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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来嘉洛有些小忙,时常用完膳后就钻进书房里了。我有几次费心熬了碗羹汤想送去给他尝尝,可次次刚到门口就被挡了回来。一次两次,我终于从守门的太监口中听到了一些风声,说的是关于陈国叛乱扰民的事。
我这才又想起了宋慈,想起他是陈国人,还有在长珄城时,夜里出现在他房间里的声音。他没有和我们一起回其乐城,现在的他在哪里呢?我不太愿意嘉洛把这事与他扯上关系可也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与此同时也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东煌,他已经离开了和应城,寻燕归玉来了,那么他会不会也在其乐城呢?
好的事情总不能凑一块,坏的事情却老赶在一起发生。
嘉洛忙归忙,即便他每天忙到多晚都会不辞辛苦地来听雨轩,起先我总心疼他这样奔波,不懂得爱惜自己,也劝他,不如就在他的寢殿歇下。他却抱着我,笑笑说:“只要能见到阿昙再累也不怕。”
冲着他这话,我夜夜为他留一盏灯,经常等着等着倒是自己先睡着了。再次醒来时,他已经把我横抱起并温柔地放在床榻上了。
刚开始灯芯烧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回来了,到后面灯芯烧断了还没等到他回来。夜里的风很凉,凉风吹灭灯芯的时候我总会被惊醒。于是我起床又点了一根蜡烛,再睡了一个回笼觉后终于等到了他推门的声音。
终于等到他回来的心情即欢喜,又落寞,更多的是一颗心终于有了着落。
夜里嘉洛总搂着我说,等夏季到了带我出去乘凉度假,我说,结夏安居,不宜出行,嘉洛又说,那等秋天吧,实在不行也可以是冬天,我问他,没什么不是春天?
以前白日里我还能借着用膳的由头见到他一次两次,可这两日却总听到海公公传来口谕,说嘉洛有要事要议,不能过来用膳了,要我自己先吃。
失落的心情就像一块浸在水里的布,一点一点把我侵袭得体无完肤。
因此在往后的几天里,我也只能在深夜里听到他的脚步声,那时的我如同惊弓之鸟,会很敏感地从床上坐起来,拿着一把蜡烛,照着他的脸,细细地打量着他。
眼前这个人还是不是我的小牧童。
这天午时未到,海公公又过来传话了,那时我正坐在长案前心不在焉地拿着几本书翻看着。嬷嬷从外面走进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我就先开了口。
“是海公公来了吧。”
并非我神机妙算,实在是他每次都是踩着点来的,我想装傻都很难。
“是的,姑娘。”
当时我好不容易翻到一页我感兴趣的内容,懒得连眼皮都不愿意一抬,只是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请进来吧。”
嬷嬷“喏”了一声,告退了,随后我就听到了一声走得迟笨的脚步声,猜想着是海公公进来了,果不其然。
“姑娘。”
“如果是陛下太忙不能过来用午膳的话就不用说了,帮我转达一句我知道了,就行。”
海公公明显一愣,一张圆脸使他看上去十分滑稽,随后一脸陪笑地说:“姑娘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陛下心里是有姑娘您的。陛下虽说这两日没来姑娘您这用膳,还是因为陛下日理万机,实在太忙,他也只是叫御膳房随便弄了点吃的,自己吃了就算了的。”
“知道了。”
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海公公会比嘉洛还着急解释,就怕我把这事往心里去似的。
“那奴才这就告退。”
海公公走后没多久沉花就把中午的饭菜给端进来了,虽说嘉洛有些时间没过来这边用膳了,但桌子上每天都会摆两幅碗筷,各项营养一样也没敢落下,活脱脱就怕没把你给喂胖了。听雨轩需要什么东西更是有求必应,用嬷嬷的话说就是大家都巴望着能往这送东西。
一顿饭我胡乱扒了两口,琢磨着嘉洛这个点应该还没用午膳,便去了听雨轩后面的小厨房里给嘉洛做了些糕点准备送去,可找了老半天也没找到沉花,只好就自己去了。
