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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易轻舟斩道果,陈黄皮得道袍(8k大章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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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陈黄皮心中杀意汹涌。

    他想要痛骂易轻舟。

    但没想好怎么骂。

    他既能明白易轻舟的一些想法,但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

    很多事在他看来简单无比。

    压根就不是什么大事。

    但在易轻舟这,就成了过不去的心结。

    一旁的黄铜油灯则没说话。

    因为它看出了一些东西。

    而易轻舟见陈黄皮同意,便淡淡的道:“前往大乾仙朝的办法很简单,通天建木,可直达任何地方,当年甘渊和汤谷的那条通道便是如此。”

    “甘渊是阴。”

    “汤谷是阳。”

    “通天建木负阴而抱阳,阴阳交汇,故而包罗万象。”

    听到通天建木二字。

    陈黄皮皱眉道:“汤谷已毁,那通天建木也随之毁灭,天底下难道还有另一棵通天建木不成?”

    他倒是知道净仙观曾经还有一棵建木。

    但实际上是子树。

    达不到通天二字。

    想到这,陈黄皮伸手一拍勾魂册。

    一口漆黑的棺材瞬间出现在身前。

    这棺材就是用那建木子树死后打造的。

    陈黄皮道:“这是建木打造的棺材,可以帮我前往大乾仙朝吗?”

    “不行,也不能。”

    易轻舟双目闪烁精光,伸手一抚这口棺材,棺材上写满的苍天赦箓连连亮起。

    这棺材不是法宝,也不是法器。

    就是一口棺材。

    因材质而不凡,因赦箓而神异。

    易轻舟道:“这口棺材和建木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比那棵山楂树和建木的关系都更淡薄,不过当年的通天建木在玄真道界极为有名。”

    “有许多强大的存在用其掉落的树枝炼制法宝。”

    “那些东西孕有生机,不毁不灭。”

    “若是你能找到,便能以精气催生,使其短暂复活,届时直通大乾仙朝。”

    听到这话。

    陈黄皮问道:“玄真道界隐密众多,大海捞针,如何寻得?”

    “这事难也不难。”

    易轻舟答道:“金角银角,它们兄弟当年啃过建木的树皮,而且屡教不改,观主恼怒,下令以首山铜打造锁链,将其锁在藏经阁门口以作惩罚。”

    “谛听之子天生奇异,有它们在,便是天涯海角也能将其找到。”

    “可十万大山封山,金角银角……”

    说到这,陈黄皮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看到了易轻舟眼中的怪异之色。

    脑海中,一个念头浮现了出来。

    金角银角向来是不安分的主。

    它们该不会从十万大山跑出来了吧?

    不然易轻舟怎么会突然提起。

    “正是你想的那样。”

    易轻舟盯着陈黄皮道:“你想知道的事我已经告诉你了,这些都可以说与外人听,但接下来的话,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才行。”

    说罢,易轻舟的目光冷冷的瞥向一处。

    在那看不见的极远之处。

    某个存在心中一惊,立马将气息隐藏的更深。

    自己身处小天地之中。

    而且外面还有大阵做遮掩,阵中更有天地一层套一层,这易轻舟竟然还能感知到自己,当真骇人。

    “定!”

    易轻舟言出法随。

    倾盆暴雨瞬间被定住。

    每一滴雨点都悬停在空中,周遭的时间全都被生生按下了暂停。

    陈黄皮不解:“师父的马甲也在外界,你要与我说什么事才如此慎重。”

    “这是两码事。”

    易轻舟摇头道:“观主现在要做一件从古至今都无人敢想,无人敢做之事,他既要在过去堵着那些盗主,又要在现在挡着界外的那个东西,已经没有精力在看着你了。”

    “因此,我才出来与你说这些。”

    说到这,易轻舟深吸一口气,面色变得极为狰狞,双手直接刺入眉心,鲜血喷涌而出,他竟然硬生生的撕开了自己的头颅。

    而在他的头颅之中。

    竟然覆盖了一层如同流光的金色物质。

    陈黄皮眼皮狂跳:“这是……”

    “太墟神钉。”

    易轻舟狞声道:“一万多年了,这玩意时时刻刻都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吵的我几欲崩溃,陈道行,那个叛徒,他是蠢货!”

