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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倾盆,雷鸣电闪。
大康京城,正阳门外举世皆惊。
神明也好,修士也罢,世家老祖,大康皇帝。
此时此刻全都噤若寒蝉,怔怔的看着悬于天上的师兄弟二人。
易轻舟,真仙临世。
他一心求死,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除了王明道猜了个大概,任谁也没想到这尊仙等的竟然是陈黄皮。
不过想想也是。
陈黄皮来历神秘,实力强大。
这样的人是仙人的师弟确实再妥帖不过。
至于那个约定。
所谓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当年葬神坟中立下的君子之约,陈黄皮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如今时过境迁。
陈黄皮知道了许多辛密,心境早已不同。
再想起当年旧事,顿觉五味杂陈。
“天地异变只剩几百年了。”
陈黄皮动容,对易轻舟轻声道:“几百年后你便能复活,到时候会有新的道路出现,你我的约定可以作废了。”
在回到万年以前的净仙观、与陈道行大战之前。
陈黄皮都记着这个约定。
待自己修为强大以后,斩下易轻舟的脑袋,将其连同那封家书一起带到大乾仙朝。
南道州,万剑阁。
易轻舟的母亲是剑仙,是万剑阁主。
种种种种,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然而,易轻舟却摇头道:“师弟,我等了很多年,终于有了一个解脱的机会,你却与我说约定作废,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来见我呢?”
“他娘的,你小子真能哔哔。”
黄铜油灯忍不住跳了出来,张口就骂:“易轻舟,你怕不是邪异当久了,当的脑子都坏掉了,陈黄皮和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好好做邪异,天地异变结束以后你就能活。”
“到时候你还是真仙。”
“活着不好吗?”
“说好也好,说好也不好。”
易轻舟看着眼前的黄铜油灯,笑道:“金顶天灯大人,我知你是为我好,但好与不好,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体会。”
“本灯是九冥神灯!”
黄铜油灯咬牙切齿的道:“金顶天灯是黄一,本灯是黄二,你小子,不对,你别打岔,一家人要整整齐齐,这道理你不知道吗?”
陈黄皮跟着道:“想想你母亲,你不是有愧于她,几百年后你们母子重逢,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啊……”
听到母亲二字。
易轻舟怔了怔,目光隐隐有些飘忽。
他的思绪在飞舞,好似飞到了几百年后。
几百年后的自己活了过来,回到了魂牵梦绕的南道州,见到那个已经记不清面容,慈爱温柔的母亲。
这样的结果,是真的好啊……
只可惜……
自己看不到了。
易轻舟摇摇头,淡淡的道:“师弟,人和人的选择是不一样的,在你看来,我应当如此,可在我看来,这是囚禁我的枷锁。”
“修行不是为了修个理所当然,修个应当如此。”
“若是这样,那普天之下,人人皆能成仙,人人皆可明我。”
“榆木脑袋!”
黄铜油灯骂道:“你小子死心眼么?都跟你说的这么直白了,你还要死,死有什么好?你倒是说出个所以然来也行啊!”
“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是不是有人逼你?”
“还是说,你一心求死,只不过是嘴上说说,实际上你小子有什么别的谋画?”
黄铜油灯期待的看着易轻舟。
它都要急死了!
对于黄铜油灯而言,它的记忆恢复以后。
很多事,它也明白。
确实是自己变成邪异以后瞎编的。
净仙观的重宝没有看不起自己,那些道人们也没有对自己爱答不理。
在它的记忆里。
那些道人们,时常与它交流。
而易轻舟给它的映象也不算什么没眼缘的主。
易轻舟,许青山,白求仙。
这三个常年厮混在一起的弟子,个个天资都不算差,但就是没什么上进心,不是被说了修为的问题,这三个能停在仙人境界一辈子。
因为仙人就能长生久视。
如今,净仙观的道人们除了那个叛徒陈道行以外,其他的都死去化作邪异,葬在十万大山的各个角落。
也就是接引苍天死气阵法的各个阵眼。
唯一例外的,就是这易轻舟。
黄铜油灯给陈黄皮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马上前道:“易轻舟,师父将你随葬神坟一起钓出来,肯定是需要你,而你这样做,岂不是会伤他的心?”
