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惊闻巨变

解语在靖绥国听到“郁妃失宠”这个事件时，已是四天之后。

    并不是靖绥国消息闭塞，而是这两个月来，除了应付蓝心儿，她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关心别的事。

    由于前段时间靖绥王突然身体欠佳，翟君烨每天忙于国事，蓝心儿到来之后，陪伴她便成了解语的责任。虽然蓝心儿比她小了不过一天，但这个小姑娘的心性却是要比她年幼许多，夏日里捞鱼，戏水；秋天里逛街，爬山，每天都不能闲着。解语每日与她在一起，彷佛在这短短的两个多月里一下子找回了失去的童年。连带着，她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无忧无虑的姑娘。

    “看来当时决定隐瞒真相，确实是正确的。”看着心儿灿烂的笑颜，解语默默地想。

    可是这天早上，蓝心儿脸上甜美的笑容不见了，反而一脸憔悴，整个人毫无神采，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解语差点就没有能够认她出来。

    蓝心儿来到门边看到她，便径直跑过来，叫了一声“雨哥哥”，往她跟前的凳子上一坐，也不说话，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个不停。

    解语从她手心抽出被拽得皱巴巴的手绢，仔细地替她擦着泪花，轻柔地问：“心儿怎么了，烨哥哥又欺负你了吗？”她知道，每一次蓝心儿去找翟君烨，回来总是会大哭一场，理由就是她的“烨哥哥”欺负她。

    翟君烨对蓝心儿的关心，她看在眼里，自是明白。他对自己尚且照顾有加，怎么会欺负心儿呢，八成是这个姑娘又跑去缠着他，没得到回应，回来不甘心才会这样说。

    想到翟君烨，她心中还是隐隐泛疼。从她那次在房中昏迷后，翟君烨担心她的身体，在政务上遇到的问题都不会再来与她商讨，再加上还需要她来应付蓝心儿的纠缠，很多难办的事也不忍劳烦她，更是不让周围的人对她透露半分，所有的难题总是自己一个人想办法。前几天看到他时，就发现他已经消瘦了许多，一身疲惫的样子总是让她在暗地里心疼。

    当然，明着心疼的还有一个人，便是眼前这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心儿。她每天傍晚都要叫上自己去厨房陪她炖汤，然后再满怀期待地要给她的“烨哥哥”送去，但第二天早上，必要因为翟君烨没有喝汤而到这里来哭诉一番。

    于是，安慰这个痴情的妹妹，已经成为家常便饭，差不多天天要有一两次。所以，看到蓝心儿哭得这么伤心，解语也不奇怪，只是一如往常一样地替她拭泪。

    然而，蓝心儿却一反常态，并没有在听到“烨哥哥”三个字后赌气地撅着嘴说“心儿没有这个烨哥哥”，然后破涕为笑，反而是放声地大哭了起来。

    这下倒真把解语急坏了，任她怎么哄怎么劝，蓝心儿都不肯说话，就是一直哭个不停。直到把眼泪都哭干了，才肿着双眼在她怀里沉沉地睡去－－看来她昨晚真是一宿都没合眼吧。

    正欲叫来侍女把她抱到床上去睡，抬头，看到蓝立峰默默无声地站在门外，似乎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给蓝心儿盖上薄被，解语掩好门，嘱咐侍女好生照顾她，与蓝立峰两人并肩向花园走去。

    来到溢彩亭，屏退四周，蓝立峰面露感激之色，由衷地说：“语儿，谢谢你！”

    解语疑惑地望向他，蓝立峰补充道：“这两个月里，多亏了你这般照顾心儿，否则以她那样的敏感多变的性格，我这个做父亲的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解语轻轻一笑，“心儿单纯可爱，我本来就很喜欢她。再说她只不过是从小被人疼爱惯了，有一点小脾气，但很好相处的。我身体不好，都是她照顾我，有她陪我，我也很开心。您要是这样说，才真是让我无地自容呢。”

    蓝立峰知道她这几句话是发自内心，先前还担忧她因为翟君烨的事想不通，心儿与她相处会受伤害。但两个月下来，她对翟君烨也好，对心儿也好，从未有半分怨恨之色，让他不免要暗自取笑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看着流光湖上枯败的荷叶，蓝立峰长叹一声：“语儿，昨天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可有听说？”