    “他以为这东西是太墟的外邪所化,以此能定住净仙观的弟子,让我等就是死了,也没法将消息传递回大乾仙朝。”

    “他做到了。”

    “但他也被骗了。”

    “这鬼东西,是界外的那个轮廓吐出来的毒瘤。”

    易轻舟不禁抬头看天,咬牙切齿的道:“观主说天地异变结束以后我会复活,可那时乾坤颠倒,阴阳五行都要重定……观主……”

    “观主那时还在吗?”

    “旧时的盗主们届时顺着时间长河而来,凡是被这太墟神钉污染的存在,都是为那些盗主准备的躯壳,让其步步领先。”

    “我,还有其他的师兄弟,届时能有几人复活后还是自己?”

    易轻舟冷冷的盯着陈黄皮:“届时,若是我们对你出手,你又分得出我们是我们呢?”

    天地异变结束,以邪异复活的存在都会被认可。

    就相当于毁了花名册。

    就是黄天,也无法第一时间判断出来真假。

    “陈道行他不知道?”

    “那个蠢货当然不知道!”

    易轻舟提起陈道行,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饮其血。

    这番仇恨,是陈黄皮永远无法体会到的。

    观主传道,陈道行授业。

    师在道前,行在道后。

    净仙观的道人们,有许多都是陈道行手把手教出来的。

    在陈道行没有走上那条路之前。

    他确实是最尽职尽责的大师兄。

    半个师兄半个恩师。

    一出手,就是宁死不回头的决然背叛。

    易轻舟如何不恨!

    可这一万多年以来,他被这太墟神钉折磨,有时候已经扭曲到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被杀的那一幕时时刻刻都在脑海中浮现。

    偏偏又有当年师兄弟情深的画面随之而来。

    这一善一恶,一喜一怒,种种情绪交织,折磨的易轻舟痛苦不堪。

    在这折磨之中。

    易轻舟逐渐明悟了一件事。

    那就是,陈道行就是个蠢货,他以为他能走通那条路,天地异变后合道做主,然后向观主、向净仙观的道人们证明他才是对的。

    他甚至以为,这样能复活净仙观的道人。

    殊不知,从一开始他就被骗的极惨。

    那些旧时的盗主们说的话句句属实。

    可饱含恶意的信息,却一字未提。

    陈道行当年不过是一只脚踏入了近乎于道的层次,哪能玩的过那些曾经强大到没边,自斩一刀的盗主们,更遑论那些盗主似乎和那个世界之外的轮廓有了沾染。

    “陈黄皮!你记住!”

    易轻舟面部扭曲,鲜血划过他的眼睛,他死死的抓住陈黄皮的肩膀,声声滴血,字字如泣,似人似鬼的哀嚎道:“不要把什么事都交给观主。”

    “不要想着他老人家事事都能为你安排妥当。”

    “他老了,他有许多事要做,他的对手更是比你想的都要可怕。”

    “你不是襁褓里的婴孩,也不是羊圈里的绵羊。”

    “你生来不凡,降世便是真真正正的真仙。”

    “你要够狠,够果断。”

    “日后见了凡是脑海里有太墟神钉的存在,无论是谁、不要犹豫,不要手软,趁着天地异变没有结束,一定要将其斩杀,泯灭神魂!”

    “净仙观的师兄们不会怪你,赌不起,输不起!”

    易轻舟说到一句话,几乎是声嘶力竭吼出来的。

    天地异变结束,黄天纪元到来。

    苍天纪元将会永远的消失。

    而观主与苍天一起死去。

    那一刻,是天地大乱之时。

    会发生什么事就连观主也说不清楚。

    十万大山,一万八千年。

    观主他老人家的确老了很多。

    易轻舟很清楚,或许观主还有什么后手,但那时已经是陈黄皮的事了。

    至于他们这些弟子。

    即便是真的复活了,但只要其中有一个被盗主降身夺舍。

    到时候都是天大的隐患。

    易轻舟不想留下任何隐患,他知道陈黄皮对自己是重情重义的。

    他也知道。

    真到了那个时候,陈黄皮不一定下的去手。

    还有其他的师兄弟们。

    比如说许青山……

    换谁来都一样,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就是要出来告诉陈黄皮,杀吧,没人会怪你。

    他就是要亲手断绝隐患。

    绝不给那些盗主们任何机会。

    “所以,这才是你想要我杀你的真正原因。”

    陈黄皮深吸一口气,握紧洞虚神剑道:“你以前是这样,都是坏话说在前头,不到最后,你绝不肯袒露心意。”

    “我问你,你的母亲呢?”

    “你有想过她知道你这般会有多伤心,多难过么?”

