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察觉真相（二）

如影反常的举动，逃不出禤文曦锐利的眼睛。

    他顺着如影的目光看去，这才想起原来紫衣交上来的除了那只在混乱中被人踩扁的蝎子，还有这么一块玉佩。

    这是一块通体碧绿，样式普通的玉佩，但它所有的独特之处，却又完美地蕴藏在了这普通里。玉佩圆形，周身散发出莹润的光泽，似透似浊，如梦如幻。不仅是玉佩本身，系玉佩的绦绳也很少见，既不像是丝的也不像是麻的，编织的手法也从未见过。

    刚才在愤怒之中，禤文曦并没有仔细地去查看这块玉佩，现在仅是看这么几眼，就能断定这玉佩不是寻常之物。他伸手轻轻拿起玉佩，细腻温润的触感，柔柔的直达心底－－犹如某个人带来的感觉。

    渐渐地，就连这块玉佩看起来都有几分眼熟，脑海中不断浮现的画面在一个一个的倒退，从胭脂镇，到屏山一战，到沧溟国王宫，再到之前的……

    “是蓝心儿！”如影如梦初醒，迷茫的眼中绽放出光彩，说：“这玉佩，我在调查蓝心儿的时候，曾在她腰间看到过！”

    掌柜和紫衣虽然从来没有参与过对靖绥国的调查，但对蓝心儿的名字也并不陌生，听如影话里的意思，这块玉佩是蓝心儿的，难道说，这个谢雨就是蓝心儿？掌柜细细回味着早上所见的女子，正要感慨她的气度容貌真是无愧于岭南第一美人的称号，紫衣却先提出了疑问：“不可能的，谢雨的脸根本就没有易容过的痕迹。我不相信，掌柜所的那个美貌女子会是她。蓝心儿就更不可能了！”

    对于他们的话，禤文曦置若罔闻，就连如影刚才提出的玉佩是蓝心儿的话，他似乎都没有听到。

    他脑中的画面切换到三岭谷的那个晚上，月光，木屋，撕碎的嫁衣，雪白的肌肤，浮肿的脸，明亮的眼睛……

    “谢雨，谢雨，谢雨？谢－－谢－－？”

    “谢－－谢－－谢－－解！”

    “是凌解语！”径自呢喃的禤文曦睁开星眸，握紧手中的玉佩，将如影捧在手上的画卷拿到手中，掷地有声地说：“人不要再找了，我自有办法逼她出来，立即备马，去三岭谷！”

    寒风呼啸，夜色中，雪白的骏马扬蹄飞驰。

    等到天际泛出白光的时候，禤文曦带着十来个人已经走了三百多里，又走了半个多时辰，眼见马儿都要支持不住了，禤文曦终于下令在驿站停靠。

    一行人在路边的驿站歇下脚，如影递上文簿，驿吏堪和后立即牵着众人的马匹去喂食，禤文曦刚要走进驿舍，却被旁边一个简陋的客栈吸引了目光。

    扔下如影和随行的各位影子，禤文曦独自一人向那个客栈走去。

    客栈的大门挂上了厚厚的棉布帘子，禤文曦抬手揭开布帘，帘上的灰尘就簌簌地落下来，钻进禤文曦的鼻子里，他皱眉轻咳几声，用手挥舞着扫掉面前飞扬的尘土，走进了客栈的大厅。

    客栈的内部也很简陋，桌椅因为用久了，边缘都被磨成了圆角。说是大厅，其实也不大，总共就摆了五张大小不一残缺不全的餐桌，其中的三个餐桌上都坐了人，在吃着简单的早饭。当然，里边还有一张古老得发黑的柜台，那位大概是客栈掌柜的人正趴在一把算盘上补觉，他身上披的大棉袄已经被五颜六色的花布补丁覆盖，看不出原来的布料了。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而这里，还是一片昏黄幽暗－－这条路是去三岭谷的必经之路，换句话说，就是去边境的路，客人并不会很多，路边的客栈能有这样的条件也算是不错了。

    这就是属于他沧溟国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的真实生活，禤文曦心中涌起酸涩之感，拿下整个三岭谷，改善边境一带百姓生活坏境的愿望变得更加的激烈。这种身为帝王的责任感在瞬间蓬发，让他一时忘了进店的目的，转身又折了回去，他现在只想早日赶到三岭谷，尽快地对靖绥国发动突袭，扩张沧溟国的领地，还有，便是找回属于他的女人！

    待厚重的门帘子再度被放下，坐在大厅角落里埋头喝粥的一位中年男子长长地吁了口气，缓缓抬起头来－－浓厚的眉毛，黝黑的脸，原来也不过是个陌生人。

    再看，那双熟悉的眼睛，这人，不正是解语吗？

    不错，这就是昨天早上，从云裳阁逃脱紫衣和如影监控的谢雨，也就是凌解语。

    那天，她把一只沉睡的蝎子装到一个有镂空花纹的胭脂盒里，严严实实的封上盒盖，揣在怀里。经过几日的观察，她选了一件胭脂镇年轻女子最喜欢的藕黄色襦裙穿上，又在外面套了一件惹眼的红色襦裙。为了使到云裳阁的时间和往日一样，解语硬着头皮在几家衣饰店一一逛过，依旧是买下很多衣服，其实那些衣服她一件都没有试过，这几天，紫衣在试衣间外等得难熬，她在试衣间里掐着手指头算时间，那才是真的难熬呢。

    最后，总算是熬到了云裳阁。

    之所以选择云裳阁，解语看中的是这家衣饰店顾客最多，而且它的试衣间很宽敞，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隔间。当她抱着十几套衣服走进常去的那个隔间，小心地取出怀里的那个胭脂盒的时候，全身都因紧张而汗湿了。

    本该冬眠的蝎子，果然已经醒来。

    解语深吸一口气，盯着镂空的花纹下，蝎子翘起的尾部，再次犹豫了起来－－一是不敢确定自己推断的这个解毒方法是否可取，二是她确实是畏惧毒发时难以忍受的痛苦。

    可是，现在的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如果真被禤文曦带回沧溟国的国都鄀城去，成为阶下囚，她将永远没有机会去查找那本书背后的阴谋。

    取出一件衣服上的腰带，解语用它紧紧地把嘴绑住－－她害怕一会忍受不住会叫出声来，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她慢慢地转动胭脂盒的盖子，在打开盒盖的瞬间，一把将盒中的蝎子抓在手里。

    蝎子受到攻击，将尾部的毒刺伸出，狠狠地扎进解语的手心，毒素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来，而解语却丝毫不肯松手。她在等，等那双令她恐惧的手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脸上。

    “呜呜－－”压抑的哀叫声，透过层层捂在嘴上的棉布传出来。解语在身体开始抽搐的前一刻，使出最后一份力量，抓着蝎子的手收紧，直到感觉手中的蝎子已经不再挣扎，她才放心地松开手，用手臂环住双膝，陷入炼狱般地煎熬中。在这个漫长的折磨中，她似乎又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这个怀抱默默地承接着她的痛苦，一直在收紧，收紧……

    只是，她也没想到，蝎毒，会是她的最后一剂解药，她的容貌没有变成绿色，没有变成灰色，也没有变成黑色；没有再变肿，也没有再变瘦，而是，恢复到了她离开蓝栖山前的状态。

    她，做回了凌解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