“师弟,你想多了。”
易轻舟洒脱的道:“我只不过是顺带,师尊要的是葬神坟,是那祭坛,是广目上神,再说了,师尊已经同意了。”
“不可能!师父怎么会同意!”
陈黄皮咬牙道:“定是你在骗我。”
“我所行所言皆由本心,又怎会骗你?”
“那就是师父老糊涂了!”
陈黄皮囫囵的道:“师父疯了,你知道的,过去的他清醒,现在的他就糊涂,这些都作不了数。”
可这话,是他用来说服易轻舟的托词。
他却说服不了自己。
若是师父不同意,已经彻地沦为邪异的易轻舟又怎会突然恢复成真仙状态。
又怎会默许易轻舟现世呢?
“我不杀你。”
陈黄皮认真的对易轻舟道:“你现在是真仙,你比我要强大很多,我们可以一起去大乾仙朝,一起去见你母亲。”
“对,大乾仙朝!”
陈黄皮激动的道:“大乾仙朝是你的家,你可以回家了。”
“我回不去了。”
易轻舟轻轻拍了拍陈黄皮的肩膀,由衷的道:“师弟,我是真的回不去了。”
“胡说!”
陈黄皮怒道:“若是回不去,截天教的弟子是怎么来到人间的?我有升仙令,我们可以从青铜门过去。”
他这次回京城一是为了见师父,二就是为了去大乾仙朝。
而他的实力强大无比。
那些截天教的弟子,难道还能拦得住他夺走青铜门不成?
“那扇门啊……”
易轻舟眉头一皱,低声道:“那扇门已经被毁了,就算没毁,你也不能通过那门进入大乾仙朝。”
这大康京城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没什么秘密。
尤其是那扇青铜门。
怕不是仿制造化之门的那人,都想不到人间会有真仙到此。
“那门,还有那邪神。”
易轻舟继续道:“那都是有人故意抛出来的钩子,虽不是用来对付你的,但最好不要沾染,省的届时寻着因果追溯到你。”
陈黄皮怔住,道:“是他?”
“有点像,但不确定。”
去大乾仙朝是现在最主要的事。
汤谷已经没了,六阳神根本就出不了。
这一环,就把陈黄皮卡的死死的。
唯一的办法。
就是杜慎维通灵陈皇断指给出的一句话。
去大乾仙朝!
陈黄皮相信陈皇不会害自己。
六阳神只能在大乾出。
黄铜油灯闻言,也有些不知所措。
没说服易轻舟这小子也就算了,结果这小子还抛出了一个更棘手的问题。
这不是两头堵么?
仿佛是看出了陈黄皮和黄铜油灯的纠结。
易轻舟轻笑道:“其实,你们想去大乾仙朝也不是没有办法,最起码,我就琢磨出过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当年后悔过去十万大山造神。
他想回家。
可大乾仙朝突然自封,根本不给他回去的时间。
因此,他还真琢磨出了一个点子,只是没来得及施行,天地异变就已经开始,后来的事,也就不再言说了。
陈黄皮有些欣喜。
易轻舟现在不提那约定之事,又知道该怎么去大乾仙朝。
岂不是得偿所愿。
“是什么办法?”
“战胜我,我便告诉你。”
易轻舟眼神凌然,负手而立,周身气息毫不掩饰的释放了出来。
那强横的威压,哪怕是没有刻意为之。
也瞬间使得天地变色。
陈黄皮脸色涨红,只觉得心口无比沉闷,好似天地都在压制自己似得。
他这般,那下方的无数神明修士就更加不堪。
轰隆隆!!!!
随着道道雷霆咆哮声响起。
所有修士神明全都瘫倒在了地上,除了眼睛能睁开,能看着天上发生的那骇人一幕,其余的什么都做不到。
这就是,真仙之威。
仙与凡的差距,如同天堑。
“陈黄皮!”