    “一刻都不敢想啊……”

    易轻舟闭上双目,泪流满面。

    他留了一封家书。

    书上写明了这些年的自责和后悔。

    浪子还有回头之日。

    可他这不孝子,这辈子都无法尽孝。

    有些事,行将踏错,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我明白了。”

    陈黄皮轻声道:“我会杀了你,把你的脑袋,把你的家书带到大乾仙朝去,还有其他的师兄们,他们或许也都回不去了。”

    “但我,我见过他们的命牌。”

    “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每个人的样子我都记得。”

    “我会替他们回家看看的。”

    “谢谢你,陈黄皮,不,是师弟。”

    易轻舟大笑着道:“为兄没什么能教你的,净仙观的法门也不适合你,你有你自己的法,自己的道,不过那太易子既然教了你吾观吾剑如观吾之术。”

    “那为兄也不能小气。”

    “万剑阁的剑术,难道就弱了他太岁教的剑法吗?”

    “把你的洞虚神剑给我。”

    陈黄皮闻言,毫不犹豫的将洞虚神剑递了过去。

    这把剑,却不感念当年是谁炼制的它。

    它被易轻舟拿在手中,发出暴躁的剑鸣声。

    那剑身上密密麻麻的眼睛都在暴怒。

    血盆大口张开,似乎要生吞了易轻舟一样。

    “真是一把魔剑。”

    “是神剑!”

    “好,神剑就神剑,反正你的剑你说了算。”

    易轻舟大手轻抚剑身,他只是一日真仙,因此仙气灌输进去毫无意义,因此只为其斗剑时破损的豁口修补,让其内部结构变得更加稳固。

    随后,他眯了眯眼睛。

    突然以剑指狠狠的点在剑身上。

    铛的一声!!!

    本来还暴躁不安,震动不止,剑鸣咆哮的洞虚神剑瞬间绷直了,然后所有的气息全都消失不见。

    似乎,易轻舟的这一指,直接把洞虚神剑的意志给点的昏死过去了一样。

    万剑阁的不传之秘。

    那以道基铸命剑之术,便深深的烙印在了洞虚神剑之中。

    日后,陈黄皮只需感悟便能学会。

    这秘术决然无比。

    从拔剑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一剑过后,对方不死自己便身死道崩。

    易轻舟就是凭借着这一招,以真仙境界逆行伐道,硬生生伤到强大到让人绝望的陈道行。

    “此间事了。”

    “既如此,请君杀我头。”

    易轻舟手中洞虚神剑翻转,剑刃对着自己,剑柄对着陈黄皮。

    此刻,易轻舟身上的仙气已经有了消散的征兆。

    一日真仙走向了结局。

    陈黄皮握住洞虚神剑,轻声道:“师兄,一路走好。”

    说罢,他神色瞬间冰冷一片。

    洞虚神剑爆发出炙热无比的光亮。

    下一秒。

    剑光从易轻舟脖子处划过,直冲天际。

    以陈黄皮的实力,杀不了真仙。

    但这剑中,被易轻舟封了一道以道基铸命剑的秘术。

    实则,是他自己杀了自己。

    再以后,陈黄皮若想使出这一招,就真得自己去学了。

    尸首分离。

    尸体缓缓涌现出黑气。

    因为他的身体本就是邪异。

    而他的脑袋则向着下方坠去。

    巧的是,他的脑袋依旧维持了人样。

    他睁着双目,眼中倒影着整个世界。

    他的神魂,意识此刻都在逐渐崩溃。

    元神之中的那根太墟神钉,此刻在发出尖锐的鸣叫。

    其寄生的主体已经死了。

    它要从这主体之中脱离出去。

    否则,它也会随之一起消散。

    而这一行为。

    也让易轻舟的意识之中涌现出了无数画面。

    就像是走马观灯一样。

    他好似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从被杀的这一刻开始,掠过葬神坟的那一万多年,来到了十万大山造神的时候。

    “老易,你真是个犟种。”

    “来十万大山的时候那么坚决,现在又要回大乾仙朝,大乾仙朝都要自封了,你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再说了,你和你母亲不是隔阂很深吗?”

    这些话,是整日和他厮混的许青山以及白求仙说的。

    那两人也是跟他一起拜入观主门下时候认识的挚友。

    “咱们都成仙了,成仙以后还要努力修行,那不是修了个寂寞?”

    “仙人就已经长生久视了,咱们又在观主门下,只要咱们不惹事,难道还有人看不顺眼要来杀咱们不成?”

