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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我有些多梦,梦见咆哮的海水把我卷入海底的深处,蔚蓝的海水像从心脏处奔涌而出的鲜血,壮观极了。我总深陷其中,入梦时的每一幕,每一个场景我都清晰明了,甚至有些刻骨,梦醒后又遗忘得干干净净。
有没有一种引人入梦的催眠术呢?梦醒后又像阳光底下的大雾,顿时烟消云散。
我想,是有的。
嘉洛离开和应城有些时日了,那些日子我也有了我自己的追求和嗜好。做做女工,看看书,临摹一幅字画,也学学刺绣,虽说是东施效颦,我也乐得自在。
一个月下来,我几乎每日都作上一幅画,几个时辰下来和应城的另一番风景又跃然纸上,像施了粉黛的美人在宣纸上焕然一新。日复一日,我渐渐也有了小成就,屋子里里外外挂满了我作的画,画中的景物正是金光普照下白雪茫茫,一眼望不到头的和应城。冰雪世间的城镇令人心驰神往。
世界的尽头,一入冬就是下不完的羊毛大雪,刮不停的刺骨寒风。沙漠外的积雪已达膝盖深处,厚实绵延的大雪让我想起了河婆的三清河。次日太阳升起的时候,积雪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总有饥饿的觅食动物冒着危险踩在冰面上试图跑到对面寻得食物,隔日的时候就能看到冻死在雪地里的冰雕。纯天然的做工,没有半点经人类加工的痕迹,像晶莹剔透的水晶里沉睡着的生命,美得触目惊心。
大雪又连续下了三天,厚厚的积雪好似随时都可以把屋檐上的瓦砾压碎,大雪堵住了我想出门踏冬的念头。
沉花在屋子里,床底下,长案底下都加了碳火,她说,这才刚入冬,碳火是一刻也不能断的。她也总看不惯我一年四季老穿得单薄,总呵斥我不懂爱惜自己,我也笑笑不做解释。
我又新作了一幅画,刚刚上完丹青沉花的脑袋就靠过来,看后啧啧称赞。
“姑娘真是不折不扣的才女,看东西的本领过目不忘,画得跟真的一样。”
我拍了拍她的脑袋,挡住了她奉承的话,说:“就别挂上去了,屋子里已经没地方挂了。”
沉花有个毛病,自从我学会作画之后,所画的每一幅作品都被她郑重其事地挂上去。起先一幅两幅我就随她去了,可这丫头倒是挂上瘾了,搞得现在满屋子都是我的画作,害得我每每看到的时候都有一种照镜子时的自惭形愧。我开始不乐意她把我的画挂上去了,可小丫头不肯。
“反正姑娘的住处也没有人会来的,无妨。”
罢了,罢了。
“再说了,姑娘寝室的入口处可还有几处空闲的地方呢,我这就搬张板凳帮着挂上去。”
“画得不好,还那么招摇,你不怕别人笑话,我还怕别人说三道四呢。”
我推脱,沉花眼疾手快地从长案上抢过画作,我试图从沉花手上夺回来,被她往身后一藏,我扑了个空。
“谁会说,谁会说。”
沉花最近说话流里流气的,我对她实在是哭笑不得。
“村妇涂鸦之作,你就别害我丢人了。”
“姑娘的画作极佳,就算是其乐城的画师也难和姑娘一较高低呢。”
小丫头溜须拍马的功夫当真是见长了,若有一日她长大了肯定是个伶牙俐齿又讨喜的姑娘。
“你又没去过其乐城,怎么会知道我画的会比人家好,说这话也不怕被人家笑。”
“我就是知道!”
沉花蛮不讲理地冲我喊。我想,我对她无恩无德,凭什么值得这具小小的身体如此真情相待呢?
“傻丫头,挂上就挂上呗。”
沉花听闻,屁股一扭,把画作举了起来,乐滋滋地说:“姑娘我这就挂上去了咯?”