易轻舟神色淡漠,不再口称师弟:“净仙观向来没有予求予取之说,让我看看你的实力,若你胜不了我,那这大乾仙朝便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此话一出。
陈黄皮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易轻舟的意思很明显,大乾仙朝比自己想象的要危险许多。
若是实力不够,便要前去。
到时候,恐怕自己会栽个跟头。
但战胜易轻舟……
“好你个易轻舟,你小子这是脸都不要了是吧!”
黄铜油灯大叫道:“你是真仙,陈黄皮才什么修为,他不开六阴神连仙人都干不过,他拿什么赢你?”
真仙实在是太强大了。
尤其是这易轻舟,虽说在净仙观比他厉害的有很多。
但也要看跟谁比。
到底是观主的弟子。
那净仙观的诸多法门,陈黄皮才会几个?
满打满算,实际上也就一门杀生剑诀而已。
还是从许青山的断臂化作的邪异那里学的一招半式。
真要是斗起来。
那就是一方面的吊打啊。
易轻舟淡淡道:“简单,我不动用真仙手段,只将修为控制在仙人境界,如此,也只是高出陈黄皮一头,这样便公平许多。”
不是他不想继续往下压修为。
而是觉得没意义。
要是同境界相争,岂不是小瞧了陈黄皮。
“你要怎么斗?”
陈黄皮心中也有傲气。
易轻舟这样激他,他怎么可能会有任何退缩。
易轻舟冷冷吐出二字:“斗剑!”
陈黄皮皱眉:“斗剑?”
“不是,易轻舟……”
黄铜油灯迷茫的道:“你小子虽是万剑阁出身,可你又不修剑道,你是真仙,又不是剑仙,你拿什么和陈黄皮斗剑?”
易轻舟除了在那段似是记忆,似是过去的奇异所在,使出过一门以道基铸命剑的剑法以外,实际上根本就不懂剑道。
就连那门剑法,都谈不上剑道可言。
是万剑阁的秘术。
陈黄皮轻声道:“剑道改易,以往的东西都作废了,斗剑,我优势太大,你是斗不过我的。”
他不愿意占易轻舟的便宜。
斗,就要光明正大的斗!
含含糊糊,遮遮掩掩,一点都不爽利。
“换一个吧。”
“我只想斗剑。”
易轻舟固执的道:“剑道改易,我可以从头再学,除此之外,任何方式斗法都非我所想,非我所念,便是死我也不能瞑目。”
听着这番话语。
黄铜油灯忽然有些明悟。
易轻舟,万剑阁的少阁主。
可却不修剑道……
想来当年应该也有一番故事。
“我答应你!”
陈黄皮伸手一握,洞虚神剑便瞬间出现在他手中。
“但我有句话说在前头。”
陈黄皮道:“我的剑道来自太易子,总结起来,便是吾观吾剑如观吾,这并非曾经的剑道,易轻舟,或许你短时间内不一定能掌握。”
话音落地,一股无比锐利的气息,瞬间从他身上涌现了出来。
洞虚神剑嗡鸣不止!
而陈黄皮的眼神,也变得凌厉冷漠。
人剑合一!!!!
观吾剑明吾心。
剑有多强大,人就有多强大。
人有多强大,剑也就有多强大。
这是最极端的剑道。
极端到,容忍不了一丝杂念。
本心不够坚定,不够纯粹,没有那一往无前的气势,是掌握不了这剑道的。
陈黄皮没有丝毫遮掩,将自己的剑道展现了出来。
剑气冲天!
剑意凌霄!
漫天暴雨都被感染。
落下的雨点,都夹杂着一丝锐利。
再看易轻舟。
黄铜油灯瞪大了眼睛。
它震惊无比的发现,此刻的易轻舟身上竟然也浮现出了可怖的剑意。
有锋利无比的剑气在其周身环绕。
那剑意,愈演愈烈!
隐隐能听到铿锵有力的剑鸣声。
“这就已经入门了?”
黄铜油灯惊呆了:“你小子凭什么?本灯都没学会的玩意,你看一眼就能会?是不是观主给你开小灶了?”
