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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骤闻敌袭伏兵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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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驻守封丘的汉军主将是薛万淑。

    他是薛世雄的次子,薛世雄被俘投降后,他辗转来投。改制后,他现为薛世雄这一支卫军的马军总管。马军总管,顾名思义,负责执掌一支军队中所有的骑兵。此职通常是战时设置。汉军当下,并非全部的卫军,平素都设有此职。之所以任薛万淑为薛卫军的马军总管,一则薛家将门,薛氏兄弟个个知晓兵略、勇武能战,再一个也是表示对薛世雄的信任。

    随从薛万淑驻扎在封丘的薛军兵马,步骑共计五千,系由右一军、右二军和骑兵千人组成。

    进驻封丘已经一个多月,入驻时还是秋末,现已仲冬,眼看就要腊月了。

    快两个月的时间里,一直没有战事。

    但封丘临荥阳前线,薛万淑这一两个月也没闲着。一方面时不时遣些兵马,去西边的酸枣、阳武骚扰一番,一方面操练不辍,整顿防备。——封丘与酸枣、阳武呈三角形,封丘的西北是酸枣、西南是阳武,三县接壤,距离酸枣、阳武县城俱为百十里上下。

    却这日下午,他刚出城,巡完城外营回来,到得县寺府中,坐尚未定,茶汤都还没喝一口,府门外便响起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过了照壁,冲过庭院,由远及近,直奔堂前廊下。

    脚步声早已惊动了薛万淑。

    他放下茶碗,起身来看,见来人两个是城外营的校尉,一个是西城门当值军吏,不禁皱起眉头,问道:“什么事,这般慌张?”却其治军,有其父之风,军纪严明,营伍肃整。

    三人皆神色惶急,在廊下叉手行礼,着急叫道:“总管!贼袭!”

    “什么贼袭?”薛万淑怔了下,旋即想到了是什么贼袭,面色略变,问道,“魏军?”

    三人争着说,什么也听不清。

    薛万淑怒道:“一个个说!”

    便由城外左营的校尉回答,禀道:“魏军,禀总管,是魏军!探马才刚急报,两三千数的魏军先锋已入封丘县境!后头还有数千的后续部队,步骑混杂,烟尘蔽野。前后合计怕得万余。”

    这消息太突然了。驻封丘已近两月,酸枣、阳武,包括管城的魏军都龟缩不出,别说宛丘了,就连快守不住的开封,他们都不去支援,却怎忽万余兵马来犯封丘?

    薛万淑与他的两个弟弟薛万均、薛万彻不同。

    薛万均、薛万彻此前常年跟从其父,在其父亲军中作战,又年轻,故皆锐进,他则与他的兄长薛万述,转任过几任隋官,在各方面都较成熟老练,却骤闻此讯,还能沉得住气。

    他压下瞬间的惊疑,面色沉凝,喝道:“慌什么!细细道来!何处魏军?是酸枣、阳武、管城何处的兵马?还是三地联兵?旗号可辨?”

    城外左营校尉答道:“回总管的话,这支贼兵前锋的旗号打的是牛进达,察其来势,当是从管城而来。”

    薛万淑脑中急转,琢磨了下,追问道:“酸枣、阳武方向可有异动?”

    “暂无探报。”这校尉答道。

    薛万淑不再多问,即刻下令:“传令:全城戒严,调两团兵即刻增援西城墙备战,余下三面城墙,各调一团兵增援。城外左右二营,收拢部卒,闭营严守,再遣精骑斥候,务必探清敌情虚实,总计兵力、主将何人,尤其紧盯酸枣、阳武魏军动向!本总管即刻登城,眺察敌势。”

    几人得令,再行个礼,赶紧退出,各去依令办事了。

    薛万淑接着口述军情,令书佐速写急报,飞马送往白马。

    又召来封丘县令,简短告知敌情,说道:“安抚城中士民、维持秩序之责就托付与公了。”