我看见刚刚才着了丹青的地方水墨未干,被沉花用力一抖一甩间,丹青已经晕染开来了,角度极佳。本是碧蓝天空中的几朵火烧云现下变成了天火烧掉了一片天,从天界烧到人界,烧到了沙漠。我之前总画不好这片天,倒让她无心插柳给成了。
“对不起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沉花也瞥见了被晕染的地方,紧忙把画平放在长案上,慌忙地吹了两口气,可又发觉于事无补,只得连说两句“对不起”。
“没事的,这样更好看。”
我并没刻意安慰她,确实经她无心的一折腾,确实更好看,看上去自然而不做作。我把画递给她,要她去找个显眼的地方挂起来。
“姑娘为什么只画风景而不画公子呢?”
“公子的神韵太难拿捏,我也只能班门弄斧地画画风景忽悠忽悠你。”
“那姑娘为什么只画和应城呢?”
我想了想,是因为嘉洛吗?因为他而欢喜这里的一切?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想不到姑娘竟是如此矫情之人呢。”
沉花听后乐得咯咯笑,我给了她额头一个爆栗,她“呜”了一声,捂住了额头,奶声奶气地说了句“疼”。
“为什么要把我作的画全挂上去呢,如此显摆可不是好事。”
“万一公子明天突然回来可以让他看看姑娘这段时间的长进呀。”
沉花无心说出的话我听着却十分用心,只感觉到一颗心在大海里漂流,像个承载希望的纸船,既希望又失望。
如果明天嘉洛突然回来。
“你也在等公子回来,是不是?”
沉花巴眨着一双大眼睛,视线仍没从画上移开。我望着远方的天,想着他说如果三个月后他还活着。同一片天空,同样的空气和呼吸,他现在在干嘛,是福是祸?
如果我现在去找他,他是什么样的光景?
“是啊,全城的人都在等公子回来呢。”沉花说着突然抬起头看我,“难道姑娘不希望公子早点回来吗?”
她一问,我沉默了。
我是希望他明天就回来的,我更恨不得他今天就回来。可明天回来后的嘉洛还是嘉洛吗?我们之间的距离是近了还是远了?落在他肩头的责任是重了还是轻了?他抛下一切与我走的勇气是增了还是减了?
即便是神也控制不了命运滚轮前进的步伐,也抓不住未知的明天,能做的就是在今天选择最好的明天,凡事无愧天地良心。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多矫情。
大雪下了数日终于也知道疲惫了,积雪融化了些许,露出淤泥覆盖的地面。沉花得意洋洋地接了满满几大桶的雪水回来,她告诉我,北方的冬天水源供应不足,不像南方,有时候一个冬天都没下过一滴雨水。
我收拾了一身简装准备出门,才刚走出院子不到百步,在一条小路上就被两个侍卫拦住了,我一怔。
“对不起,宋将军有命,姑娘不能走出军营半步。”
我一阵哑笑,只得默默地退下。
石昙啊石昙,你的修为竟迟钝到如此地步,宋慈派人看守你已经一月有余,你居然毫无察觉?
我往回走了几步就不走了,在一片空地上踌躇不前,最后按老法子隐了身跑出去。看来法子还是旧的好使。
满大街地转悠了几圈,和应城的冬季与春夏有种天壤之别。冬季大雪降临的时候,一座本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城镇却仿佛沉睡般安静,好似盖上一床雪白的锦被。男女老少出行都会随身携带装有碳火的手提竹篓来御寒,吃的东西倒也辛辣。唯一不变的是黄昏时沙漠的天空,从春到冬,一成不变的高调,波澜不惊的火焰。
走了不远,我发现几位看上去文质彬彬,一脸书生气质的公子都往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里赶,好奇心作祟的我也跟了上去,抬头看见一面牌匾上用丹青刻着“雀雅楼”。
我心生疑窦,这看上去不像花柳之地呀,可为什么只见公子们进去,却鲜少见到姑娘们进入呢?我正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变换个男身混进去时,看见一个姑娘带着一个贴身丫鬟也准备往里边走,我好似看到了救兵,急急忙忙地追上去,拦住去路。
“可以借问下,这是什么地方吗?”
姑娘睁着一双杏眼看我,然后“噗嗤”一笑。
“你是外地来的吧?”
我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没错,和应城对我再亲也是他乡,便点了点头。
“初到和应城。”
姑娘一听,乐了,好似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同伴,拉起我的手就往里边走。
“倒是很少有姑娘会来这地方听书的,你我也算投缘,不如一起吧。”
哦。原来是听书的呀。我恍然大悟,可还有不解。
“为什么会鲜少有姑娘过来听书?”