刚到御书房门口就觉得守门的太监及侍卫们看我的脸色有些不对,我也不同以从前放下糕点就走的作风,坚持要自己送进去,候在御书房门口的海公公闻声赶紧追了出来,堆了一脸的笑和歉意,急忙忙拦住了我。
“姑娘,陛下正和大臣们议事呢,谁都不见。姑娘您要不先把糕点放下,晚些时候等陛下商议完要事,老奴会把姑娘您的心意呈上去的。”
从前见海公公处事向来都镇定从容,没见他紧张过,怎么今天一开口就“啪啪”地说了一堆,让我瞬间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我自己进去。”
“姑娘,陛下说了,谁也不见,您还是别为难老奴了。”
“你给我进去,陛下不会怪罪你的。”
“老奴不敢……”
就在海公公竭力阻拦我的时候,我看见沉花从御书房里走出来了,她看到我的时候顿时一怔,脸色一片惨白,而我的脑袋更是空白一片,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姐姐……”
难怪呢,难怪我刚刚没找着她,原来在这呢。
沉花明显想不到我会在书房门口,她急忙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袖口,张口像要解释什么,我却把目光投向海公公。
“陛下不是说了谁都不见的吗?”
“这……”
海公公这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原因来,低着头,搓了搓手,一脸不知所以的样子。沉花则“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本来我也没多想,现在她这样却让我有些不得不往其他方面想去了。
“姐姐,我这就跟你回去,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我很久没能做出反应,看着海公公及其他太监们不知所措的样子,勉强从牙缝里蹦出了一个字来。
“好。”
我一口气几乎没缓过来,看着沉花,努力说服自己,你可要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才行。过后我又想,这个小丫头应该不会对我撒谎才是。几番思想挣扎后,我还是点了点头,同时也把糕点递给了海公公。只见海公公双手接过糕点后,长舒了一口气,也几乎是用感激涕零的眼神看着我。
“姑娘您慢走。”
一路上沉花垂着脑袋跟在我身后,一向话多的小丫头这下子变得十分沉默了。一回到听雨轩我就把所有人都支了出去,屋子里就留下沉花和我。我关了门,沉花两腿一跪,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我,主动招供了。
“姐姐应该是想问我怎么会出现在陛下的书房里吧。不瞒姐姐,我去陛下的书房里是有些事要禀告给陛下,那些事我不说放在心里难受得慌。我知道姐姐性子倔强,所以定会把事情的头尾如数告知的。姐姐千万不要为了我而误会陛下,这样我吃罪不起的呀。”
“你起来说。”
沉花说到这我也猜得十之八九了,眼下这节骨眼上她说的无非就是宋慈。
我走过去想把她扶起来,她却执拗地想把我甩开,我再三坚持,却见她更着急了,眼泪几乎都被逼了出来,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这个小丫头呀,此时此刻我坚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姐姐,早在长珄城的时候陈国先是勾结英籍发动兵变,英籍畏罪自杀后陈国又联合燕国数次侵袭我国边境,造成民不聊生。陛下虽然重用宋将军,宋将军也主动请缨,请求平息战乱。可是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前线一直没捷报传来,反而愈演愈烈,前朝包括后宫早已流言四起,说宋将军是陈国人,早就与陈国国主里应外合了。姐姐,说来你也不要怪我,我也是突然想起我们待在长珄城的几个月里,宋将军的房间里传来与陈国人的交谈声,这不放心才去跟陛下禀告的呀,绝无其他。”
“即便宋将军是清白的,是一心效忠于陛下的,可宋将军是陈国人,是不争的事实,那是断不了的血脉情呀。姐姐,您真的相信陛下对宋将军的恩情抵得过陈国的生育之情吗?宁念本乡一捻土,休恋他国万两金呀,姐姐。”
沉花说完这话时我连喝了三杯茶,当沉花把第四杯递过来的时候被我轻轻推开了。
“你说话怎么能这般没凭没据?”
