜残刃上血纹微闪,仿佛在回应什么。
“还在?”
他低笑一声,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铁皮。
下一瞬,一道虚影浮现在他意识深处——白袍广袖,眉心一点赤痕,形貌与乾元有七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那人负手而立,目光如古井无波。
“你封了天道,却不知自己封了什么。”虚影开口,语气温和,带着几分悲悯,“我曾也如你一般,以为斩断轮回便是终结。可执念不灭,劫便不休。”
陆渊冷笑:“你是他派来的?乾元的残渣?还是天道又编了个故事,想让我接下这盘烂棋?”
“我是初代天机阁主。”虚影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枚裂开的玉简,“也是第一个,被‘永生’二字钉死在时间尽头的人。”
陆渊没动,只将左手缓缓按在心口。那里,夜未央最后触碰的地方,还残留着一丝温意。
“你说你是他,那你说说——”他缓缓抬头,左眼银河纹骤然炸裂,化作漫天星屑,“你可曾在雪夜里,听见一个女人哼过摇篮曲?可曾有个孩子,跪在灵根被抽的尸首前,发誓要掀了这天?”
虚影微微一震。
“你……不是我。”
陆渊咧嘴,血从嘴角溢出:“当然不是。你只是他想让我变成的模样——孤独、清醒、永恒地活着,看所有人死去。”
他猛地撕开左眼,银河纹如蛛网崩裂,寿元化作火光倒灌入九厄剑。剑身嗡鸣,终于,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残念浮现——那才是真正的初代阁主,衣衫褴褛,盘坐于剑中十万年,双目空洞,却带着一丝讥笑。
“还记得为何握剑吗?”残念开口,声音沙哑如锈铁刮地。
“记得。”陆渊低笑,“为了不让人再抽走别人的灵根。”
残念点头,随即抬手,指向陆渊脊椎:“剑不在手,在脊。”
话音未落,整条银线轰然炸裂,无数记忆碎片逆流而上——母亲的药碗、姬青鸾化星时的琴音、叶孤鸿自爆前那句“剑在人在”、夜未央在时茧中轻抚他肩甲的指尖……
每一段,都带着痛。
每一段,都被他亲手封存。
“你一直以为,你在对抗天道。”残念低语,“可真正的劫,是‘不愿死去’。是我,是乾元,是我们所有走到尽头的人,贪恋那一口气,才让轮回不停转动。”
陆渊沉默。
他低头,看着右肩那块染血的布条。布条早已残破,却始终未落。他轻轻解下,指尖摩挲着那道熟悉的裂痕。
“你说得对。”他忽然笑了,“我不怕死。我怕的是——忘了她们。”
布条被他缓缓投入脊椎裂口,像一纸祭文落入火炉。火焰腾起,不是金红,而是七彩流转,情劫本源彻底熔炼,化作一道永不熄灭的法则之线,缠绕在星河锁链内环。
夜未央的身影没有出现,也没有说话。可陆渊知道,她已不在虚实之间,而在法则之中——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是她的回响。
“守你十世。”一行微光古字浮现在布条焚尽之处,转瞬即逝。
陆渊没问是谁刻的。他只是抬手,抚过脊椎。
那里,一道从未见过的剑痕浮现——古朴、无血、无纹,却与九厄剑轮廓完全一致。
“原来如此。”他低语,“剑不是兵器,是代价。”
九厄剑在他识海中轻轻一震。
刹那间,万声齐鸣。
叶孤鸿的声音从剑鞘碎片中传来:“别死得太难看。”
姬青鸾的琴音化作星纹低语:“我守你十世轮回。”
夜未央的笑声在七情丝中回荡:“这次换我守护你。”
墨九渊的疯笑炸响:“原来做英雄这般痛!”
还有母亲的歌谣、父亲临终前的咳嗽、陆家老仆的叹息……
所有逝者的声音,所有被他背负的命,都在这一刻,汇入脊椎。
他不再压制,不再抗拒。
他张开双臂,任那万声灌顶,任那万痛穿骨。
脊椎轰然炸裂,银线寸断,却又在下一瞬重组——不再是锁链,不再是骨,而是一道纯粹的剑光,通体漆黑,边缘流转着七彩法则,贯穿天地,直指虚空尽头。
九厄渡劫盘自虚空中浮现,古老铜盘上,四字缓缓亮起——
九厄归一。
陆渊立于剑光中央,发丝飞扬,每一根都蕴含破碎的法则。他低头,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掌心空无一物,可他知道,剑已在身中。
“你胜在敢为天下死。”乾元最后的残意在虚空中低语,“我败在不敢为天下生。”
陆渊没答。
他只是抬起手,指尖轻点虚空。
剑光未动,可天地已颤。
就在此刻,剑光深处,一道陌生星空缓缓浮现——星辰排列成从未见过的轨迹,中央一颗赤星缓缓转动,仿佛在等待某个人的归来。
陆渊凝视那星空,忽然笑了。
“这局棋,”他轻声道,“该我落子了。”
他的指尖仍在点向虚空,动作未完。
剑光边缘,一滴血缓缓滑落,砸入虚空,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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