    解语面色一凛，感觉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否则，蓝立峰就不会背着翟君烨来找自己，心儿刚才的痛哭是否也与这件事有关呢？

    她望着蓝立峰，等待着下文。

    “两个多月前，沧溟国发来文书，说靖绥国有人从他们境内偷运走大量私盐，要求王上予以调查，给出答复。当时我还在花溪镇祭奠双亲，收到王上的急信后，就匆匆地赶了回来。虽然这件事是他的一家之言，但王上还是让我组织调查，可是我们这边还未能找到任何线索，前天，禤文曦又发来文书，说他们查明此事是由王上指派的，说我们这样分明是不把沧溟国放在眼里，于是便亲率十万大军，于昨天誓师，公然向我国开战。”

    解语闻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继而想到翟君烨这几天根本就忙得不见人影，只怕就是在忙这件事吧。靖绥国奉行的是“柔政”政策，几代君王都专心治理国内事宜，没有任何野心，所以在军事上毕竟是处于弱势。一直以来都是靠着经济上的优势赢得与沧溟国平起平坐的地位，如今，沧溟国突然要发动战争，若不应战便是懦弱的表现；若要应战，必定又是实力不足手忙脚乱，胜算也不大。形式当是十分严峻吧！

    而且禤文曦亲自率军出战，那么……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解语不由激动地问：“靖绥国由谁迎战？是不是大哥？”

    她能想出这个问题，蓝立峰丝毫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慎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对方的君王亲自挂帅，如果靖绥国派出的人身份地位不及他的话，那么还未开战，便在气势上输掉一大截，靖绥王年近六旬，身体本就不佳，那么，能够领军抗敌的，就只有唯一的王子翟君烨了。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解语沉思不语。

    怪不得，怪不得刚才心儿会哭得肝肠寸断，就连她，也要把持不住，浑身轻轻颤抖起来－－翟君烨虽有习武，但根本称不上是高手，况且他根本没有临阵的经验，他怎能敌得过亲政已有七年，一举征服了周边十来个小部落的禤文曦？

    突然想起在木屋中看到的那双傲视天下的眼睛，一身普通的夜行衣也遮盖不住浑然天成的霸气，这也是为什么那天解语会认为那个充满了君王气魄的人是他，而没有联想到靖绥王或是翟君烨。那个人，他果然是不安于现状，只是解语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按捺不住，就要扩张疆土了吗？

    可是照目前的形式看，较之靖绥国，安陵国在军事和经济上都差之甚远，而且禤文曦已经掌获了本属于安陵国的三岭谷西段，他该先把整个安陵国吃到嘴里再谋划别的国家，这才是最佳的战略呀，难道是说……

    “舅舅，这次征战，安陵国有没有什么表示？”压低声音，解语问出最令她惶恐不安的问题。

    蓝立峰将她的担忧尽收眼底，不由得在心中对她生出激赏之情－－她是担心联姻后安陵国与沧溟国一体，共同策划的这场纷争。身为安陵国的公主，她并没有自私地去为自己的国家谋取利益，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思考的是如何避免战争，避免牺牲。如果妹妹在天有灵，看到自己的女儿有这样的胸襟，也会感到高兴的吧？

    犹豫了片刻，蓝立峰最后还是决定把早上刚刚听到的消息告诉她：“开始的时候，王上和烨儿也曾这样猜想，可是安陵国那边至今还没有任何举动。”

    看到解语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蓝立峰陷入矛盾，不知该不该对她说出实情。解语看出他还有事隐瞒，心中更加着急，咬着唇轻声说：“舅舅，不要瞒着我。”

    蓝立峰扶她在石凳上坐下，沉思了许久，最后，觉得早晚是瞒不住她，还不如说清楚了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于是握着她的手，想要借此给她一份力量，如叹息般说道：“四天前，沧溟国传出郁妃失宠的消息，说是郁妃公然干涉大王出征一事，被罚杖责五十，而安陵王闻听此讯息当场昏迷，到现在还未能醒来……”

    解语全身瘫软，再后面的话，根本就无法听进去……

    杖责五十下，一个娇弱的女子如何承受得了？昏迷不醒，是不是就不会再醒来了呢？

    归雁……

    父王……

    晴朗的早上，她的天空一片阴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