“不,是未来的我学会了而已。”
易轻舟缓缓闭上眼睛,他的双目之中有时间长河浮现。
真仙,可以小范围的在时间长河上下游走。
陈黄皮将剑道传给他的那一刻起。
易轻舟以现在为锚点,在未来逐渐的入门,然后又将这感悟送到现在。
由此循环往复。
易轻舟,自然能以这种不讲道理的方式掌握新的剑道。
感受着这和自己同源的剑道。
陈黄皮不禁问道:“易轻舟,你究竟用了多久掌握了我的剑道?”
“一天。”
“一天?”
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一天。
易轻舟说的一天,是他只有一天时间。
而不是掌握剑道的时间。
准确的讲,只有半天。
“师弟,莫要小看天下人。”
易轻舟缓缓睁开眼,锐利的剑气在眼中浮现,身后一道模糊的剑影缓缓浮现。
他和陈黄皮的剑道实际上有些不同。
先观吾,铸吾剑,然后才是观剑如观吾。
他铸就的这把剑,很强大。
是他小时候握的第一把剑。
易轻舟,南道州万剑阁主独子;
天生剑体,年幼时握剑,剑气冲天,万剑拱卫,是当之无愧的剑道天才!
“来!!!!”
易轻舟暴喝一声,漫天雨点化作剑光!
他猛地一握身后之剑。
那剑瞬间凝实!
这是练假成真之法!
而这剑,并非名剑,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铁剑。
甚至连开锋都没有。
但在易轻舟手中,这就是他最强的剑。
轰!!!!!
剑光冲天!!!!
陈黄皮见此一幕,心中豪情万千!
他感觉到洞虚神剑的战意。
或者说,他心中的战意汹涌澎湃。
“师兄,看剑!”
陈黄皮人剑合一,瞬间斩向易轻舟。
轰隆隆!!!
两把剑碰撞在一起。
剑光如瀑,雷霆如海。
暴雨倾盆的京城,在这一刻瞬间被照亮,如同白昼一般。
“师弟,你这一剑还不够!”
易轻舟一剑将陈黄皮斩飞数千丈,随后毫不犹豫的向前一步踏出,手中长剑往天上一指,落下的雨点瞬间定住,然后震动不止。
下一秒。
易轻舟出现在陈黄皮面前。
他的气势一往无前,手中长剑猛地往下一劈。
无数的雨点折射着剑光,随着这一剑,如同流星泄地一般落了下来!
剑光!!!!
无尽的剑光!
陈黄皮双目之中倒影着此刻如同绝世剑仙一般的易轻舟。
他没有去思考易轻舟为何掌握的剑道如此强大。
他心中只有战意!!!
“吾剑,无坚不摧!!!”
陈黄皮剑指一并,按在洞虚神剑的剑身上。
他体内无穷无尽的精气疯狂灌入剑中。
洞虚神剑大放光明。
刹那间!
陈黄皮猛地挥剑,便有无数把洞虚神剑从这挥剑的轨迹之中涌现了出来。
那些洞虚神剑发出高昂的剑鸣。
然后……
一道剑气长河便横在了天上。
剑雨落下,剑气长河震荡不止。
这是陈黄皮自己明悟的剑招,没有名字,只有滔滔不绝的战意!
“这一剑,不错!”
易轻舟眼中精光闪烁,他将自己的剑意融如万千雨点之中,虽不是他最强大的手段,但等闲修士一时间根本想不到应对之策。
而陈黄皮的这剑气长河。
即便是易轻舟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极为精妙,放在万剑阁都算是上等剑术了。
陈黄皮脚踩剑气长河,手中洞虚神剑直指易轻舟。
“师兄,你且看好了!”
“我这剑招,还有变化!”
陈黄皮畅快的大笑,身影融入剑气长河之中,和洞虚神剑融为一体,化作了一条鱼儿。
只这一番变化。
剑气长河就如同活过来了一样。
鱼儿在长河中游动。
整条剑气长河则奔流不息,向着易轻舟冲了过去。
可在易轻舟眼里。
这不是剑气长河。
这分明就是一把剑,一把锋利无比的剑!
