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前奏

王珣靠在平姽芷身边手舞足蹈的哼着小曲。

    平姽芷捅了捅她：“雅儿有没有说你的歌唱得好些了？”

    王珣立即坐正身体，没好气的说：“别提了，雅儿最坏了，总说我的歌声吵耳！还说我吵吵她就算了，千万别去中山国吵了。”

    平姽芷和王安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王临惊讶的问：“小妹，你要去中山国吗？”

    “你妹妹啊，天生唱歌跑调，去不成了。”平姽芷瞥着王珣，一脸坏笑。

    “芷儿，你也笑我！”王珣气呼呼的背过身子。

    平姽芷朝王安吐了吐舌头，急忙凑过去安抚：“珣儿，别生气了，我跟你开玩笑的。其实你的声音很好听，唱起歌来就像，就像……”她一时间想不起该用什么美好的词汇来形容王珣五音不全的歌声，可王珣等不及了，回过身皱着眉问：“像什么？”

    “像清晨时分，鸟儿的啼叫。”王安接上平姽芷的话，柔声说。

    “那不还是很吵耳！”王珣又气闷的背过身去。

    王安笑着摇了摇头：“鸟儿的啼叫怎么会很吵耳呢？传说鸟儿是天帝的女儿，降临人间就是为了唱动听的歌，净化人们的心。”

    王珣慢慢的转过身，陶醉的听着哥哥极富磁性的声音，脸上绽开欢乐的笑容。平姽芷钦佩的看着王安，又抚摸着王珣的头：“好了，珣儿，哥哥夸你是天帝的女儿，高兴了吧。”王珣羞涩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裙，露出笑容。

    “天帝的女儿，唱首歌给我们听吧。”王临一脸坏笑。

    王珣骄傲的昂起头：“不唱！天帝的女儿要唱给天下善良的百姓，才不要唱给总是欺负我的四哥！”她挽住平姽芷的胳膊，“姐姐，你答应要教我一首歌，唱给爹爹听的，现在教我好不好？”

    “好呀！”平姽芷点了点头，俯身在王珣耳边轻轻的唱起来，歌声洒满返回长安的路途。

    平姽芷推门进屋时，平椒兰正对镜梳妆。净白的面上擦了淡淡的胭脂，鬓上插着蓝宝石纯银花簪，对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是那样的勾魂摄魄。

    平姽芷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才笑着走进房中：“这么晚了，姐姐梳妆打扮是为了谁呀？”

    平椒兰脸一红，忙站起身迎了上去。“芷儿，你来了！”

    “总不至于是为了迎接我吧。”平姽芷不依不饶的追问。

    平椒兰羞涩的转过身：“近日来，老爷的心情不大好，所以我，晚间想弹琴给他听，以解他忧虑。”

    平姽芷转到她面前，见她脸颊通红，笑着说：“我就知道我没这么大的面子，让姐姐盛装迎接我。”

    “你这丫头，嘴一点都不饶人。”平椒兰娇嗔着，拉平姽芷到里间坐下，“前两日陪珣儿上街，特意给你买了簪花，你看看，喜欢吗？”说着，从妆盒中拿出一支白玉簪递给平姽芷。

    这支玉簪，成色柔白剔透，握在手里冰凉润滑，簪头的白玉含着丝丝淡红，正好雕刻一朵桃花。平姽芷想起来贺君武也有一支白玉簪，立即握紧了簪子：“这支簪子太漂亮了，我喜欢，谢谢姐姐！”

    “喜欢就好。”平椒兰见她低着头红着脸笑得温柔，哧的笑出声来，“看你笑的，比簪子上的桃花还美呢！”

    “姐姐，你知道吗，在我家乡，桃花就代表爱情，你给我的簪子意头这么好，我当然开心了呀！”

    “是吗？那我不能送给你了，我还自己留着呢！”说着，平椒兰就要抢她手里的簪子。

    平姽芷急忙把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拦住平椒兰：“姐姐和心爱之人夜夜一起弹琴唱歌的，哪儿还需要什么桃花簪呀！”

    “你胡说什么！”平椒兰噌的站起身，脸霎时涨得通红。

    平姽芷笑着起身，搂住她：“好姐姐，别生气，我开玩笑的。”平椒兰甩开她，背过身去。平姽芷只好站在她身后，轻轻扯她的袖角，学着王珣撒娇的样子：“姐姐，别生气了嘛！是我说错话还不行吗？”

    “好了！”平椒兰转过身，甩开她，忍不住笑起来，“什么不好学，非学珣儿那一套小姑娘的撒娇功夫。”

    平姽芷嘿嘿的笑着，拉着她一起坐在桌边，又问：“说真的，姐姐，老爷对你好不好？”

    平椒兰低下头，嘴角愉悦的向上弯起，轻轻点了点头。平姽芷舒了口气，看她完全一副小女儿怀春的样子，便放下心。看来王莽是喜欢她的，能真心对她好，实属不易，如果有一天能娶她过门那就完美了。

    “只是最近，老爷为朝廷上的事烦心，总是不见笑颜。”平椒兰抬起头，看向窗外时，神情变得没落。

    平姽芷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好笑，现在的平椒兰，已经完全心陷王莽，喜怒哀乐都取决于他。“那姐姐知不知道老爷因为什么事烦心？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帮老爷解决。”

    平椒兰笑了笑，似乎有些苦涩夹杂其中：“妹妹跟我想的一样，可我们女流之辈，就算有心相帮，也无能为力啊。”

    “你说说嘛，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呢。”

