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八三章 卡西亚·灯光·图索斯（上）

    “嘭！”焦炭般的世界树主干散发光芒，轰然生长。一层层的焦炭被炸飞，卡西亚脚下柔软沼泽般的净化污染几乎被吸收完。暗绿色的树冠展开，覆盖直径四五千米的范围。

    世界树纹路光芒落下，数不尽的根茎自黑暗地面上生长，一边形成一面面墙壁，一边缠绕向第三将军捞过来的前爪。墙壁也好，缠绕的藤蔓也好，都不能阻挡堆砌层层精神蜕壳的前爪，唯一的效果只是稍微减缓了它捞过来的速度。

    但对于卡西亚而言，这已经完全足够。

    被切断的右手在世界树光芒和自身的自愈能力下恢复。随后的瞬间，世界树纹路在右手上亮起，完成了手臂的木质化转变。同一时间，世界树的根茎鼓动，以最大能力吸收着构成黑暗大地的进阶版固态污染。

    暗绿的树冠顿时黯淡，大片灰黑色侵染了它们。

    一切似乎准备就绪，卡西亚在心中感叹一声，这才给出信号般，木质化的右手放在了贯穿自身的白鲸独角上。

    “连接！”随着心中的声音响起，卡西亚顿时感觉周围的时间变得缓慢。

    根茎残骸一路溅射飞舞，第三将军捞来的前爪已经扫过重重障碍，来到身前，距离自己不过十数米。甚至能透过层层精神蜕壳，看清前爪上的漆黑鳞片及锋利的爪。

    这只前爪半握着，即将用巨大力量捏住自己，然后将自己抛向五只巨大眼睛那里，实现真正的“回归我们的怀抱”。

    可这十数米显得无比漫长。前爪的确在移动，只是在卡西亚的感官当中，于此刻显得异常缓慢。

    “呼……”卡西亚如同获得喘息的时间，心中吐出紧绷的一口气——虽然不能看做是一种博弈，但就事实而言，这的确是危险的尝试。在明确秩序守护者白鲸是真实存在的骸骨后，他就有了这一计划。

    白鲸与古历史世界树一样，都拥有通讯红星的功能。不知道古历史世界树如何联系，但对于白鲸而言，独角就是它们的通讯机器，这是仅仅观看外形就能得出的结论。

    当然，可能存在错误。但卡西亚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白鲸的出现完全在意料之外。尤其出现的是真正的骸骨。

    耳边有“嗤嗤嗤”的声响，卡西亚看着红星纹路爬满世界树，准备点燃吸收了足量污染的它，以便引起爆炸和一场大火。他必须要离开了，危险感知早已超过限度。

    世界树燃烧的速度非常快，在如此缓慢的时间感官下，当“嗤嗤嗤”声越发强烈时，一大蓬火焰仿佛鲜花盛开般腾起，喷溅火舌。第三将军的精神蜕壳被火舌溅射到，有扭曲和被烧蚀穿的迹象。

    卡西亚对此感到可惜，本想探究关于第三将军更多的信息，但当前没有了机会。并未展现过多的能力和进攻方式。不过仅是观察到的部分，也足够表明它的强大。吐息也好、简单的力量强度也好，或许在时间堆迭下，都逼近三相大陆世界的极限。

    “嗡……”

    嗡响代替颤音，一大片异常模糊的奇异文字符号浮现，重迭在卡西亚所见到的景象之上。蜂鸣般的警告声击穿他的耳膜，信息洪流来袭，灌入而来。同时，却是一旁的世界树成为最开始的“牺牲品”，在通讯的力量下，树皮崩裂，大片主干木质物飞溅。

    好在即便是飞溅的木质物上，红星纹路也没有散逸。这反倒更快地让火焰和爆炸扩散。

    卡西亚感觉自身似乎在膨胀，头疼的感觉将全身的麻痹感击穿，准确无误地被感受到。奇异文字变得清晰，他终于得以看清楚信息。

    不知道累积了多久、也不知道堆积了多少未处理的信息，卡西亚的视野里，覆盖的奇异文字看不见尽头，如同整片星空都被覆盖了。

    “警告：燃料耗尽！”

    “警告：使用备用能源！”

    “警告：自毁模式启动！”

    “检索：未发现任何连接通道！”

    “检索：未发现任何连接申请！”

    “警告：检索失败！”

    “计时：876000小时……”

    无数重复的信息条目当中，卡西亚得以从中筛选出有用的信息。它们时时刻刻都在重复，伴随警报声，在这片星空当中飘荡。可一段漫长的时间里，没有任何生命体能听到，也没有任何生命体具有接收到的条件。

