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黯然情伤

她是蓝心儿。

    她拥有一张跟自己如此酷似的脸－－除了眼睛。

    她还是……

    她还是翟君晔10年前订下婚约的人！

    其实，她不是早就知道翟君晔已有婚约了吗，为什么当她听翟君烨说起的时候不觉得难受，反而认为这段爱恋很美。如今，故事的另一个主人真实地坐在自己的面前时，她才如梦初醒，掉落到痛苦的漩涡里，拼命地挣扎，压抑得几乎窒息！

    尤其是当她系在腰间的那块玉佩滑倒自己手边时，解语的脑袋“轰”的一下，震得她的世界天昏地暗。左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胸前，右手收回紧紧地握拳，若不是指甲深深地扎进刚刚愈合的手心，告诉她“冷静冷静冷静”，她会忍不住就这样把一切真相嚷出来。

    是妒忌吗，是不甘吗？

    不，不是！

    不，不，是的，就是妒忌，是不甘！她妒忌蓝心儿，虽然出生那天就失去了母亲，却在爷爷奶奶的精心呵护下长大，有疼她爱她的父亲，还有怜她宠她的恋人。她不甘于命运，为何这般喜欢捉弄于人，从母后自尽，到远嫁和亲，到水土不服，到遇袭中毒，再到现在的黯然情伤，哪一次不是在颠覆她本来的生活，把她一个人无情地推到天荆地棘，孤立无援的惨境！

    为什么，总是她！

    还有，这玉佩，桃溪镇，小女孩……

    这些事物联系在一起，在那瞬间勾出幼时模糊的记忆，这一切，本就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呀！

    她怎么会那么傻呢，翟君晔第一次对她说出与心爱之人故事的时候，她就应该联想到这些。还有蓝立峰刚才看到自己时复杂难测的表情，除了震惊，他还有慌乱和为难吧，他所担忧的根源，大概就是这个叫蓝心儿的女孩－－跟她同年，只小了她一天的表妹！

    担心什么，担心她会站起来说，那个人不是蓝心儿，是她凌解语么？！

    她怎么会呢，她又怎么能够这样做呢，即使她可以为了刚刚萌芽的爱情舍弃一切，也不能将自己的母后置于难堪的境地呀，她怎么敢说呢！

    解语都不知道那天早上，她是怎样汇集了那么大的毅力，坚持着轻声地宽慰那个女孩，陪她和翟君晔说笑，应付靖绥王的诸多问题。她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有没有失言，有没有失态，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甚至不记得她是找了个什么借口，辞别众人，提前回到自己的屋里。

    关上房门，她全身脱力，双腿一软，靠着门跌坐在地上。

    她就这样维持着一个姿势坐了整整一天，直到夜里，当翟君晔已经在门外询问几十遍之后，她才僵硬着身体欲站起来。不料双腿在地上蜷的时间太久，完全不受控制，她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翟君晔在门外听到屋里传来异样的响声，急忙撞开门冲进来，昏昏沉沉间，可听到他急切地呼唤着“雨弟，雨弟……”旁边还有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带着哭腔喊道“雨哥哥，雨哥哥，你不会有事吧？”

    疲倦的闭上眼睛，就让她放纵地睡上一觉吧……

    醒来，已是白天，只是屋内窗户紧闭，看不出时辰，朦胧中可感觉到床边趴着一个人，难道他一直守在这里？

    画面切换到替他吸毒昏迷后醒来的场景，那个穿着浅蓝色长衫的俊逸男子就那样一直守在她的床头，尽管梦中的经历是那般不堪回首，可是她却觉得心头暖洋洋的。因为，那是第一次，身边有个人陪着她一起捱过痛苦。

    想到那个像蝴蝶一样蹁跹而至的男子，她心头一热，手轻轻动了动，努力地要睁开眼睛。

    “雨哥哥，你醒来啦！”