    “什么亮？”

    平姽芷讪讪的笑起来，忙解释：“就是说，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平椒兰点点头，叹了口气：“其实就是在选立皇帝的这件事上，太皇太后和老爷意见相左，太皇太后认为当今皇上年纪太小，不堪天子大任，她误解老爷想要控制皇上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老爷多次去看望太皇太后，都遭拒绝。太皇太后喜欢王舜将军，老爷也托他去劝太皇太后，期望能缓解僵持的关系。如今太皇太后虽然能听王舜将军的话，不再为难老爷，可态度仍然冷淡。毕竟太皇太后和老爷不只是君臣关系，还是姑侄血亲，这样下去，太伤感情了。”

    平姽芷心想，选个九岁的小皇帝登基，难道不是为了方便控制吗？说不定过两天就一脚把皇上踹下龙椅，自己坐上去了呢！不过历史既然已经注定，倒也没必要瞎操心。既然平椒兰想讨心上人欢心，尽力帮忙就是了。打定主意，她对平椒兰轻松一笑：“这个好办，只要知道太皇太后喜欢什么，投其所好，讨好她不就行了。”

    “太皇太后心里已经认定老爷是别有用心，再讨好，岂不更会雪上加霜。”

    平姽芷听她这样一说，不由得猛点头：“姐姐说的对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能讨好。”她皱紧眉头，“那能怎样呢？”

    “妹妹可以设想一下，如果贺家五公子误会了你，认为你留在贺家是谋夺他们家的地位、财产，你怎么做才能改变他对你的看法呢？”

    “这……”平姽芷哑口无言，如果小五不信自己，恐怕她就只有哭的份了。她沮丧的垂下头，“我是没招了。姐姐有什么好法子吗？”

    “唉，我能有什么法子？”平椒兰叹了口气，“太皇太后认为老爷想借汉朝的天下，借皇上之手，为自己，为王家人加官进爵。可哪朝哪代的臣子不是这样？老爷又有什么错？”

    平姽芷使劲点头：“就是啊！”她转了转眼珠，脑海中似乎许多念头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她来不及梳理，就念叨出来，“太皇太后怕老爷想控制皇帝壮大自己的力量，这说明太皇太后害怕汉家江山政权旁落，那如果老爷讨好的不是太皇太后，而是汉家江山，会不会就……”

    平椒兰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自言自语，长长舒了口气，平缓下来因为激动而上下起伏的胸口，接着说：“前日出门看到两个自称越裳氏的异族男子当街卖雉鸟，相传雉鸟象征祥瑞，我本想将雉鸟买回来，让老爷向太皇太后和皇上献上，为大汉的新年带来祥瑞之兆。可是单凭我一个人，实在不敢贸然行事，又怕到头来弄巧成拙，让老爷更加烦心。”

    “姐姐说的那两个男子，我在街上也见过。他们曾来天心阁吃饭，还是我给他们做的呢！”

    “真的？”平椒兰激动的抓住她的手臂，眸子里亮光一闪，转瞬黯淡下来，手上也松了劲，“那也没用了，我想的办法肯定行不通。”

    “那倒不一定。”平姽芷想了想，说，“想找到那两个越裳人倒是不难，姐姐的办法也不一定全不能用。等我回去和小五、大哥商量商量再说吧。”

    “好妹妹！姐姐先谢过了！”平椒兰蓦地站起身，就要行礼。

    平姽芷也急忙起身相扶：“姐姐，你也太见外了！”

    平椒兰低下头，许久不出声。平姽芷偷偷打量她的神色，竟然发现她的睫毛上盈着晶晶亮亮的泪珠。“姐姐，你怎么哭了？”

    平椒兰摇了摇头，抬起脸时，刚好两颗泪珠滴落。“我只是觉得，妹妹与我非亲非故，却待我这般好，我……”说着，抽泣起来。

    “姐姐别哭啊！我在这个世上也没别的亲人，我们姐妹两个不互相帮衬，还有谁会帮我们呢！”平姽芷也不禁难过起来。她很可怜平椒兰，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她一个弱女子，想要的不过是让自己活得更好，就算有一些心机和算计，也无可厚非。

    平椒兰听她这样一说，哭得更伤心，平姽芷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着眼泪。

    屋门吱扭一声，一个小丫鬟走进屋来。“兰歌姑娘。”

    平椒兰急忙抹了抹眼泪，走上前去问：“什么事？”

    “老爷请芷儿姑娘过去。”

    “老爷叫我过去？”平姽芷抢上前，很诧异王莽怎么会派人来这里叫她。

    一丝狐疑划过眸子，平椒兰勉强挤出些笑容：“老爷有没有说什么事？”小丫鬟摇头。

    平姽芷看了看平椒兰，刚要跟小姑娘离去，平椒兰拉住她，低声在她耳边说：“方才所提之事，先不要对老爷说起。”

    平姽芷会意的点点头：“明白，事成之后，你自己跟老爷邀功！”平椒兰气急败坏的在她手上打了一巴掌，她朗声笑着跟小丫鬟一起出了屋子。

    平椒兰看着平姽芷的背影在长廊的尽头转了弯，也回身进屋，走过琴台时，手指在琴弦上轻轻划过，琴声流水一般响起。她走到梳妆台前，含笑看着镜中的自己，泪迹未干，胭脂淡然，就像雨后的海棠花，艳而不俗，娇弱清新。她走到桌边，燃起了熏香，香气悠然腾起。她神色陶然，深吸了口香气，呢喃着：“芷儿妹妹，你最终还是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