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试探

“胡椒面事件”之后，替禤文曦换药的任务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解语的头上。

    对此，禤文曦自是欣然接受，解语虽有些不情愿，但确实也是担心绿纱会不小心再弄错了，影响禤文曦的伤势，只能勉为其难地坚持下来。

    不过，吸取了第一次的经验教训，解语手上的动作是绝对的干脆利落，每次给禤文曦上药，能使十二分劲时绝对不使十一分劲，以至于禤文曦只能咬着牙将痛呼声吞到肚子里，那样“碰巧”出现的亲密现象，再也没有出现。

    但是两人之间这些微妙的互动，怎么可能逃出同行的“影子”们犀利的目光，于是，先前他们对绿纱粗心的指责最后都变成了由衷的赞许，说不定这两瓶胡椒面和金疮药就会成为他们主人的红娘呢！

    好在，胡椒面本就具有消肿化瘀的功效，还不至于让禤文曦的伤情恶化。

    当然，这种情况也仅是维持了一夜加上一天，第二天的傍晚，一行人就到达了鄀城。

    在进城之前再次换了一辆马车，这已经是进入沧溟国境内换的第五辆车了，虽然禤文曦不说，解语也能猜到，这些都是为了防范那个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的丞相江荣廷。她有一种预感，这一次禤文曦秘密离国，必然会在未来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这不，刚回到钟萃宫还未坐稳的解语，就收到了郁妃的邀请，约她到湖边的凉亭赏荷。

    禤文曦离开王宫后，为了掩人耳目，又将原来在钟萃宫当值的宫女和太监召回，甚至，还有一个“绿纱”一直守在钟萃宫里，据她的汇报，郁妃的邀请每天都有，一般都是在傍晚太阳西下的时候，由紫衣亲自过来传话。

    紫衣自能认出此“绿纱”非彼绿纱，因此，每次再传给郁妃的回话便是“萧姑娘身体不适”，借此打发了过去。这一次，也不例外。

    继续在宫里“病”了七天之后，解语终于说服禤文曦，同意她去与郁妃相见。

    要说是说服禤文曦，还不如说是他们两人想到一块去了，解语之所以拖延了七天不去与郁妃相见，是为了混淆禤文曦回京的时间，而禤文曦磨了这么些天才肯答应她，也是为了落实萧姑娘根本没有离开过王宫的“事实”。

    只是，解语没有去湖边，而是直接去了毓秀宫。

    看到因自己的到来而欣喜若狂的郁妃，解语同样笑得亲切而热情，两人在院子里喝茶聊天，竟也十分默契，仿佛就像是久别重逢的亲姐妹一般－－如果不是有了那幅绢画的教训在前，解语真会有这种错觉。

    郁妃只字不提绢画的事，解语也不提－－既然是在互相试探，最先沉不住气的人注定是输家。

    “萧姑娘，这半个月你在养病，王上可有去看过你？”天南地北的说了一大通之后，郁妃终于开始引入正题了。

    “他平时都很忙－－”解语本欲说“但倒是每天都会去看我，经常是半夜才走”，但一看到郁妃提到禤文曦时露出的迷幻的眼神，她还是狠不下心来，话到了嘴边，就改了口，“偶尔来一下，也就是站一会就走了。”

    听到解语这么说，郁妃紧绷的脸稍微缓和了些，她喝了口茶，用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嘴角轻抿，似是苦笑又似是讽刺，幽幽地说：“不怕你笑话，从上次落胎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郁妃的语气舒缓平淡，刻意隐含的那抹忧伤恰到好处地取得了欲盖弥彰的效果，饶是解语早就知道禤文曦不是孩子父亲的真相，仍是禁不住对眼前这个美丽幽怨的女子产生怜悯之情，在郁妃和禤文曦的事情上，她说不上是谁对谁错，而且在内心深处，对于禤文曦对待郁妃的冷漠态度，她还会有一种欣喜的感觉，这种感觉又让她对郁妃更加地愧疚，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将郁妃正在把玩茶杯的手握住。

    站在四五尺开外的绿纱一见，大喊了一声：“姑娘，您是不是喝不习惯这茶，要不，奴婢给您倒杯水来？”

    解语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弯，往下而去，提起了放在石桌中间的茶壶，往郁妃已空的杯子里加满了茶水，虽然脸上笑意不变，但手心却冒出了细汗－－明知对面坐着的这人会使毒，却总是那么容易被她迷惑。

    “绿纱这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萧姑娘确实是不喜欢喝茶的。”被人中途插话，郁妃不但不生气，反而朝着绿纱感激地一笑，立即吩咐宫女去取一壶白开水过来，一边对着解语说：“话说萧姑娘这特殊的爱好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解语当然知道郁妃要想到的人是谁，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留神，她状似很有兴趣地问：“哦，还有谁有这样的习惯呢？”

    “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而已，那个人你说不定也认识。”郁妃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就是前几天刚刚完婚的靖绥国世子翟君烨呀。”

    “靖绥国世子？娘娘很熟悉他吗？”解语问。

    “我怎么可能熟悉他呢。”郁妃将身子往解语这边斜了斜，说：“我也只是听到别人议论他的婚事时，无意中听到的。”

    “哼，又是无意中，上次那幅绢画也是无意中拿到的吧，还真是够巧的呢！”解语在心中冷笑道，脸上却是一副疑惑的表情：“娘娘说的那个婚事，我问过曦了，他说根本就没有那么回事，是不是您听错了？”

    这个“曦”叫得有点别扭，却成功地让郁妃的脸色变得惨白，解语不由得后悔刚才一时的心软，早就看出了郁妃对禤文曦的痴恋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她的不忍利用，反倒让郁妃有机会逮着翟君烨的婚事在自己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布下陷阱，既然对方已经把她逼到了这个份上，她也只好不留情面了。

    “王上不告诉你，是想把你留在他身边，实际上，翟君烨和蓝心儿的婚事在十天前就举行了，宫里没有人议论，也是王上的命令－－”

    “既然王上有命令，那么娘娘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解语打断郁妃的话，语气也强硬了几分。

    “我自然有途”径……语出一半，郁妃慌忙地掩口打住，“我……也是……是有几个宫女在背地里议论才让我听到的……”

    “宫女们在背地里瞎说的话，娘娘怎么能相信呢！”解语也不再逼问，放缓了语气说：“十天前，曦还去看过我，他也没提这件事呀。况且，这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都有，认错人也是常有的事嘛，您说，是不是呀？”

    “呵呵，那倒是－－”郁妃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到这认错人的事，不知萧姑娘有没有经历过呀？”

    “认错人啊？”解语装出认真回忆的样子，故意久久不肯回答。

    “看来姑娘认人很准呀，否则怎么想这么久都没有想出来？”等不及了的郁妃，接着催问道。

    “那倒不是，我只怕说出来对娘娘不敬……”

    “怎么会呢，你就放心说吧。”郁妃爽快地说。

    解语缓缓将视线对准郁妃的眼睛，说：“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就曾把你认作我以前的贴身丫鬟呢－－”

    “啪－－”鹅卵石铺成的花径旁，青瓷茶杯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