    封丘县令是留任的降官,虽是个文官,身处乱世,从瓦岗到李密、再到宇文化及,战事见得多了,对守城、抚民此类,很有些经验,倒也不甚惊恐,应诺而去。

    办完了这些事,薛万淑这才出县寺,亲兵、从吏的随护下,前往西城头。

    城中尚不知大敌将至,街巷行人尽管稀疏,来来往往,神色俱皆如常。

    他无暇多看,径赴西城。

    急匆匆到了西城头,已有十余人刚到不久,正在等他,便是接到了他的命令,紧急赶来的右一军总管张怀亮、右二军总管麴广、城内的骑兵主将仇英奇,和他们各军的校尉等吏。

    薛万淑摆手免礼,在轮值戍西城墙的该团校尉的陪从下,率众登上城楼最高处,向西极眺。

    这时已可从城头,遥遥望见西边二三十里外,济水对岸烟尘漫扬。

    再望城下看,城西北是右营,城西南是左营,两营离城各数里。薛万淑是正规隋军出身,筑营皆有操典,外掘营壕,营墙坚固,角楼、箭楼等一应俱全,这两个营的驻兵各是两团四百人,此际已有两营的营墙上、角楼与箭楼上,人影晃动,已有增援营卒登上,增强戒备。

    两营间,护城河外的官道上,也望见了敌袭的行人,争先恐后地在往城里跑,挑担子的把东西扔了一地,牵着孩子的妇人跌跌撞撞。远近村落犬吠一片,亦见有乡人奔出,往城里来跑。

    “这可怪了,若是从管城来的,郑颋、贾润甫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会一改龟缩?”仇英奇披甲按刀,紧紧站在薛万淑的身边,一手遮在眼上,望着烟尘,诧异中带着跃跃欲试。

    张怀亮抚着冰冷的城垛,猜测说道:“前日大王传谕,说探知王世充已离洛阳西进。莫非李密因此再无后顾之忧,提兵北上荥阳,郑、贾二人得了倚仗,胆子便壮了?”

    “大军调动,岂能如此神速?”仇英奇反驳,“没个十天半月,李密主力绝难抵达荥阳。”

    他和张怀亮都是薛世雄的旧部,与薛万淑相同,正儿八经的隋军官军出身,均有相当的军事素养,知道一支部队开拔所需要的准备时间。——薛世雄被李善道、窦建德击败后,其部所被俘之将士,被李善道、窦建德分了,李善道当时得之的只是部分,仇英奇是其中之一,张怀亮被窦建德得之了。再后来,窦建德在平原兵败,归其所有的薛部将士,大多就又都被李善道抽调出来,改制后,薛世雄成为了一卫主将,张怀亮等就又回到了他的麾下。当然,也不是所有薛世雄的旧部现都在他的军中,也有一些,拨给了别的卫军。且不必多说。

    张怀亮说道:“大军开拔是需要时间,但不排除李密会遣一部先行。”望着西边烟尘起处的济水,又说道,“可惜天寒,济水的河段颇有结冰,不然,提前扼住济水,就算李密遣了一部先行,郑颋、贾润甫因此有了胆子,胆敢来攻,至少也能暂将其阻在对岸。”

    仇英奇不以为然,说道:“济水渡口多得是!酸枣、阳武皆可渡之。即使没结冰,也难以依仗。”探头瞧了下薛万淑的神色,说道,“总管,我城坚兵锐,五千守卒养精蓄锐已久,背靠白马,白马而下更有我数万大军驻扎,援兵一两日可到,又何须济水为阻?正烦恼郑颋、贾润甫龟缩,彼辈既敢送上门来,不正是给我等建功的机会?”他却不忧反喜,急於求战。

    诸人猜议纷纷。

    薛万淑只往西边远处眺视。

    看了会儿,遥见烟尘渐稀,知是已开始渡水。

    便又往济水与城之间的官道、广阔原野上来看。官道上仍是只有惊惶逃向城来的行人;官道两侧田畴萧瑟,远近村落渐愈嘈乱,更多乡民蜂拥而出,扶老携幼涌向县城。

    他下令说道:“传令,城外入城的乡民,魏军抵近十里前,许其入城避难;入城者需严加盘查,不可混入细作;魏军近城十里后,关闭城门,收起吊桥,不得再放一人入城。”

    便有从吏下到城门传令。

    麴广这时开口,叉手行礼,问道:“总管,这仗怎么打?探报说魏贼前锋只有两三千,不如末将先率队出城,冲杀一阵,挫挫他们的士气?”