    “观主都没说什么,大师兄天天叨叨咱们不争气,行,修吧,修到真仙应付一下得了。”

    三人的天赋都不低,但都没什么更进一步的念头。

    在别人眼里,他们就是三个当真是格格不入,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易轻舟更是如此。

    若是修剑道,早就已经成真仙,有大成就了。

    可就是碰都不想碰剑一下。

    易轻舟的意识有些迷离,和许青山二人相识的那段记忆正在变得模糊。

    取而代之的,则是更久远的万剑阁的时候。

    “轻舟,你是天生的剑道天才。”

    “万剑阁以后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你为什么不喜欢剑道?”

    “我为什么要喜欢,为什么你们都要让我练剑,从小到大,有人问过我喜欢吗?娘亲,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你的孩子,还是万剑阁的孩子?”

    “我从一出生就被打上了标签,可我叫易轻舟,我不叫剑道天才。”

    “爹也是剑道天才,可他呢?他除了剑还有什么?他这些年有管过我们母子吗?”

    “我不要做剑道天才。”

    “我就要做自己,我绝对不修什么狗屁剑道!”

    “我易轻舟,今天叛出万剑阁!”

    “就是死,我也绝不回头!”

    易轻舟当年决绝无比,叛逆桀骜,发誓就是死也不回去,死也不修什么狗屁剑道。

    可临死之前。

    这些发下的毒誓全都作废。

    他从未修行过剑道,临死前却成了剑仙,和陈黄皮斗剑。

    他宁死不回头。

    可死前的惟一心愿,就是求陈黄皮将他的脑袋送回万剑阁。

    从离开万剑阁,到临死前的这一刻。

    一共是两万三千四百八十二年。

    易轻舟的记忆变得无比清晰。

    但母亲的面容忽暗忽灭。

    依旧是模糊不清的。

    易轻舟的意识好似化作了一个个体,回到了过去,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这一幕,是他十岁时候的。

    母亲提着木剑,正在耐心的教导易轻舟练剑。

    至于父亲。

    易轻舟这辈子都只见过两三次。

    那的确是一个剑道天才,但也是一个修到最后眼中只有剑的疯子。

    是他生平最厌恶的人。

    仅次于陈道行。

    咣当一声。

    易轻舟手中的木剑落地。

    母亲微微皱眉,问道:“轻舟,为什么你总是握不紧手中的剑呢?”

    “我不喜欢。”

    “是不喜欢这木剑吗?”

    母亲无奈的道:“你还小,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剑道比修为更重要,木剑也不比法剑差,虽朴素无华,但这才是最适合你的啊。”

    “不,我也不喜欢法剑。”

    易轻舟握紧拳头,执拗的道:“我什么剑都不喜欢,娘亲,我不想练剑,不想修剑道。”

    “不要说了……”

    “求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然而,未来的易轻舟的低吼,年幼时的他又怎会听得到。

    年幼的易轻舟怒道:“如果娘亲生我是为了让我练剑道,那为何要生我?万剑阁就真的缺我一个所谓的剑道天才吗?”

    说罢,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任由母亲如何呼唤都不肯回头。

    良久过后。

    母亲站在原地,难掩面容愁苦,她捡起地上的木剑,将其小心擦拭干净,然后放在了一旁的剑架上。

    看着母亲的身影渐行渐远。

    易轻舟走上前,怔怔的盯着那把木剑。

    这把木剑确实很普通。

    但对于母亲而言却不普通,因为这把剑是母亲年幼时练剑的最初之剑。

    传到易轻舟手里。

    可以说,是寄托了他母亲的期望和爱怜。

    但这事,是很久以后易轻舟叛出万剑阁才知道的。

    周遭的画面正在破碎,变得模糊不清。

    “不要!!!!”