姑娘一听有些不可思议地看我,倒也耐心地跟我解释。
原来,这民间女子未出阁之前为了自身清誉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上私塾的也大都是男子,只有富裕人家的姑娘才请得起先生授课。多数女子结完婚后更是恪守妇道,在家从夫,所以连夫家的门都不迈出半步的。这也难怪为什么几乎见不到女子去酒楼听书。
那位姑娘熟门熟路地带我上了二楼,店小二一见到她来就赶忙热络地招呼过来。
“三位姑娘可是一起的?”
“是。”
小二连忙引我们到一处靠窗边的四人桌前坐下,小二见我面生,热忱地打起招呼来。
“这位姑娘看着很面善,是第一次来我们小店吧?”
“第一次来。”
小二一听,咧着嘴巴笑,连连自夸。
“姑娘那可没来错,小店的说书先生那可是全和应城的头号名人,没有人说得比他好,绝对让姑娘乘兴而来,兴尽而归。”
小二虽说自诩得有些吹牛的成份,可听着倒也不讨厌。
“希望如此。”
小二见我这样说也不恼,只是“呵呵”一笑,拍着胸口胸有成竹地说,“平日里先生说书那可是座无虚席的,姑娘如果来晚了,恐怕连位置都没了。”
我不信,四下看了下,见陆续有人进来,一会儿功夫空位置就所剩无几了,原来他说的倒也属实。
“不知姑娘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我往隔壁桌看了看,瞧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实大汉点了一桌子的酒肉,还没开讲已经吃得不亦乐乎,再看看坐我旁边适才相识的姑娘,倒是清淡。我悠悠地摸出一定金子,很大气地往桌子上一放。
“点跟她的一样,不知道这钱够不够?”
小二见到金子立即双手捧起金子放嘴边咬了咬,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别说一桌了,十桌都够了。”
“那就一起买了。”
什么叫“财大气粗”,这就是“财大气粗”。我以为稀疏平常的举动倒是惊了我隔壁的姑娘,我见她瞪大了眼睛看我,示意要我回头看看。我便看了看四周,这才发觉刚刚的动作是大了点,已经引来了好多双注视的眼睛了,她把我拉到她身边,肩膀挨着肩膀一脸严肃地跟我说。
“你难道不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吗?你这么张扬容易惹祸上身的。”
我英雄气概地挥挥手,不当一回事。
“不怕。”
闲聊中我得知那位姑娘名叫“羽凌”,出身武家,家里是干镖局的。她跟我说,未出嫁的女子为了避人口舌都极少出门的,更别提来这老爷们聚集的地方了。她不太愿意惹人注意,每每过来都挑这里,虽说视线风水不是极好,可不招人注意,又靠近楼梯口,有什么意外,要逃也比较快。我见她说得极有道理,逻辑性也强,便从善如流地点头赞同了。
年过花甲的说书老先生终于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颤巍巍地登堂了。只见他用力地一拍惊堂木,一捋发白的胡须,全场顿时从喧哗变成鸦雀无声。
我喝着茶水,拨着核桃,瞧见他声泪俱下地说得绘声绘色可却没半字听得入耳。羽凌见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不满,用手指头捅了捅我的胳膊,要我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我这才竖起耳朵,勉勉强强听进去几个字,串成几句话。
“上回我们说到这个苏氏的丈夫陈绪遭小人陷害,苏氏为了救陈绪毅然挺身而出担下了所有莫须有的罪责,被打入死牢,九死一生。今天我们就说说这苏氏可怜的身世,再回过头来说说这事情后面的发展。”
老先生轻轻一拍惊堂木,羽凌不由得一阵唏嘘。
“话说这个苏氏呀,命真是苦,打三岁就死了爹娘,被寄养在叔叔家,天天劈柴做饭,挨打挨骂,那日子过的那岂是一个苦字了得的。她那婶婶是个财迷,见苏氏一日比一日长得好看,终于在苏氏五岁的时候把她卖到妓院给老鸨做□□……”
我一听,喝到嘴边的水连带着口水一起硬生生咽了下去,羽凌探过脑袋来跟我说:“故事很感人的,你要认真听。”
“这一年年过去了,苏氏一日日长大,越长是越标致,十七岁就名满京城。可不管这名气有多大,权贵富商们开的价多高,这苏氏就是说什么要坚持卖艺不卖身……”
我听得有些郁结,特别是听到“京城”二字更是郁闷了,一番滋味上心头。那不是嘉洛的故乡吗?闷闷地问了羽凌一句,“发生在其乐城的故事?”
