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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艳阳天,平姽芷挽着苏姮向她们的几亩地走去。阳光映着她们明媚的笑颜,与爽朗的笑声一起洒在乡间小路上。
迎面走来了王婶,看见她们,急忙跑了两步,满脸堆笑:“贺家大嫂子、二嫂子,你们这是往哪儿去啊?”
“下地!”苏姮扬了扬手里的锄头。
“别去了。”王婶按下她的胳膊,“你家小三今天跟平家姑娘提亲,叫我去给他保媒。他也没爹娘了,你们做嫂子的,就一起去提亲吧。”
“什么?他还真要娶平椒兰啊!”苏姮惊讶的看向平姽芷,见她已变了脸色。“走,咱们瞧瞧去!”
平姽芷像个木偶一样被苏姮拖着,想起那天对小九说的话,她已经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没进平家院子,就听见了小九的声音。
“平叔,这是我的聘礼。这只血玉镯是我娘的遗物,她一直都希望我给她的儿媳亲手带上。希望您老人家不要嫌弃。”
平傅满脸惊恐,边往后退边推着死活要送上镯子的小九。“使不得,使不得,不敢当啊!”
小九板起脸:“怎么?平叔这是嫌弃我配不上兰儿吗?还是嫌我的礼太轻?”
平傅见了这一张黑脸,更慌了神:“不是,不是,怎么敢嫌弃九爷您!”
小九深鞠一躬:“平叔这样叫我,可折煞君玖了!既然不嫌弃,就请收下我的聘礼。”
平傅一头雾水的扶起小九,满脸难色:“君玖啊,实在不是我不想收,而是不能收啊!实不相瞒,我昨日,已为兰儿定下了一门亲事。”
小九顿时露出震惊神色:“平叔说笑了。四天前,王婶才向我提及此事,三天前,平叔向二哥提亲,我昨日去准备,今日登门提亲,怎么就定下亲事了呢?难道是二哥下聘早我一步?”平傅刚要摆手,小九就拉下他的手,紧紧握住,“那也无妨,平叔大可退了二哥的聘。平叔好好想想,二哥娶了二嫂多年,兰儿嫁过去也只能当妾,我贺君玖可是迎娶兰儿为正妻啊!何况君玖自问一表人才,文韬武略无不精通,相较二哥,有过之而无不及。平叔可要擦亮眼啊!”
平姽芷和苏姮目瞪口呆的望着院中那个滔滔不绝的背影,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曾经连笑都不会的小九。
“小九长大了,懂得给自己找媳妇了。”苏姮怔忡着,在平姽芷耳边轻声喃喃。
平姽芷却一脸痛心。小九一定痛恨装成现在的样子,可为了她,为了让她和贺君武一起,他不得不非娶平椒兰不可。但她从未想过小九的感受,受伤害了,就叫他带自己走,一转念又回到贺君武身边,还无耻的希望小九依然像以前一样陪着自己。可是小九,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则去,从没有半点怨言,现在还要为了她娶自己不喜欢的人。想着过往他的每一次舍命相救,平姽芷的心中就绞起一阵阵疼痛。小九,你让我情何以堪?
“平叔,你看我,哪一点比不上……”
平姽芷再也听不下去他轻浮的言语,看不下去他伪装的样子,上前一把拉住他,打断他的话:“小九,跟我回家!”
“二嫂……”
她的目光冰冷而坚决,混杂着伤痛的泪光,撕碎了他心中原以为坚固的面具。他怔在原地,眸子中有铁一般的情感缓缓沉淀,片刻,又变回以往的冷冽。
平傅庆幸他的喋喋不休终于结束,给了他说话的机会:“君玖啊,不是君武下聘。昨日有位哀先生来提亲,他是太学生,将来一定会入朝为大官,而且……”
小九突然回头,寒如坚冰的目光吓得平傅倒退两步,急忙闭嘴。
“那么恭喜了!”话音未落,小九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平家。
“谢……谢谢……”平傅战战兢兢的在小九身后作揖,待平姽芷、苏姮和王婶都随着小九离开,他还追到院门口,高喊:“到时候请来喝杯喜酒啊!”
“王婶,害得您白忙,我送您回去吧。”苏姮瞟了眼面色阴沉的平姽芷,扶着王婶走了。
小九故作镇定的站在平姽芷身后,抿着嘴,心里却莫名期待着她的训斥。
“以后别再干这种傻事了。”
他没想到她的训斥如此温柔,心头一软,轻声说:“其实我,是真心想娶她的。”
平姽芷转过身,质疑的盯着小九的眼睛,什么时候,他也变得口是心非?可他的目光坦荡得如一马平川。她的心忽的一沉,嗤笑一声:“是吗?你也爱她雪地里唱歌的样子?”
“雪地唱歌?”小九一头雾水。
平姽芷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往家走去。微风带着一个极轻的声音飘入小九心中:“以后就算要帮我,也不能伤害你自己,记住了!”