    却这麴氏,本凉州大姓,汉末之际,袁绍大败公孙瓒的界桥一战中,有个立下大功的将领叫麴义,就是凉州人,后有迁入河北、河南、山东的。麴广籍贯山东,是隋信都郡守麴棱的从子。此前,信都被窦建德攻陷后,麴棱降从了他。麴广颇有勇武,窦建德对他加以重用。薛世雄这支卫军组建时,李善道将他拨给了薛世雄。因非薛军嫡系,他比较谨慎,故此,刚才他一直没有出言。

    薛万淑先没回答他,仍是张望济水与城之间。

    几个骑兵入了视野,遥遥望见从济水边向城下疾驰。薛万淑耐心等待。这几骑打散路上逃向城中的行人、乡人,有的奔入了城外两营,有两骑奔入城内。

    入城两骑,很快上至城头,见到薛万淑,行个军礼,喘着粗气禀报:“总管,探查清楚了!贼兵先锋两千余,多骑兵,主将旗号确为牛进达。后续主力约近万数,打的是贾润甫、程知节等的旗号,步多骑少,两军相距十里地上下。贼兵前锋现正渡水!”

    却这几骑是城外两营再遣出去的斥候。薛万淑等的就是他们的再探细报。

    叫他俩退下后,薛万淑寻思稍顷,说道:“合计万余,应是贾润甫、程知节带来管城的所部,尽数出动了。这两部兵马多张须陀旧部,早前从张须陀转战山东,无往不破,可称精锐。闻贾润甫有谋,程知节、牛进达皆悍将。不可小觑。”看了看麴广,摸着胡须,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其前锋、主力相距十里,又隔着济水,济水虽然结冰,其主力兵多、带着辎重,要想渡过,少说得半个时辰。麴总管的建议,倒是可用,与本总管想到一处去了!”

    麴广当即请战。

    薛万淑摇了摇头,说道:“你我虽想到一处去了,然出袭,不用你去。你部步卒多,不宜突袭。”视线落在仇英奇身上,“牛进达之名,你当也知,其人悍勇,可敢引你精骑,与之一战?”

    仇英奇精神大振,躬身抱拳,大声说道:“总管,末将有何不敢,保管将他这牛进达,打成个朱进达!”朱者,打成个猪头之意也。

    薛万淑说道:“好,你即引骑两团,经北城,绕出城去。”指向城外西北边的一处湖泊,距离县城、官道大概都是四五里远,说道,“先埋伏湖边洼地,候牛进达部行近,即突袭杀出。无须歼敌多少,只需溃之,一击得手,即可还城。俺会遣兵在护城河内接应。”

    驻扎封丘了快两个月,周边的地形,薛万淑早就很熟了。封丘这里是平原,没有山地,一马平川,城外的树木、林子,为利於守城,也被砍伐一空,可供设伏的地方,只此湖的湖边。

    仇英奇应诺,一点不耽误,行个军礼,即大步下城,到临北城墙的骑兵营,集合部队去了。

    未几,四百骑集合完毕,按薛万淑军令,从北城门出,绕过西城,悄悄地到湖边埋伏下来。

    ……

    湖边洼地里,枯黄的芦苇在寒风中瑟瑟作响。

    四百骑都下了马,人与马皆趴伏地上。仇英奇透过苇杆缝隙,盯着西面的济水岸边。

    下午的冬阳下,牛进达的部队已有多半过了河面,剩下的正在过河。因河面冰层厚薄不一,人马行进小心翼翼,速度不快。过了河的部队的整队号令声、战马的嘶鸣,隐约传来。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终於,千余魏骑、数百魏步卒,尽数踏过济水,在岸边稍作整队。