羽凌正听得入戏懒得理我,点点头眼皮也不抬地说:“是。”
突然,我惊鸿一瞥地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梯口缓缓走上来,手上提着还魂萧。雍容华贵的身影即便淹没在人海中还是十分亮眼,他的出现瞬间引来了很多侧目的眼光。我听见小二点头哈腰着用抱歉的口吻说:“不好意思客官,已经满座了,您看下要不明日趁早?”
东煌凌厉的双目把四周一扫,立刻就在靠窗处瞅见了我,径直地朝我走来。
“这里有我的一个熟人,我跟她凑一桌。”
已经有数月不见东煌了,我仍记得最后一见他受了我破魂梭一剑。今日再见,他与先前无甚区别,只是脸色不太好,透白得跟纸一般,几乎没有血色。若不是他在我跟前站定,我都几乎察觉不到他的气泽。
东煌刚坐下,我便往羽凌那挪了挪,正专注听书的羽凌这时转过头来,也往我这凑了凑,问我。
“你们认识?”
“勉强算熟人。”
我用完全不待见的口气说,转过头又用罕纳的口吻有些嘲讽地问他。
“想不到少主也来这听书,真是蓬荜生辉。”
他坐定才一会儿,我就斟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以一副女主人请客吃饭的高傲姿态。
“人间有乐事,难道听听书也有错?”
“随口问问何必那么较真。”
东煌似笑非笑,端起我斟的茶细细品尝,我好似听到茶水流过他喉咙渗入脾肺的声音。
“没想到石姑娘也喜欢听别人的故事,品他人的人生。”
“闲来无事罢了。”
“那姑娘可知道说书先生今日所说的是何人故事人生?”
“不知出自何典故。”
“并非典故,只是一出悲剧罢了。”
“那更不知了。”
我话音刚落,羽凌就又凑过来,插嘴道:“苏氏蒙冤的故事,可是真实的故事,是个悲剧。”
“人生本就是一出不完整的悲剧,只不过看你怎么把悲剧活成喜剧罢了。”
东煌品着茶淡淡地说,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转头反问羽凌。
“既然你都知道故事的始末,干嘛还出来听书?”
羽凌模仿我的口气说道:“闲来无事罢了。”
我哭笑不得,刚刚注意力游离在羽凌和东煌身上便忘了台上还有个说得泪眼朦胧的老先生,抬起头正想听听说到何处的时,奈何前段没听,中间又走神,便听了个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只见老先生将惊堂木猛的一拍,我的胸口突然猛地一跳,听见他义愤填膺地把这两日的内容做了个总结。
“这苏氏为了这个白脸的陈绪不惜与老鸨反目,后面倾尽所有为他买了一个芝麻小官。陈绪为人过于张扬没多久就得罪人了,被暗算了。苏氏为救陈绪便揽下了所有的诬陷之罪,坐了六年的地牢。虽说陈绪最后是数次上京,几次冒死拦下各阶品官员的马车,最后才救得苏氏一命。命运捉弄人呀,那刑部尚书的千金却瞧上了长得俊秀的陈绪,死活要父亲招他为婿,即便做个侧室也愿意。刑部尚书拗不过宝贝女儿也只能咬牙答应了,这陈绪也在几番挣扎后纳了刑部尚书的千金。话说这苏氏呀,熬了六年大牢,整个人瘦得一张脸都没巴掌大。一出来吧,却看见自己的丈夫和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坐着官轿要接自己回家,那心情呀,真是恨不得自己找堵墙撞死得了。他们两人怎么看都像一家人,自己嘛,连个端茶的丫鬟也不配。往后的日子更是强忍着泪水,所有的委屈都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吞。终于有一天,苏氏再也忍受不了尚书女儿的冷言冷语离家出走了。陈绪得知后带着人马没日没夜地找了七天后,终于在一处湖中打捞到苏氏腐烂的尸体,当时陈绪那是不管不顾地抱起苏氏的遗体当场嚎啕大哭啊。”
我听后不免唏嘘,羽凌则拿起一方锦帕一边抹眼泪一边愤愤然地说:“人去才知情深有何用?听来都讽刺。”
“死人的事不就是做给活人看的吗?”