陈黄皮所化的鱼儿,则是这剑中的魂!
“来的好。”
易轻舟提剑向前踏出一步,双目毫不畏惧的盯着那杀向自己的剑气长河。
他用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
他将长剑侧横在腰间,另一只手做虚按状。
好似这长剑被收在剑鞘之中,要将其拔出来。
锃!!!!!
一道剑光闪过,斩向剑气长河。
易轻舟白衣无风自动。
当真有拔剑的声音响彻云霄!
而那剑气长河,当场被从中间斩成两半。
陈黄皮的剑气长河虽然精妙,但太过于粗糙。
在易轻舟眼中。
破绽简直不要太多。
尤其是,他现在虽然将境界压到了仙人,但毕竟是真仙,眼力在那里摆着。
自然是知道怎么应对。
然而,让易轻舟有些意外的是。
那剑气长河被自己一剑斩开,并未随之消散。
反而是以一化二。
不……
不止是以一化二。
二化三,三化四,四化万千!!!
万千剑气纵横交织,如同一张罗天巨网一般,从四面八方,从各种诡异刁钻的角度斩向了易轻舟。
这是太岁教的剑阵。
易轻舟脚踩虚空,持剑而立。
他脑海中涌现出了许多事。
大乾仙朝以剑道为主的宗门不少。
但最有名的只有一教一阁。
太岁教,万剑阁。
以往太岁教是当之无愧的剑道第一。
可后来,太岁杀剑都改名洞真了。
万剑阁也就有了说法。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剑修也是如此!
“万剑归一,唯我唯一!”
易轻舟不修剑道,是因为他当年极为厌恶,不代表他没看过万剑阁的那些剑术。
此刻,陈黄皮以太岁教剑阵之法杀来。
那易轻舟便要以万剑阁的剑术与之争斗。
这一刻。
两大剑道势力,便在这人间交锋了起来。
而且,代表万剑阁,代表太岁教的二人。
都和这两个地方没太大的关系。
起码,掌握的剑术,不是在这两个地方学来的。
而在那些神明眼中。
这场斗剑之争,简直夸张到了极点。
它们只能看到剑光肆虐,只能看到剑气纵横。
两把剑在天上争斗。
彼此交战,那战斗的余波都强横到了极致。
关键是,任何奥妙,它们都看不懂。
易轻舟是当之无愧的剑道天才。
陈黄皮或许不是。
但,任何剑道天才,都得按照他的剑道修行。
他永远是站在剑道巅峰的那个人。
易轻舟的剑道,他与之交战,便能从中有所收获。
或者说。
这是在将陈黄皮的剑道往上推。
推到一个极其夸张的程度。
只凭剑道,就能和仙人交战。
两道剑气长虹在天上肆虐,剑气将暴雨蒸发,云雾之中都夹杂着剑意。
轰隆隆!!!!
有神明看到一片雷海浮现。
那雷海化作了一把剑。
锃锃锃!!!!
拔剑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剑鸣声更加狂暴,不亚于那雷声威势。
这场师兄弟之间的斗剑之争还只是开始。
眨眼间,就已经打出了京城。
在更远的地方,荒郊野外,千里菏泽。
陈黄皮的身影分化万千,每一个身影都闪烁着雷霆电光。
至于易轻舟。
易轻舟始终握着手中长剑,或劈,或斩,或刺,和陈黄皮彼此争斗,剑与剑碰撞,剑气与剑气抵消,剑意、剑道,全都在彼此争斗。
就要争个高下出来!
轰!!!
一道剑气落在群山之中。
地动山摇,山体当场崩溃。
剑光落下。
一座座大山被拦腰截断,断面光滑无比。
陈黄皮和易轻舟越战越勇。
一个体内精气无穷无尽,几乎不会力竭。
一个是真仙临世,一日之内,有我无敌。
与此同时。
在大康京城之中。
易轻舟和陈黄皮离开以后。
那些神明们、修士们、世家老祖、全都长舒了一口气。
没办法,易轻舟的压迫感太强了。
在真仙面前,仙人之下皆为蝼蚁。
其一举一动对他们而言都是天威。
“成仙是真的。”
宋家老祖低声道:“仙道从不曾断绝!真仙临世便是铁证!”