“姐姐,并非我没凭没据,当时宋将军就住在我们隔壁,夜里说话的声音想必姐姐也是有听到的呀。再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宋将军是清白的,陛下何等英明,自然不会白白冤枉了他的。姐姐,宋将军是陈国人,根在陈国,何况当初陈国国亡与我们虞国也有直接的关系呀。”
是呀,饮水思源,落叶归根,宋慈终究是陈国人,那么他是陈国人就错了吗?我经沉花一说都有些无法判断了,那嘉洛呢,又有多少人在他耳边煽风点火,混淆视听呢?
“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姐姐快别这样说,我也是把我知道的都说给陛下听罢了。说句实话,在长珄城时,半夜里从宋将军房里传来的对话声,我也听不清楚里面的内容,因此这点我也明白地跟陛下说了,相信陛下会明察秋毫的。”
沉花一说我就有些自惭形秽了,她是没听明白,可我有听明白的呀。只是,我能不能坚信他呢?
他做什么选择都没有错,错的是时机。
到底沉花比我还坦诚。
“我知道姐姐担心宋将军,如果宋将军心里没事自然什么都不怕,自然不怕朝中大臣的弹劾。再说了,陛下那么信任他,把数十万大军都交给他了。所以姐姐,你吃好喝好就是,陛下之所以不太愿意后宫的太妃们时不时过来找姐姐,也是怕她们说话不经大脑,什么话都跟姐姐说,反而让姐姐烦心,这些事有陛下就够了呀。”
如果不是沉花主动跟我说,我估计还不知道这些吧,还在心里愤懑着嘉洛为什么见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也不会去想为什么后宫的太妃们越来越不愿来我这了,即便来了谈话的内容也从八卦事变成了女子家的穿衣打扮了。
是我自己不想知道还是嘉洛有意压制着不让我知道呢?
“姐姐,我做错了吗?”
“没有……”
沉花问我时我很心虚地回答她,甚至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沉花说的是啊,宋慈即便不愿意尽忠于陈国国主,可他一双耳朵能经得住多少谗言呢?又能扛得住一次又一次的威逼利诱吗?他是陈国人终究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呀。
那么嘉洛呢,他能在流言蜚语和恶意的杜撰中做出最好的判断吗?
事情本没有对错,有的只是选择和立场的问题。我不愿意怀疑一个人,却在此刻变得谁都不愿意相信了。
相信一个人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呢?
今天我没想着嘉洛会过来用晚膳,所以没到饭点就叫小厨房把晚膳准备好了,早早的就自己先动筷子了,在我吃完抹完嘴巴准备收拾的时候,嘉洛来了。
当时两个小宫女正准备收拾碗筷,见嘉洛无声无息地进来吓得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了,盘子都打碎了两个。嘉洛扫了一眼桌上的残羹剩菜,再看看我,挥了挥手,两个小宫女像捡了条命,赶忙退了出去。
“我不知道你要过来……”
我两手一摊,一副不知者无罪的模样。嘉洛走过来,捏了捏我的脸颊,流里流气地问我。
“什么时候我家阿昙的胃口变这么大了?”
“小厨房的菜做得不错,嘴馋就多吃了点呗。”
我也学他看了一眼被我吃得七零八落的剩菜,心里不由得纳闷,我从前不怎么吃东西的,最近好像真变得很能吃呀。
“那是不是有两个人在吃呀?”
嘉洛狡黠地看着我问,我当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等明白过来后气得直踩他两脚,瞪着眼睛告诉他。
“不可能。”
嘉洛从后面轻轻地环住我,借着我的话,坏坏地问。
“怎么,难道你还不准备给我生个孩子呀?”