    易轻舟心中恐惧万分,上前一把握住了那把木剑。

    他害怕这把木剑会消失。

    以他的能力,即便是死后意识、神魂、本相都处在消散的边缘,也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他握住了这把木剑。

    再看向四周。

    周围的景象回到了更早之前。

    那是易轻舟刚学会走路的时候,蹒跚学步,越跑越快。

    “慢一点,慢一点。”

    “娘亲,你追不上孩儿啦。”

    他的母亲是剑仙,又怎么可能追不上,只是在配合孩子玩耍罢了。

    而易轻舟却在追逐。

    但无论如何,他都追不上。

    渐渐地,连这些景象都在破碎。

    画面纷纷涌现。

    种种记忆,再上心头。

    可无论如何,易轻舟都看不清自己母亲的面容。

    直到……

    直到那些画面都被虚无所取代。

    易轻舟的四周一片黑暗。

    只有他,以及手中的那把木剑。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时间在这一刻没有了意义。

    易轻舟呆呆的看着手中的木剑,他有些躁动,有些癫狂,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他只是想看清母亲的面容。

    但却不能得偿所愿。

    “此乃我恶,此乃我恶。”

    易轻舟单手覆面,声音,泪水,全都从指缝中渗出:“悔不知当初,悔不该当年,娘亲,孩儿错了,孩儿真的知错了。”

    “老天啊,求你给我一个悔改的机会。”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也只有在体会过那份痛苦。

    那曾经的过错,才会刻骨铭心,日日夜夜的自我煎熬。

    易轻舟在哀嚎。

    在哀求,在祈求上苍给他一个悔改的机会。

    他丢下手中木剑,不停的叩首。

    而上苍,不会回应他。

    回应他的,只有这无尽的虚无。

    以及,一个怜爱的声音。

    “轻舟,为什么你总是握不紧手中的剑呢?”

    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

    易轻舟浑身一僵,他抬起头,看到了一个身影从黑暗中向着自己走来。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娘亲……”

    易轻舟声音颤抖,浑身都在颤抖。

    他看着自己母亲一步步走来。

    走到自己面前,又一次将那把木剑给捡了起来,交到自己手里。

    “娘亲,孩儿错了。”

    易轻舟泪流不止:“孩儿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没关系的。”

    母亲怜爱的为易轻舟擦去眼泪,轻声道:“娘生你不是为了让你做剑道天才,也不是让你做万剑阁主,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所以我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握紧你手中的剑。”

    “不修剑道没关系,但你向来执拗,手中无剑,你会吃亏。”

    “剑道不是不便之物。”

    “护道存己,亦是剑之本意。”

    听着母亲的这些话。

    这一次,易轻舟握紧了手中的木剑。

    死死的握紧,再也不松开。

    同时,他也看清了母亲的面容。

    穿着简朴,样貌端庄,不算是什么绝世美人,只是中人而已。

    同样的,也看不出任何剑仙气质。

    对于易轻舟而言,这是他的母亲,其次,才是万剑阁的剑仙。

    周遭的一切都在变幻。

    化作了一个剑的世界。

    ……

    与此同时。

    对于陈黄皮而言,时间只过去了一瞬而已。

    他斩杀了易轻舟。

    被易轻舟定住的时间,也恢复了流转。

    但就在这时。

    一股可怕的气息,从易轻舟向着大地坠落的脑袋之中涌现了出来。

    他的双眼之中,有刺目的剑光冲天而起。

    一个世界,或者说,一个道果的雏形显化了出来。

    黄铜油灯惊叹道:“他终于杀了自己,也看到了自己母亲的样子,心劫一去,大彻大悟,便要一步登天了!”

    陈黄皮眼前一亮:“易轻舟是在借我手渡劫?”

    黄铜油灯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这样的念头,但从结果看,这小子的确是成了,他的确是剑道天才,只是如今的天地,哪还有他踏出哪一步的机会?”

    真仙的极致强大到没边。

    而更近一步,便是近乎于道。

    看到那条道。

    坚定的走上去,然后,以道化道。

    以自己的道诠释天地至理。

    最终,形成一个世界,一个道果。

    “本家,你也掌握了剑道。”

    黄铜油灯催促道:“易轻舟能不能成不好说,但他如今的道果定是剑道,只是不知道是以什么剑道成道果,你好好看着,这对你来说有益。”

    陈黄皮自然不嫌自己手段多。

    他瞪大了眼睛。

    甚至唤出了邪眼,要看清易轻舟的道果。

    在下方。

    易轻舟的脑袋依旧在坠落。

    但陈黄皮的确看到了他的道果,一剑分生死,生死化阴阳,阴阳化五行,五行成天地。

    正是契合了他母亲传他的那门秘术。

    以道基铸命剑,拔剑分生死!

    只是,天上却没有任何异相。

    天地异变已经走向了末期,苍天都已经死了,人间更是连一丝灵气都不存在了,哪还有万亩庆云,为这易轻舟而喝彩。

    “看来,他虽然走出了哪一步,但终究成不了道果。”

    “等一等!!!”