“或许,我等也可以成仙。”
“等一等,陛下呢?”
李家的老祖忽然看向正阳门的城楼上。
然而,不知何时。
先前还在那里的大康皇帝已经消失不见了。
……
养心殿中。
大康皇帝神色阴冷无比。
在他面前的,放着那未曾下完的棋盘。
此刻,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大康皇帝从来都没想过成仙,因为他很清楚,人间是不可能修成仙的。
没有灵气,拿什么成仙?
就是那些所谓的仙师。
放在天地异变之前,也不过是渡劫期,返虚期的修士而已。
要不是其来自大乾仙朝。
要不是大康建国,就有这些人的影子。
要不是有利用得到的地方。
大康皇帝怎么可能一口一个仙师叫着。
而现在,易轻舟的出现给了他极大的刺激。
大康皇帝不知道真仙具体有多强大。
但光是那威压就已经让他承受不住。
感受到的瞬间就瘫软了下来。
最关键的是陈黄皮……
在别人眼中,大康皇帝和陈黄皮没什么矛盾。
可实际上,他难道不清楚吗?
为了解决那些仙师,他可是推波助澜,将陈黄皮当做利剑,弄死了那些仙师。
也就是陈黄皮强大。
若是陈黄皮死了,那大康皇帝也不会觉得失望。
反而会觉得少了一个变数也挺好。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生死存亡啊……”
大康皇帝深吸一口气,对着那广目邪神道:“朕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那个变数,他身后竟然还有一尊真仙,悔矣,悔矣!”
若不是真仙,那大康皇帝倒不会这般忌惮。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有多么决绝。
多么的人神共愤。
所以,从一开始大康皇帝就设想过,或许会有堪比仙人的存在出现制止自己。
他为此准备了一件杀器。
刘家是盗墓起家。
当年的刘家家主,是大康开国皇帝麾下的将军。
刘家挖到的古修遗落的宝物不少。
大康历朝历代的皇帝手中则更多。
其中,就有一件名唤戮神百变的邪道法宝。
那法宝可以杀仙。
因为其包含了某种邪诡的咒法。
但动用以后,就会开始自毁。
大康皇帝这些年不停的增加赋税,其实那些人气不像外界想的那样,是因为这尊神像导致的。
大乾仙朝要人气作甚?
要的是将这尊神像安置在人间,然后再将其收走。
至于具体人间会失去什么,大康皇帝不清楚,也不在意。
总之,他将那些人气全都用来修补那戮神百变的邪道法宝,到现在,已经可以坚持一盏茶的功夫才会自毁。
这法宝,就是大康皇帝用来应对变数的东西。
“可那是真仙啊……”
大康皇帝幽幽叹气:“凡人能杀仙,是因为仙人里有个人字,真仙,如何杀?”
“好在,朕也无心与真仙争斗。”
“天地异变即将结束。”
“朕的计划,也该告一段落。”
说着,大康皇帝便拿出了手中的白子,落在了棋盘的一角。
原本错综复杂,铺所迷离的棋局,在这一子落下以后豁然开朗。
胜负,也分的清清楚楚。
下一秒!
大康皇帝消失不见。
而在那京城数百里外的皇陵之中。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响了起来。
轰隆隆!!!!
地龙翻身!!!!
无尽的黄泥浆,从那条通道之中喷涌而出,这里有着许多的神明和金丹傀儡,可眨眼间就被黄泥吞没。
黄泥浆填满了整个皇陵。
咚咚咚!!!
一个个沾满了污泥的怪物狞笑着,撞向皇陵的入口。
在更远的地方。
并州,楚州,凉州等等……
这些世家造神之处,一个个暗卫纷纷出现。
“陛下有令!炸开黄泉阴土!速速将整个大康化作灾邪之国!!!”