我感觉我还是个淑女的,所以和他耍起流氓来我肯定没他那般厚颜无耻,于是我果断避开我的弱势。
“你要吃什么?我吩咐小厨房去做点。”
“不用做了,我就这些吃着。”
“这些?”
我看见嘉洛直接拿起另一幅碗筷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而我却看得瞠目结舌。
“怎么?你要是觉得我吃这些委屈了,不妨就中午的糕点再做一份过来呗。”
“那不要。”
我想都不想就直觉回绝他,那份糕点我可做了快一个小时呢,我才不愿意。
“这要是放在普通百姓家,你早就把你相公给饿瘦了。”
嘉洛虽是一脸埋怨地说着,可手上的筷子还是没停下来,我吃剩下的菜他倒是吃得有滋有味的。
嬷嬷这时点了一盏蜡烛进来,天快黑了。烛火从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时候,我才发觉他瘦了不少,本就五官分明的一张脸如今看来更加冷峻了。
也都怪我不好,日日相处居然连他瘦了都是这时候才晓得。
“你这次来了还走不走?”
嘉洛吃完,两个小宫女就手脚麻利地把碗筷收走了,我拿了手帕给他擦了擦嘴。
“不走了。阿昙中午又来找我了是不是?”
“嗯,你不给进,我讨了个没趣,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沉花是过来跟我说宋慈的事。”
“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能偏听也不能偏信。”
“嗯。”
嘉洛拉着我往院子里走去,借着月光,我看见他穿着一身月牙般的衣裳,好看得如一地的银辉又满腹心思。
“陈国联合燕国数次偷袭我国边境,虽说我早前派了李将军为主将,宋将军为副将前往镇压,但是一直未见成效,加之如今外头流言四起,有些事我需要力证而不是听只言片语就做出判断……”
“所以你打算御驾亲征?”
嘉洛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当他说出那话时,我是打心里高兴的。
“但是阿昙,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有你在我身边,我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事情。”
嘉洛转过身两只手抓着我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好像要把我看进他的脑海里。那双眼睛就像银河里的星光,又好似随时都会把人的三魂七魄吸走的妖精。
“国师要和你一起去吗?”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关心的不是他什么时候走,也不是他要带谁去,带多少人,更不是宋慈,而是国师要不要一起去。
这话说出后,我又想,我关心的应该是礼颂要不要一起去吧。不过我也庆幸他没有听出我的言外之意,要不然又该被他笑话了。
“他不随军前往,他留在朝中。”
“那你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嘉洛说着便抱了抱我,抚摸着我的头发,说道:“因为心里面想着阿昙,所以我会让自己尽早回来的。”
“嗯,我给你的破魂梭有随身带吗?”
“带了,带着它就如同阿昙如影随形,怎么敢离身半步。”
“那我也想跟你要个东西?”
“你要什么只管跟我说,我肯定给。”
我推开嘉洛,一脸严肃的表情已经在告诉他,那不是随便拿得出来的东西。
“燕归玉,狼族几十年前丢失的宝玉。”
我能感觉到嘉洛的身体明显一顿,愣愣地看着我,好像在等我改口。
“你要它做什么?”
他说话的口气和脸色都变得很差,这下换我一怔,现在是我在等他改口了。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对他来说那不过是一块没用的石头,我曾自信满满地以为,凭借着他对我的宠爱,我什么时候想要他就什么时候给我,所以才一拖再拖。
“它本是狼族的圣物,自然要归还给狼族。”
嘉洛听后突然一笑,笑容像一朵霜花,他的声音在我听来也冷得有些料峭了。
“并非我不给,只是那块玉已经丢了。”
“它对你并无用处,你把它给我,好不好?”
我是用商量的口气跟他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就让他不开心,他却看着我,久久不说话。我从他眼里看到了失望,怨恨,悲哀,也看到了我的影子在他眼里被倒映成很多个,摇曳在夜色朦胧的湖水中。
“阿昙不相信我?”