    陈黄皮惊声道:“黄二,你快看,易轻舟在做什么?他要自斩吗?”

    “什么?”

    听到这话,黄铜油灯无比错愕,立马向陈黄皮讨要了一只邪眼。

    然后它看到了让它此生都无法置信的一幕。

    易轻舟身穿白衣,手持木剑。

    蕴含无尽剑道奥妙的道果在他头顶显化。

    仿佛是看到了陈黄皮和黄铜油灯。

    易轻舟洒脱的笑了笑:“还得再麻烦你们一件事,把我这道果也一并带走。”

    说罢,他手中木剑随意一斩。

    那已经有了雏形的道果被直接斩下。

    而这些,都只是邪眼的视角下发生的事。

    在现实之中。

    易轻舟脑袋的双目只是射出了无数剑光。

    那些剑光涌入他的那副邪异之躯中,然后,便有不可思议的变化显现了出来。

    那身躯,化作了一把剑鞘。

    承载了他在此刻的道果。

    而那近乎于道的气息,也瞬间跌落消失。

    易轻舟缓缓闭上眼。

    但他看到的东西却更多。

    他看到了幼年时候,那时的他才四五岁,提着木剑在万剑阁的山谷之中乱跑。

    那山谷内,万花盛开。

    凡他所过之处,木剑挥舞,没有一朵花能幸免于难。

    同时,他也领悟到了另一种东西。

    有别于剑道,却脱胎与剑道。

    他纵身一跃,人剑合一,却化作了一只晶莹剔透,神异无比的蝴蝶。

    “轻舟已过万重山。”

    “天地异变结束之时,便是吾与你陈道行开道争之日!”

    这蝴蝶时隐时现,消失于无。

    ……

    而在那京城之中。

    在那黄泥巷的最深处,那个常人看不到的世界里。

    葬神坟内,祭坛之上。

    邪道人缓缓伸出手,一只奇异的蝴蝶从黑暗之中飞了过来,在其指尖扑扇环绕。

    “执念深重者,必受执念所困。”

    “修道明己,修道明心。”

    “修道不是为了放下执念。”

    “而是放下执念,你才能看到更多,才能真正的拿起执念。”

    “一念起,一念生。”

    “犟种回头,也还是个痴儿。”

    邪道人挥了挥手,将这蝴蝶丢入了身后的棺材里,那棺材是最早用来存放易轻舟尸体的棺材。

    现在也发挥着本来的作用。

    邪道人并没有告诉易轻舟。

    其实,在他那记忆里与他谈话的母亲,并不是他的心劫。

    那就是他的母亲。

    是当年易轻舟母亲找到自己,请自己收易轻舟为徒的时候留下的一点灵光。

    “我这孩子是个犟种,他自己与自己较真,自己与自己争斗,以后肯定会给您添麻烦,这一点灵光存放在您这里,日后定有用得到的地方。”

    这是易轻舟母亲当年的原话。

    邪道人眼神有些恍惚,当年他和易轻舟母亲倒是不算太熟悉,和易轻舟的父亲却有过一段交情。

    而这对夫妻,都是心诚的人。

    唯独这个孩子不一样。

    天生犟种。

    而他,同样有着一个犟种徒儿。

    看似洒脱随性,实则比易轻舟还要犟,只是犟的地方不同,算起来也好不到哪去。

    如今时过境迁。

    邪道人倒是有些感触良多。

    毕竟,他也算是做了父母的人了。

    至于天地异变结束后,易轻舟近乎于道开道争这事……

    邪道人看向黑暗之中淡淡一笑。

    “广目,把那件道袍拿来。”

    话音落地,黑暗之中便走来了一尊巨大的神明,双掌之中各有一只巨大的竖眼。

    正是广目上神。

    这黑暗无穷无尽,隐隐好似隐藏着更多奇异的存在。

    加上易轻舟,共有两千九百九十九尊。

    起步都是真仙。

    甚至有的,比现在的易轻舟都要强大。

    此刻,广目上神手中捧着一件迭着的道袍。

    这道袍通体黑色,上有金丝绣成的图案,看着极为华贵。

    这道袍是邪道人。

    或者说,是师父在陈黄皮很小的时候就准备好的。

    只是陈黄皮年纪小,还穿不上,所以一直没拿出来。

    如今陈黄皮十六岁了。

    身子骨已经长成了。

    好端端的俊秀少年,总不能整天穿着那身破烂道袍。

    也是时候换个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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