这些地方连通黄泉阴土的通道,早已经被世家们用尽人力物力挖的差不多了。
有的地方更是挖通黄泉阴土。
能很明显的感受到那种恐怖,邪恶,阴暗无穷的力量。
地龙翻身就在今天。
但这些通道如此脆弱,只要地龙翻身一开始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世家们没有被冲昏头脑。
他们冷静的去分析,便会发现,整个大康外围,那些有着连通黄泉阴土通道的城池都在大康皇帝手中掌握着。
那些地方,现在就是一个个脓疮。
而世家们掌握的城池,则是链接这些脓疮的关键节点。
陪都,或者说旧都。
此刻,四大世家老祖的真身齐聚于此。
当今的这位大康皇帝继位以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迁都。
以此把朝中的各个要职从世家手中逐渐剥离出来。
但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就像是抢走小孩的玩具一样,抢走以后,小孩子便会想要夺回来,而且还会变本加厉的讨要。
因为失去过一次。
便不想失去第二次。
如今,四大世家老祖很清楚,这旧都之中同样有着一个连通黄泉阴土的通道。
而且还连通着皇陵。
他们的法身在京城和大康皇帝拉扯。
真身却带着那个已经造好的神像到此。
为的就是抢!!!!
抢走大康皇帝放在旧都,用来造神的黄泥。
同时,这里也是他们成神的地方。
宋、李、韩、孟。
四个老者此刻对视了一眼。
他们用来成神的黄泥,都在各种手中拿捏着。
凑在一起才能成神。
宋家老祖淡漠的道:“外面已经地龙翻身了,到这一步了,老夫也没什么好说的,进去以后,咱们四人联手杀光里面的神明,抢走那些黄泥。”
李家老祖冷冷的补充道:“事成之后,若是那黄泥不够再造一尊神,你我四人再见分晓!”
“承诺毫无意义,世家终究是世家,而你我终究是你我!”
孟家老祖眼中闪烁着杀意。
“不争,就要死。”
韩家老祖冷笑不止,率先出手,拿出了一方大印,这是他祭炼的一样法宝,用的是韩家上下的血脉。
此刻,这大印被祭出,便化作山岳般大小。
直接轰开了旧都地下皇陵的入口。
他们在关键时候可以齐心协力,拧成一股麻绳,但在关键时候,也会倒戈相向,彼此争出一个你死我活出来。
然而,进了那地下皇陵以后。
李家老祖,韩家老祖,孟家老祖全都怔住了。
因为眼前的地下皇陵之中,站满了宋家的神明。
再看身后。
宋家老祖已经出手堵住了出口。
“老夫骗了你们,这里根本就没有黄泥。”
宋家老祖痛苦的说道:“陛下也骗了老夫,他误导了所有人,这皇陵里从始至终都是空的,黄泥只在你们手中。”
“杀吧!!”
“杀光你们,老夫便是唯一成神成仙的那个人!”
……
大康的天上。
陈黄皮和易轻舟战到天昏地暗。
而这场大战已经进入了尾声。
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
有神明、有修士,甚至还有一些隐藏在暗中的存在。
而这些,易轻舟都不在意。
“我输了。”
易轻舟看着周身沐浴天劫,剑道威势越发恐怖的陈黄皮,不禁摇了摇头。
不愧是师父唯一的徒儿。
自己的剑道越强大,他的剑道进步的也就越快。
打到最后,已经是在用仙人的修为在压制陈黄皮了。
这样再打下去,将毫无意义。
“呼……”
陈黄皮喘着粗气,手中洞虚神剑布满了豁口。
他已经到极限了。
这剑也到了极限。
“其实是我输了。”
陈黄皮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由衷的敬佩道:“从始至终你都没有使用影响时间的能力,如果算上,我肯定早就已经败了。”
易轻舟摇头道:“你没有这般能力,我若是以此与你斗剑,便是我的心不诚,而这,非我所愿,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他不执着于输赢。
而且,他确实已经拿出了剑道上的所有手段针对陈黄皮。
“师弟,你确实比以前强大很多。”
易轻舟走到陈黄皮面前,淡淡的道:“这样的你去往大乾仙朝为兄才放心的下,否则,正如我所说的那样,不去也罢。”
“行了,行了。”
黄铜油灯翘着二郎腿叫道:“你小子也挺会扯淡的,又不是没看出来你让着陈黄皮,现在又在这叽叽歪歪。”
“你要是想求个放心,那就跟陈黄皮一起去大乾仙朝。”
“这不比你教他如何争斗要强得多?”