小九怔忡了许久,嘴角才勾起一抹温暖的浅笑。她明白他的心意,也理解他的做法。他原本以为会厌恶假扮的那副样子,却想不到在听了她的这句话之后,莫名的喜欢上了那个轻佻的自己,喜欢上面对平傅时的虚情假意。他以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而这种能力,是芷儿赋予他的,因此,他甘之如饴。
一辆马车从小路上跑过,擦过小九身边。并不是多华贵的马车,但对于这条黄土小路,明显格格不入。车停在小九身后,车帘挑起,走下一位素袍男子,纶巾罩头,掩不住的文雅之风。
小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便皱起眉。这人的侧影,怎么有种似曾相识之感?那人发现了小九的注视,转过头,礼貌的微笑颔首示意,径直进了平家院子。小九惊讶的瞪大眼睛,一个名字在喉头呼之欲出。
月影斑驳,映亮一双婆娑的泪眼。
贺君武悄悄出来,带上院门,看到缩在树影间的平椒兰,心头一动。这样一副可怜样子,让人不心疼都不行。可想到她曾出卖芷儿,心又一紧。眼前的平椒兰再不是曾经雪中唱歌的兰歌了,就算那时的记忆多么美好,也都被岁月的碾轮碾碎,变了样子。而他也不再是当年隐忍懦弱的贺君武了,如今的他,一颗心稳如磐石,只属于芷儿一人。这次相见,就当作是最后一次道别吧,也让她死心。
“兰歌,这么晚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平椒兰微仰起头,她知道月光照进自己的眸子,闪着的泪光会有多动人,可对面的贺君武站得那么远,目光平静得有如江水,不带一丝波澜,一点温度。
“君武,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
“太久了,记不清了。”他的声音疏离得让人心寒。
平椒兰站起身,走上前,扯住贺君武的衣袖:“那你一定记得那日我跪在桃树下求你留下我!”
“可你选择的是离开。”贺君武不动声色的拉开她,她却趁势反握住他的手。
“那是我年幼无知,我早就后悔,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毫不犹豫留在你身边!”
“可惜时间不会倒流,错过就是错过。”贺君武撤手出来,她却一把抓住他的前襟,胸膛紧贴他的胸膛。
“君武,我知道,你一直怪我,说明你一直对我有情。我也一直对你心存爱慕,这些年,从未变过。只是我被利益蒙蔽了心智,流连在老爷身边。如今我终于看清自己的心,请你不要嫌弃我!”
“兰歌,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贺君武拼命推她,她却抱住了他:“君武,我不想嫁给哀公子,求你娶我吧!我不介意做妾,只要能在你身边。”
“我心中只有芷儿一个,也不希望我们两个人的生活被别人打扰!”他也不知道自己那里来的力气,猛地把箍在身上的平椒兰推了出去。
平椒兰趔趄了两步,站定后已然呆住。今日的贺君武冷得像块冰,曾经对她的低声下气、和颜悦色全然不见踪影。
贺君武转身便走,平椒兰突然扑到他脚下,死死扯住他的袍角,眼泪蓦地冲了出来。
“君武,不要扔下我!我不能嫁给哀章,他不是哀章,他是贺君旒!他一定是回来找我报仇的!君武,求你,救救我!”
贺君武霎时石化。长安城内人群中那个别有意味的笑容像一束刺眼的强光,拨开时光的浓雾,将那张久违的面孔浮出水面。他终于回来了。
“大哥,密道要快!”
月影遮住贺君武的脸,唯有声音泄露了他的焦急与疲惫。
“再给我十日时间。”贺君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禁纳闷,半夜三更把他叫醒,为的就是这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急?”
“我怕我等不到……”夜色中,贺君武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阴凉的夜风从背后吹来,贺君逸打了个寒战,直觉告诉他,一定有大事发生。“告诉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机关在我床边,我刻了道彩虹作标记。”
“小五!”贺君逸抓住弟弟的手臂,今晚的他就像蛛网上的小虫,扑着翅膀做最后的挣扎。贺君逸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绝望和恐惧,诚如他自己所说,他变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豁出自己也在所不惜。如今他有所求,也就有了死穴,舍不下,也就豁不起。那么这一切,就该由他这个大哥一起分担。
贺君武转过身,唇边那抹笑,飘渺如昙花,转瞬即逝。“大哥,我会和芷儿一起活下去,永远不分开。”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小九放弃了继续辗转,起身出来。院子里迎面的露气和清新的晨风让他一下子清醒。昨日马车上下来的那个酷似六哥的男子,也许真的只是人有相似也说不定呢!他舒了口气,一抬头,见平姽芷也坐在院中。
“芷儿?你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
“五哥呢?”
“不在。”
她的声音飘渺得如快要凋谢的花,面上不带一丝喜怒,直勾勾的望着远处淡如薄云的月牙。
“小九,两年前的休书还在你那里吧?”
小九一愣:“芷儿,你?”
两年前,他送芷儿回来,要把休书还给五哥,他却说,这份休书犹如死契,只要她不愿意在他身边,随时可以走。他只好替她收下休书,却不愿意再拿出来。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休书。不管他娶不娶平椒兰,只要他心里有她,我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我不会强求你带我走,毕竟你们是兄弟,应该在一起的。”
她抬起头看他,满脸疲惫,唯有目光坚决如铁。
小九的心一紧,这一次,她真的下定决心了吗?两年前,他期待不顾一切带她远走天涯,然而两年后,他却希望她能落地生根,留在五哥身边。但不管她在哪儿,他都会在她身边守护,不论时光如何变迁,他的位置,永远不会变。
他蹲在她身前,仰视她的眼睛。“芷儿,如果你决定要走,上天入地,我都随你去。”
她没有说话,默默的转过头,望着青白的天空,两行泪无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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