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螳螂捕蝉

大红的灯笼高高地挂了起来，美丽的女子守着宫门，一动不动。

    “娘娘，已经亥时了，王上是不会来了的，您还是回屋休息吧。”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宫女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女子回过头来，娇柔的脸上满是失望之色，本就哀伤的眼神此刻更加幽怨。跟随在她身后的一群宫女太监见了，都忍不住暗暗地为之惋叹一声，唉，这般如花娇艳的人儿嫁给谁不好，偏偏嫁给了他们这个不近女色的王上，恐怕这辈子也只能落下个独守空房的命喽！

    这个女子，正是三个多月前刚被册封的郁妃。

    痴痴地盯着毓秀宫的大门看了又看，还是没有盼到那人的身影。月光轻柔，如纱般笼罩在身上，八月天的夜晚，为何她会觉得如此的寒冷呢？

    身子动了动，最终还是说了一句“关门吧。”转身向殿内走去。泪水，却在迈开步伐的那一刻滴落下来。

    这段路真长，从宫门走到大殿的路真长。

    还记得和亲大礼的那天，那个人稳稳地握着她的手，亲自把她送到了毓秀宫的主殿。那个繁复的大礼持续了将近四个时辰，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累，眼前的红盖头洋溢着暖暖的喜气，一如她的心情喜庆欢腾。虽然在几年前就知道，她要嫁的这个人心思慎密，行事果断。本是对他有所畏惧的，一直认为，这样的人，恐怕也是冰冷孤傲，难以接近的吧？

    可是那天，握着她的那双手是如此的温暖亲切，一点一点地把她的心融化融化，最后，只化为一滩春水，眼中，脑中，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事物，只能倒映出他的影子……

    她等候在喜床上，和大多数新嫁娘一样，忐忑不安。只是她内心明白，这种不安，不再是出于紧张和害怕，而是源于羞涩和期盼。传言都说他不近女色，那么今天晚上，他会和她行新婚之礼吗？

    屋里烛光闪耀，她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侧耳倾听。

    “王上驾到！”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这是专属于太监的音色。她手上绞着丝帕，心快跳到了嗓子眼上－－他来了，他来了……

    喜帕揭开，从未让年轻男子见过的容颜坦露在烛光下，她轻咬下唇不敢抬起头来。

    而他，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跟前。她的头越垂越低，在他的注目下，全身像发烧了一样热的难受。想到身负的重大责任，她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抬起头，眼中蕴满了真切的情谊，脉脉地望向他。

    这一望，却把自己震呆了！

    他，长得好美。不不不，不是美，其实他的眼神很犀利，还……很……冷漠。

    对，是突然间变得很冷漠！

    然而在她看来，这样的眼神反倒给他完美的五官增添了那份属于男子的伟岸，和身为帝王的气魄。这种种魅力让她彻彻底底地沉迷在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等到身上感觉到一阵透凉，她才回过神来，正好对上那双冷厉如冰的眼睛，她心中一凛，刚才那个桃花芬芳的梦境消失不见，只有漫天风雪席卷而来－－他突然撕碎了她的喜服，冰冷的手指拂过她光滑的肌肤，凉彻心底……

    每每回想起那个不堪的夜晚，她总是会问，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梦幻般的温暖，真的是那个人给她的吗？越是疑惑，心底越是盼望着再次见到他，甚至忘了见到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是想见他而已。

    她就这样盼了整整一百天，今天，已经是八月十二了。

    而他，在那一夜过后再也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

    宫门缓缓关上，走进布置得简单秀雅的寝房，辞退宫女太监，她坐在空荡荡的床上暗自垂泪。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等到天明……

    月华之下，一个黑影在窗户外晃动了几下，左右探视一眼，熟练地打开窗，幽灵般钻了进来。床上沉思的人儿也敏锐的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收起满腹的柔情，她压低声音冷冷地问道：“你今天怎么又来了！”

    黑影飘到她床边，伸手就向她脸上摸去。床上的人侧身一躲，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到了他身后。

    黑影冷哼一声：“哼，我现在不碰你，是因为时机还未成熟，不要以为你是少谷主我就怕了你了！”

    “有什么事快说，说完立即给我滚出去”女子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厌恶之情。

    “美人，生什么气呀。也就我看得上你，有本事你把那个禤文曦弄到手呀，除了新婚那一夜，人家连看都不看你一眼。是不是那天你没把他伺候好呀，要不要何爷我来教教你怎样取悦男人？”

    他话音未落，喉咙就被人掐住，“你要再对我出言不敬，就别怪我到师父面前告状了！”女子紧紧的扣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威胁。

    黑衣男人快喘不过起来，连连点头。在获得自由呼吸的瞬间，用力的咳嗽出声。

    “闭嘴！你想让这毓秀宫的人都知道我房里来了男人吗？”

    男人一边咳嗽一边说：“这王宫，我早就来过成千上百遍，这点防范还能没有？放心吧，不到明天日出，这些宫女太监任你怎么叫都叫不醒。”

    女子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厉害，为何十多年了还没能完成师父交给你的任务，现在还需要我来协助呢？”

    “你！”男子恼羞成怒地瞪眼望去，看到月影下，她的肌肤莹白赛雪，眼中蕴藏着哀怨，更显得楚楚动人，比谷主要找的那个老女人可是诱人多了。忍着欲望咽下流到嘴边的口水－－谁让他的武功敌不过她呢，阴阳怪气地说：“谷主的传书今天刚到，那个凌解语有消息了。”

    “你说什么？公主找到了？她现在在哪，怎么样？”女子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改对男子冷淡的表情，抓着他的衣袖急切的询问。

    “美人儿，你要是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怎样？”男子色心不改，趁机凑近她身旁说道。

    女子一个劲力把他推开几尺远，“你爱说不说！”

    猛然被她一推，男子的腰撞到桌子角上，疼得嗷嗷大叫，被女子厌恶的目光一扫，他连忙用手捂住不让声音发出来，呲牙裂嘴地说：“谷主说不能告诉你说详情，免得你把持不住露出马脚。他只交待让你快些掳获禤文曦的心，要在他发现之前找到确切的地点，至于凌解语的事，秦护法他们自然会去解决的。”

    “你们想要干什么，不是说只是拿她要挟凌峻飞，不会伤害她的吗？”女子激动地大声喊道。

    “我说你急什么呀，别在我面前装的姐妹情深的样子，你想让她回来当这个‘郁妃’，把禤文曦让给她呀，鬼才不信呢！谷主说了，你要是不能尽早在禤文曦这边有所突破，必要的时候也只能……”他做了一个杀头的姿势，得意的望着女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把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良久，她终于作出决定。背对着男人，说：“师父交代的事情，我自有打算，这一两天就会采取行动的。但你必须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知道此刻她心事繁重，不好招惹，男人只有默不作声，慢慢地退出几步，移到窗户边上，打开窗正欲离去，顿了片刻，还是回过头来说：“她在靖绥国。”话音刚落，便如来时一样，一溜烟不见了。

    “靖绥国，靖绥国……”望着紧闭的窗户，女子在黑暗中不断地唤着这三个字。

    屋外树影摇动，一个矫捷纤细的身影无声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