黄铜油灯看的明白。
易轻舟这就是在借着斗剑的名义,传授陈黄皮他的争斗经验。
到后面,各种杀招阴招都出来了。
这不就是生怕陈黄皮以后和人斗法,结果没见过多少仙人手段,只以为影响时间的能力厉害,以至于轻敌受挫。
所以才让陈黄皮提前感受一下。
易轻舟淡淡一笑:“大乾仙朝我会去的,只是那是我死后的事了。”
听到这话。
陈黄皮和黄铜油灯瞬间急眼了。
“易轻舟,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好了活着呢?”
“这话我可没说。”
易轻舟摇头道:“我知道你们不理解,毕竟天地异变以后,我便能活过来。”
“可是……”
说到这,易轻舟眼中涌现出一抹痛苦之色,捂着心口道:“可是我每每想起那些过往,我便犹如千刀万剐一般痛楚。”
“陈黄皮,你不是我。”
“家母是剑仙,是万剑阁之主,而我是她唯一的孩子。”
“自我生下来,我便是剑道天才。”
“可我却生来叛逆。”
“家母教我练剑,我不听,不喜欢,不愿意。”
“我叛出了万剑阁……”
易轻舟低着头,浑身颤抖着道:“可当年的我,又怎会明白这对家母而言是多大的打击,我是她唯一的孩子啊……”
“陈黄皮,你亦是观主含辛茹苦照顾大的。”
“家母对我的好,不比观主对你来的差。”
易轻舟当年恃才傲物,不是瞧不上什么剑道,是别人让他如何,他偏要对着干。
尤其是对他母亲。
他十几岁就叛出万剑阁,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走什么剑道。
他只想要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拜入了观主门下。
那时候,大乾仙朝还没有净仙观这个说法。
净仙观是在十万大山建造而成的。
“我是个执拗的人。”
易轻舟以手覆面,泪水从指缝中流出:“拜入观主门下,是家母私下里找到观主安排的,她不怪我桀骜,不怪我叛逆,可后来我知道了……”
“我与她大闹一场。”
“而那次,我才清楚,原来我离开万剑阁以后,家母一直在背后默默照看着我,她时而化作路边老者为我解惑,时而以卖宝之法使我捡漏。”
“我愧对家母,我伤了她老人家的心,我跑到了十万大山造神。”
说到这里,易轻舟泣不成声:“我没脸见家母,便想着散散心也好,可没曾想,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我这近一万八千年来,时时刻刻都心如刀绞。”
“我是个不孝子……”
“天地异变以后,我会活过来。”
易轻舟低吼道:“可我,哪来的脸去见家母?我连家母的样子都记不清楚,我甚至不敢想她老人家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师弟,这样的我,拿什么活着去见家母?”
“师尊问我悔不悔?”
“我说的是绝不后悔。”
易轻舟按住陈黄皮的肩膀,死死的盯着他的双眼,咬牙道:“可我没告诉观主,我说的既是身死而不悔,亦是后悔当初的执拗,当初的桀骜啊……”
此时此刻。
陈黄皮嘴唇颤动,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要劝易轻舟。
但,好似这对易轻舟而言是一种痛苦。
易轻舟想求自己杀的,正是过去的那个他自己。
因执念而追求随心所欲。
因随心所欲而心生执念。
这或许比化作邪异的那近一万多年还要痛苦的多的多。
易轻舟是自己不肯原谅自己,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我的时间不多了。”
易轻舟收敛情绪,沉声道:“一日的时间将至,我只问你一句,当年之约还作不作数?”
陈黄皮闭上双眼。
再睁开的时候,目光坚定无比。
“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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