    那一段计时信息还在变化着，显示着红星启动最终自毁模式，以便提供能量，继续燃烧的最后时限在哪里。

    突然间，卡西亚突然有种轻松感。因为……红星最终停止燃烧的时间，好像还挺长的。可越是这般，他越是感觉遗憾，越是有一种愤怒的感叹。

    红星的计时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三相大陆星球的情况。它越是漫长，越能说明在正常的轨迹上，寿命不会是限制各类生命体的因素。不讨论龙类和巨鲸群族，或许手术者们的寿命，也会是当前的数倍长度吧。

    只是这一切本该存在的状态，都被遗失大陆群全部带走了。

    这一瞬间，卡西亚近乎有一种怪异的想法——三相大陆是不是从一开始也不存在。或许在最开始，当大陆群开始移动，它是沉入海底的那部分。不过当大陆群离开星球后，因为缺失所有的大陆，导致星球上有了很多“大坑”，才使得海平面下降，从而让沉入海底的、显得有些高的三相大陆重回海面，成为陆地？

    没有继续在这一问题上思考，借助白鲸独角的卡西亚忍受着疼痛，重新找回了联系。

    短瞬间，精神世界密密麻麻的被侵蚀的精神体茧被看见一眼；根系网络、骨骼通讯机器、小世界树网络的连接重新被找回；就在星空当中的“太阳”红星，以及其他五颗红星，和它们之间的感应，也愈发清晰明了。

    “应该回去了。”卡西亚感慨，第三将军的前爪离得自己不过数米远了。但它没有了抓住自己的机会。

    一片由胸口涌出的橘红火焰打断感慨与思绪。

    当联系建立，麻痹感已经尽数消失。但此刻，伴随胸口的火焰，麻痹感重新席卷全身，而才建立起来的连接顿时全部断开！看向胸口时，漆黑的污染已经扩散。虽然噬星菌体刹那间将之燃烧掉，但这极为短暂时间仍旧成为致命的机会。

    缓慢的时间感官刹那间消失。世界树爆炸燃烧着，卡西亚感觉到自己被第三将军的前爪抓住，并被抛向五只巨大眼睛。飞抛过去的短暂时间里，他得以看见身后的秩序守护者白鲸，应该是苍白色的骸骨，早已经成为漆黑的色彩，仿佛要和星空融合在一起。

    白鲸的两只空洞的眼洞看向卡西亚，骸骨孤零零的躺在黑暗大地上，其上还能辨识的无数伤痕，似乎述说着在古历史时期的某一段时间里，它突然消失离开，来到此处所发生的所有激烈战斗。在它骸骨的边上，尚且有着其他生命体的残骸，被尚未融化的灰黑色坚冰冻结。

    “咚！”卡西亚感觉自己撞在柔软的物质上，黏稠感剧烈，身体陷入沼泽般，开始落下去。

    噬星菌体燃烧，可前方的白鲸独角上激射而来力量，暂时与之抗衡；深蓝领域想要包裹全身，并一层层堆迭而起，可生成速度与五只巨大眼睛的侵蚀比起来，明显慢了一些。

    卡西亚完全陷入进灰黑色的深蓝领域当中，脑袋里满是“孩子，回归我们怀抱吧”的祷告般的悠远声响。

    视线里一片漆黑，身体各处传来烧蚀般的疼痛。卡西亚认为这是侵蚀的开始。

    他本想让噬星菌体去往全身，燃烧并消退侵蚀，但最后打消了想法。世界核心尚且破碎，而五只巨大眼睛明显对之有着准备。

    应该怎么做？卡西亚很久没有询问自己了，而此刻不再能把问题抛给过后的自己。

    精神意识开始收缩，卡西亚把自己变成一颗种子般，落在被刺穿的世界核心，尽可能修复核心，以便寻求机会——当死去神灵意志触及自己，就是燃烧他们的时刻。那时需要烧蚀穿包裹自己的漆黑淤泥，重回那片漆黑大地。

    尚未完全消失的身体触感还留有一丝，他感到自己还在下沉。

    “嗯！？”突然间，卡西亚的惊讶、意外和喜悦并存。

    于是在漆黑淤泥完全包裹吞噬的那具身体上，他露出笑容，银白色的牙齿有短暂地显露一点颜色，然后再被漆黑淤泥覆盖。

    “你们把我拉进遗失大陆群世界的范围内了。”

    “不知道如何评价你们，三相大陆星球所有的一切事物，能被带走的、都被你们拿走了！实实在在的什么都不想留下。不知道应该赞叹你们的习惯好，还是说你们过于贪婪了。”

    “不过，不得不称赞一句，这里的物质，真的、真的非常丰富啊！我的进化路线，就这般简简单单地开始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