    是欣喜欢快的女声。这是？蓝心儿的声音！

    解语费力地睁开眼，看到蓝心儿正双手合十，喜笑颜开地对着自己说：“雨哥哥，你睡了一夜加上大半天，总算是醒来了，除了早朝的时间，烨哥哥一直在守着你，刚才他还在这呢，才被陛下叫走一会，要他知道你醒来了，肯定会高兴得不得了的！”

    蓝心儿自顾自说着，每一句话的中心总是围绕在翟君晔身上，一会说他把昨晚的公事全都搬到这房里来了，既要看书写奏章，又非要亲自照顾解语，忙得好辛苦；一会又说他早饭也没吃进多少，茶水都没喝几口，很是叫人心疼。一会又说他好像一下子就瘦了好多，真让人担心。一会儿又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解语在她这几句话里，毫不费劲地窥视到女儿家甜蜜羞涩的心事－－她的每一句话里都充溢着对翟君晔浓浓的爱意！

    “那么心儿也一直陪着烨哥哥在这吗？”解语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终于开口打断了她继续念叨翟君晔的话语。

    蓝心儿以为解语这是担心他们的劳累，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心儿虽然在这里，但是烨哥哥什么都不让我做，我一点都不累，倒是烨哥哥……”

    无奈地闭上眼睛，解语的手在被子底下紧紧得揪住床单，生生要在上面戳出两个洞来。

    ……

    “心儿，雨弟醒来了吗？”

    翟君晔办完事回来，匆匆就往解语的房里跑，人还未到，焦虑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啊，我一高兴，就光顾着说话了，我应该先通知烨哥哥才对的呀！”蓝心儿一拍额头，懊恼的说，脚下却是跑得轻盈欢快，兴高采烈地去给翟君晔开门。

    解语撑着身体欲坐起来，翟君晔见此情景，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床前，俯身扶住她，抽出枕头垫在她身后，让她能够舒适地靠在床头上，一边还在埋怨蓝心儿怎么不早些叫人告知他。

    看到蓝心儿又是委屈得眼泪要掉出来的样子，解语笑着说：“我是刚醒来，想听心儿说说昏睡时的情况，这才一直不让她出去的。”

    蓝心儿躲在翟君烨身后，朝解语感激的眨着漂亮的大眼睛，不料这一幕刚好被转头过来的翟君烨看到，她立即哭丧着脸，一副“我知道错了，不要再骂我了”的表情，夕阳的柔光从大开的房门处溜进来，映照在她如花的容颜上，使她整个人都被蒙上一层圆润绚丽的光彩，更显娇俏动人。

    翟君烨转身，执起她的手，同时宠溺地轻拍她的头，这一串动作熟悉亲切，流畅自然。解语明白，刚才这样的场景在还没有她参与进来的时候，应该已经发生过很多遍了。这种宠溺，也许就是代表了男人不愿意直接说出口来的一种情感，这种情感，就是一种称为“爱”的东西吧？

    或许，她才是这两人爱情里的那块绊脚石。

    是啊，一个是她从未谋面的妹妹，一个是她心中最在乎的“义兄”。她怎么忍心让其中任何一个人伤心难过呢？其实，只要没有她的存在，只要她能够保持沉默，这种幸福就会一直延续下去，她的舅舅蓝立峰也就不会再担忧什么了吧。

    “大哥，我想吃点东西，然后一个人静一会。”

    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来，她知道翟君烨和蓝心儿一宿没睡，又接着守了将近一天，定是累坏了，该让他们安心地回去睡一觉。

    而她，也累了。

    她需要做的，首先是填饱肚子，这样才能有体力活下去，有精力去面对这样一个艰难的选择；她还迫切的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去忘记这身体和心灵上的怆痛；她需要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黑夜，静静地舔舐心头的伤口。

    “人，真是不该贪恋任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饭菜被侍女整整齐齐地摆满一桌子，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解语将头深埋在膝间，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