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察觉真相（一）

沉闷的屋子里，直直地跪着三个人。

    紫衣和如影都是垂首不语，只有云裳阁的掌柜一个人冒着冷汗在回答禤文曦的问题。

    掌柜虽说也是追影阁的人，但还是第一次和禤文曦见面，而且还是在犯了错的情况下，于是，大冷的天，他滴下的汗，都可以在他跪的地方汇出一滩水来。虽然如此，他的条理依然分明，正在口齿清晰地说着与“谢雨”失踪有关的情况。

    “今天早上，店里的顾客特别多，那个谢姑娘又是这段时间的常客，而且云裳阁的试衣间只有这么一个入口和出口，再加上她每次进去都要耗掉一个时辰的时间，属下便也没有过多的留意她，而是在柜台招呼客人。”停了一会，他似乎是在回想中间还有什么异常没捕捉到，但仍是没有找到头绪，只好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接近午时的时候，试衣间里传来女子的尖叫声，数十名女子纷纷向外涌出，于是……”

    说到这，掌柜顿住，用余光看向跪在身边的如影和紫衣。

    紫衣仍是僵直地跪着，毫无反应，如影不抬头，也能感觉到禤文曦犀利的眼神正停留在他俩头顶上，不敢等禤文曦亲自讯问，便开口说：“当时试衣间里传来一阵阵惊呼，我们一听清是说的‘有蝎子！’，第一反应便是谢姑娘出了问题。当时，紫衣一下跃到试衣间门口要向里冲，谁知里面的许多女子，有些都还是衣衫不整的样子，就不要命似的冲出来，我俩不敢用武，只好紧紧盯着出来的女子，生怕那个谢姑娘趁乱溜出去－－”

    “你们也知道趁乱溜出去！什么叫‘紧紧盯着’，人丢了还不算，竟然连什么时候丢的都弄不清楚，找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向我汇报！现在呢，你们就找到这只被踩死了的蝎子来跟我交差吗！”禤文曦听到这，忍不住打断如影的话，严厉地质问。

    禤文曦平日里性情冷淡，属于不怒而威的类型，他对手下的人虽然要求严格，但很少这样直接说出不满，紫衣听完他这几句话，心中的委屈和不满更甚，终于忍不住说道：“主人，我们确实是认真地审视了出来的每一个人，当时的场面虽然有些混乱，但身为追影阁的‘影子’，这点能力我们还是有的，待人差不多都出来后，如影护卫在外面守着，我才进去查看的，这谢雨，她就是这样不见了，我们也－－”

    “那你的意思是说她凭空消失了，你们不会是要告诉我，她被人施了魔法，变成蝎子了吧？”禤文曦的语气比方才还要冷厉，“谢雨”离奇失踪，他满腔的怨气无处宣泄，听到紫衣这番话，自是更加愤怒难抑。

    紫衣和如影又低下了头，默默地望着面前的地砖，不敢再说话。这时，沉默了有一会的掌柜突然兴奋地说：“我想起来啦！”

    三对急切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掌柜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失态了，但大事要紧，他还是急忙说出那个让他琢磨了许久的疑惑：“属下是这胭脂镇土生土长的人，镇里的小姐夫人们，不敢说全认识，但至少也能混上个眼熟，今早上那个谢姑娘进到试衣间没多久，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就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我当时正在纳闷店里什么时候进来了这么个天仙似的人儿，那姑娘却朝我悠然地一笑，就徐徐走出了大门，向着南边拐去了。”

    禤文曦眼睛一亮，明白还有下文，他点点头，示意掌柜接着说下去。

    掌柜略一沉吟，又说：“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就在刚才才想起疑点就在这个姑娘身上。当时她穿着一身藕黄色的襦裙出现在试衣间门口，站在我身边的黄老板都看得晃了神，本来客人从试衣间出来没有挑中衣服，是要上前去询问几句的，但她那一笑，让人瞬间就有些迷乱。我看她的背影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想了许久觉得她就是……”

    掌柜不敢随意说出自己的猜测，便在这里停了下来。

    禤文曦脸色平静，不见惊喜，也不见急躁，他慢步走到书桌后，坐下。思量了许久，他问：“你说是一刻钟的时间，为何那么肯定？”

    “因为谢姑娘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是在巳时来到店里，然后午时的时候离开，而巳时一刻，正是黄老板来给店里送布料的时候。”掌柜在这个问题上，倒是记得清楚。

    “就是说，如果那人就是谢雨，那么试衣间闹出蝎子事件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快一个时辰了？然后你们再在胭脂镇找上一个时辰，有这点时间，她早就走了几十里远了！”禤文曦淡淡地分析着情况，平静的语气使人更加地畏惧。

    “那个姑娘的外貌，你可记得清楚？”禤文曦望向掌柜，问。

    “虽只有一面，但过目难忘！”

    掌柜话音刚落，禤文曦便站起来，他伸手一拂，在书桌上铺开一张长长的宣纸，说：“把她画出来！”

    追影阁的每一位“影子”真不愧是经过细心调教过的，就连这看起来已有四十多岁的掌柜，挥起笔，三下两下，一个秀雅绝俗的美貌女子便出现在了纸上。

    画好之后，掌柜审视许久，还是觉得不甚满意，身形容颜皆似，但神韵上却差之甚远。他正要提出再画一幅的时候，禤文曦从笔挂上随意取下一支羊毫，在女子的眼睛上重新勾勒了一遍，待他停笔时，掌柜凑上去一看，不由得惊叹一声：“一模一样，几乎就要从画上走出来了！”

    相较于掌柜地欣喜，禤文曦却皱起了眉头，他看着画中人那双灵动的眼睛，一时难以置信－－他刚才画的，明明是印象中谢雨的眼睛，这个谢雨的身世至今还没与查明，她既然能够以一个男子的身份呆在翟君烨身边将近一年，那么，谁也不能排除她极有可能就是这个美貌女子。但为什么，总感觉这双眼睛还在什么地方见过，或者说，这个人他也曾亲眼见过呢！

    跪着的紫衣看到禤文曦望着桌上的画，眼神接近痴迷，很是不解。但没有得到禤文曦的允许，她和如影只能跪在地上，谁也不敢起身。禤文曦就这样打量了那名画中女子多时，才小心翼翼地把画卷起来，唤了声“如影”。

    如影利落地起来，丝毫没有久跪后腿脚麻木的反应，几大步就站到了书桌的侧前方两三尺远的地方，等候禤文曦的吩咐。

    禤文曦拿着卷好的画走到如影面前，果断地下达命令：“传令所有的影子，在前往靖绥的路上，全力搜找这个人！另外，对谢雨来历的调查也要加快速度！”

    如影茫然地伸手接过画卷，目光却停留在书桌上的一块玉佩上，若有所思。

    那块玉佩，是紫衣在云裳阁试衣间，传言有蝎子出现的那个隔间里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