东煌不冷不热地加一句,我实在看不惯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冷嘲热讽地揶揄他。
“看来少主的口碑都是从死人身上建立的。”
“你也无需这般冷眼嘲笑。这个故事不过是万千个悲剧的缩影罢了。中间的情节或许有些夸大,但结局始终是一样的。”
“不知少主说这些是想跟我表达什么?”
东煌看我的眼睛忽然变得严谨,一对冷艳的眸子里蕴含着欲言又止的千般之语。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又是一拍,我的神经好像被谁挑起来跳了一跳,本是相视无语的对视顷刻之间变成尴尬。
“不过想给姑娘一个劝告……”
东煌的眼睛匆忙挪开,话说到一半就被说书先生铿锵有力的声音打断了。
“我们‘苏氏蒙冤’的故事到今天算讲完了。明日我们就来说说这当朝镇守沙漠之地八皇子的奇遇,预知下回内容,诸位,明日赶早吧。”
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算是华丽地退场了,我听见店小二几步赶上台去,拉住讨论着正准备离场的客官。
“诸位诸位,明日的故事我们可是有内部知情人为我们提供的独家消息,有加座哦,诸位可千万不能错过呀。”
我不禁一愣,完全不知所以,我只听得羽凌跟我说:“石昙姐姐,你可不知道八皇子的故事有多卖座,家家酒楼都是场场爆满,百听不厌的。有独家消息,明日肯定精彩,你可一定要来啊。”
“呵呵……”
我给了她一个皮笑肉不笑,好奇心顿起,觉得有趣又新鲜还有欣喜。
羽凌挥了挥衣袖带着丫鬟告辞了,临走前给我留了个她府宅的地址,说是叫我有时间去找她坐坐,这朋友也算是交下了,我当然乐意了。
东煌见人散得差不多了也提着还魂萧要走,我想起他方才说到一半的话,提着裙子追到大街上喊住他。
“少主可以把刚才的话说清楚吗?”
东煌转过身,手上的还魂萧潇洒一挥,带过一阵清风,淡淡的清香让我想起春天花开的时的味道,雨后泥土混合草根的香味,万物复生的气息。
“石姑娘想必已经看过嘉洛的三生了吧,可你看过礼颂的三生吗?”
“她的三生与我何关?”
“是与你无关,可与嘉洛有关。”
东煌的眼睛似有似无地看我,像一道彩虹照射在我身上,近在眼前又看不到色彩。
“嘉洛三生没有桃花。”
东煌一笑,笑得有些雾里云里,我看得有些心悸。
“并非没有桃花,只是含苞不放。”
“如果少主知道什么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如果嘉洛是忘川河边的三生石,那她就是长在三生石旁边的鬼行草。你知道嘉洛三生未娶,可你知道礼颂也三生未嫁吗?三生三世世世一直为他掌灯。”
如同做到一半的美梦突然被人摇醒,我想起嘉洛临行那夜我翩翩起舞时天降的大雪和远处传来戚戚的萧声,像送别之人凄寒和欲挽留的心情。
“那又如何?”
“他们才是缘定三生的夫妻,司命星君笔下的金玉良缘。只是不知道石姑娘横亘在他两人之间,中间的身份是’苏氏‘还是‘尚书千金’。”
“谢少主操心了,狼族万年的基业才是少主该操心的职责。”
“难道姑娘忘了你是鲛婆族的圣女了吗?”
我顿时哑口无言,被抓了把柄不知如何反驳倒激起了我的斗志,反驳道:“无需少主给我算命,我的命运掌握在我手中,一切都随我心意。”
“石姑娘真是霸气之人,可如果你逃避了你的责任,那就是罪孽。”
戌时,天空终于升起了第一颗星星,和应城的夜晚同它的春天来得缓慢。已是繁星点点的南方它才日落树梢,当南方春花灿烂的时候它还大雪压城。
我踩着如玉如水的月色回去,想起嘉洛跟我说的话,如果三个月后他还活着就叫我去找他。
现在我有些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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