他的一句话让我们的关系瞬间变得敏感,如同泡沫,一击即破。我害怕我们这时会因为这件事而大吵一架。我未曾怀疑过他,此时他说的话却让我很难相信。
是丢了吗?还是他也不愿意给我?
我不断地想,不断地逼自己相信他。
最后两人都选择了沉默,两个人都固执地以为沉默就是做出让步,是保护这份感情最直接的办法。
就如同我没回答他,我到底相不相信他,他也没就燕归玉为何丢失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我们都理智地选择缄默。
夜里睡觉时,我背过身去,执拗地不愿意看他,嘉洛从后面抱住我睡。躺到半夜的时候,我仍然没有一点睡意,直到听到身后传来打呼噜的声音,想转过身却发现他抱我抱得很紧,我再动一下,他则扣得更紧了。
看着这个沉睡的男子,他就像一个孩子,我真的很难对他心存芥蒂。如果以后我们之间出现了多大的鸿沟我们都能跨过去吧?
嘉洛啊嘉洛,用晚膳的时候你说过,如果在平常百姓家,那时我多想,我们真是在平常百姓家呀。
往后的三天,嘉洛三餐都在听雨轩用膳,吃完晚膳他也不去御书房批阅奏折了,而是陪我到处散散步,吹着清风,闻着花香,看看荷花池,海阔天空地闲聊两句。有时候两人牵着手即使不说一句话也不觉得尴尬,相视一笑,日子过得平淡又简单。
我曾问过他,为什么不把他的奏折搬到我这边来批,为什么不让我踏进御书房半步,嘉洛总笑着说,他希望我永远做个眼不见为净的小丫头。
原来,我在他心中一直是个小丫头呢。
真是一百步笑五十步,我当他是我的小牧童,他当我是他的小丫头,大家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嘉洛出征的那一天,我仍记得,天晴,有微风,是个不粘不燥的好天气。
前一天夜里,我躺在床上,一宿未眠,心里想着他此去什么时候回来,破魂梭会将他的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于我的吧,它能保嘉洛一路平安不被刀剑所伤吧。
还有就是,我们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孩子?
就这样想着想到天明,阳光唤醒万物时,他仍在沉睡。那时我多么想天永远不要亮,就让他这样睡着,谁都不许吵醒他,否则我跟谁急。
出征的那天早上,我为他穿上了战袍,银白色的,像天上的光芒,只是每一件我都穿得格外沉重。我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他,就怕他记不住。
“你要早点回来,我会在这等着你回来。”
否则我会去找你的。
嘉洛临走的时候在我额头上烙下一个深深的吻痕,我看着他一身戎装地转身离去,突然喊住了他的名字。
“嘉洛……”
我很少这样亲昵地叫他的名字,他回头一脸惊喜又期盼,还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我。那时我本想跟他说说宋慈的事,告诉他如果宋慈真有罪,能不能饶他一命。可看到他的眼神后,我还是把那话硬生生被吞了下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或许明天就回来了。”
他的嘴角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像一朵定格在阳光里的桃花,金色的光芒点缀着粉红的菁华。我站在逆光里,看着他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而我的笑也越来越苦涩。
嘉洛啊嘉洛,有没有人告诉你,送一个人走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呀,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呀?生怕他不回,又生怕他回晚了,一颗心就像赌桌上的骰子,那感觉真的很糟糕。
有没有人告诉你,太喜欢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没有安全感。
这一次我是没有勇气再去城楼上送他了。
嘉洛走的那天,正是桃花凋谢,桃子占枝头的季节。那么等他凯旋而归的时候,我就有桃花酿可以喝了吧?那时,我就可以抱着一坛酒,肆无忌惮地搂着他的腰,跟他说着豪言壮语,唱起歌吧。
到那时候,他还会不会偷偷地画一幅我的画像,挂在床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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