    随之,骑前步后,沿着官道,继续向城下开来。

    骑兵分成了三队,中队簇拥牛进达的将旗,行於官道;左右两翼,散开於道旁野地。

    另有数十骑行在三队之前。

    官道上的行人、乡人,离过了河的魏军远的,还在往城里逃,离魏军近的则改以四散乱走。

    在牛进达这部魏军离湖边还有四五里时,传来了北边四五里外,还没进城的百姓的乱声。

    仇英奇回头望了眼,是门卒扯起吊桥、在关闭城门。

    城下、护城河边登时大乱,未能及时过护城河的百姓哭喊震天。有人不顾严寒,跳入冰冷的河水试图泅渡。可是城门已在关闭,便是游过去了,任由他们哀求,也不会再开启。

    这场面,仇英奇这几年见得多了,没甚感触,扭脸重又看回官道上的牛进达部。

    最前的数十骑,已快到湖边。

    “将军,动手吧?”身边校尉低声问道。

    仇英奇紧锁着官道上越来越近的“车骑将军牛”字旗,头也不回,说道:“急什么?待令!”

    当牛进达的将旗,离湖不到两里地时!

    仇英奇拉起伏地的战马,翻身而上,长槊高举,暴喝如雷:“儿郎们,随俺杀贼!”

    “杀!”四百骑兵齐齐起马、上马、挟槊,紧随着他,杀将出来。

    马蹄踏碎枯苇,出了洼地,奔到野间,仇英奇催马,身先士卒,径向牛进达的将旗位置杀去。

    ……

    魏军中队,将旗下。

    马上的牛进达愕然地往从左边突杀出来的这支汉骑望去。

    封丘外一览无遗,他没想到会有伏兵。

    但是到底宿将,他并未惊吓,勒住马,不假思索的命令脱口而出:“步卒靠拢组阵,骑左队迎敌,前队转回夹击,骑右队散开警戒,预备战斗。”下命令同时,他张望远近四下,向县城也望了望,不见有别的埋伏,西城门也关了,再将视线转回到杀来的敌骑这边。

    汉军四百骑悉已出了设伏地,来袭敌骑的骑数,他也看清楚了。

    此刻,突袭的汉骑前队,与他左翼仓促分出的数十骑已经接战。

    这数百汉骑的为首之将连杀两骑,引着十余从骑,率先冲入了左翼骑兵的大队中。

    左翼魏骑无备,处在行军状态,队伍较密,缓马而行,突然遇袭,取槊、取弓、兜转马头、拉距提速俱皆需时,顿被杀进的汉骑打了个混乱不堪。一时人喊马叫,或驱马往后去,或拍马往前行,大都试图先拉开袭到的汉骑的距离,再作接战。

    当先的汉骑此将,正是仇英奇。

    他与这十余从骑,以少击多,长槊攒刺,马刀劈砍,转瞬功夫,就从西到东,贯穿了魏骑左翼,杀近到了官道,催马不止,向着中队牛进达的将旗呼喊杀来!

    袭击本部的敌人情况,已经明确,只有这四百来骑而已。

    牛进达放下了心,瞧着杀向他将旗的仇英奇等十余骑,抚须笑道:“区区数百骑,也敢捋虎须?”令道,“取俺槊来!”接住长槊,一夹马腹,引亲骑十余,迎斗而上。

    封丘城头,薛万淑等远望数里外官道上和官道两边,这个须臾之间便就沸腾的战场。

    遥见牛进达的中骑队、右骑队、后边步队的反应都很快。鼓角响起,原本行进的队伍,步卒迅速收缩,组成方阵,向从左杀至的汉骑射箭;中队骑兵或前、或后,互相拉开距离,并拨转马头,飞快地做迎战之备;右队骑兵同样分散,并已分出队前、队后的部分,抄向仇骑。

    “确是精兵。”薛万淑评点说道。

    战场附近的百姓被卷入其中,仓皇散逃,有的奔逃不及,被乱箭射中,但没人注意他们。

    眼望见得,仇英奇突进到了魏骑中队,魏骑中队将旗下,一骑迎上,两人长槊交错。

    薛万淑瞪大了眼,忍不住又叫了声:“确是勇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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