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防御.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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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宇拦截的并不是中国上空的敌船，然而，无论哪个国家、哪座城市，都将遭受敌人的袭击，外星入侵者的进攻是全方位的，随着他们的中型母舰成功改造成为绝缘体，大气层电击舰队防御全线告失。

    敌方虽然只剩下两条“巨鲸”，但其内部仍配备了500架中型母船，而在这能够抵御电击的500架母船内，每架又装配着80艘小型艇。因此，总计4万余架敌船还是保证了对地球发起的全面进攻。虽然他们只解决掉中型母舰的绝缘问题，但仅凭靠它，即可轻而易举将小艇运载至地球表面，而一旦接近地表，地球人依仗的威力最大的核弹攻击便难以实施，因为引爆核弹，遭殃的首先是地球人自己，最理想状况也是同归于尽。小型艇体积虽然不大，却同样具有着厚厚的塑性金属与高强合金构成的双层装甲，一旦接近地面，忌惮核武的地球人对它们的进攻几乎无计可施了。

    斯康蒂星人就这样抓住了地球人的弱点，展开了无处不在的疯狂进攻。敌方进攻势不可当且部署有序，他们把各国首都及大城市做为攻击重点，而军事基地、能源设施、通讯设施等与地球防御息息相关之处，同样成为了侵略者主要的打击目标。

    正当天宇在飞船上与小云通话之时，另一队侵略者的中型母舰已逼近他参与防御的电击层，随后，敌方轻易穿越过由艾融飞船与地球飞船组成的混编舰队电击带，向地球表面俯冲。冲破电击层后，敌船突然加速将地球舰队远远甩在身后，此时距地表已不足千里，舰队由于顾及敌船躲闪核弹而引火烧身，未敢实施并无把握的核攻击，队员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侵略者步步逼近，直至来到近地区域。

    为延缓敌方接近地表的速度，保证更多人撤离危险地带，虽然核弹攻击未能实现，进攻却没有停止，数不清的火药导弹、无数条激光射向敌船，然而，光林弹雨却对其护罩的消耗如九牛一毛，最终，“鲸鱼”还是几乎毫发无损地来到低空层，出现在手无寸铁的人们的视线中。

    混编舰队一直尾随敌人从电离层来到低空层，此时天宇透过飞船，亲眼目睹了侵略者对一座城市的破坏行动：小型艇从中型母舰腹内鱼贯而出，随后分散开来袭向各自目标，顿时，各种设施便被无坚不摧的敌船所冲垮。

    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由于钢骨架经受不住敌船反复撞击，在一座座坍塌，倒塌后的房屋腾起大片大片的烟尘；而那些比较低矮的建筑，也被如巨型弹头般的“鱼仔”次次穿透，变得百孔千疮；有些地方因天然气管道爆裂燃起熊熊烈火，而另一些地方却因供水管网的损坏喷涌出高大的水柱……整座城市刹那间已混乱不堪。

    空中交通网因指挥中心的失灵而失去控制，各型各色的车辆东奔西突，乱作一团，许多试图逃难的人驾驶的空中轿车因无法躲避敌船撞击，瞬间便随着一股烟火消失了。

    此刻，天宇飞船的收话器响起了旗舰发来的指令：

    “舰员们请注意，‘总署’要求我们转攻为守，请你们尽力自保，并对幸存者施以援救！”

    指令传达后，大多数飞船根据临时决定向地面俯冲下去，而天宇的飞船由于性能优越，被安排执行空中救援——去搜救那些尚未倒塌的楼宇中的幸存者。

    闪躲、穿越过流弹似的小型艇，天宇驾驭飞船向一座仍在矗立中的大厦驶去。围绕大厦盘旋一阵，只看到一扇扇黑洞洞的窗口，未发现一个人，情急之下，天宇忘记了恐惧，打开扬声器用世界语对着大楼大声传话，此举也使艾融飞船的目标更为明显，招致了更多敌船撞击过来。

    “这里有人！”那边隐隐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循声而望，天宇发现一扇窗户外正跳动着一块红布，于是立即将飞船驶了过去。

    凭借雷达系统，飞船敏捷地躲过两枚“炮弹”，迅速向窗口靠近，天宇尽量把飞船贴近墙壁，以使那位金色头发的女子安全快速地从入口进入。然而无论救援行动怎样迅捷，又怎避得开敌船疾如闪电般的袭击，就在被救者刚刚登船的一刹那，几乎处于悬停状态的艾融飞船遭受到一条“鱼仔”的猛烈撞击，随着一声巨响，飞船表面出现了一处凹陷。天宇感到情况不妙，不等那人进入内舱便启动飞船使其成为机动状态，同时对它的状况进行了检查。

    不愧是艾融飞船，遭受撞击后使用功能并未损坏，只受了些皮外伤。天宇稳定一下心绪，大声向已躲进内仓的金发女子问道：

    “楼里还有没有人！”

    女子似乎是受到了惊吓，手抵前额，双眼垂泪，口中叽里咕噜说出一串天宇听不懂的语言。

    “妳不会说世界语吗？”天宇焦急地问。

    女子只顾摇头，不知是惊魂未定还是示意天宇他们之间无法用语言沟通。

    “见鬼！”天宇急得头要炸开，只能不去理会，拿起话筒继续向大厦呼喊……

    经过一阵奋力抢救，天宇船内多出了十余人，而后大楼各个窗口再无动静，且已摇摇欲坠。为了营救更多人，只能放弃这座大厦而转向其它仍未倒塌的楼宇，此时艾融飞船的身上又多出了几个大坑。

    大楼虽在一座座倒塌，飞船内被救的人却也在一个个增多，城市在逐渐被夷为平地，救援愈发显得危急。然而，飞船容量毕竟有限，渐渐地，里面已载满了幸存者。

    “我飞船已满员，”天宇向旗舰请示，“我还要去营救更多的人，请指示被救者如何安置？”

    “‘总部’已失去联络，可能通讯设施已被敌方摧毁，我无法确定安置地点，请想想办法吧。”旗舰指挥员回答。

    “我能想什么办法？飞船已遭敌船多次撞击，而里面的幸存者足足有二百人，飞船里十分危险；再说没有生活补给，就算我不再去救其他人，这些人也不能长期生活在这里呀！”

    “地球幅员辽阔，我们依旧有路可退。你驾驶的是艾融飞船，可以更好地躲避敌方撞击，请想办法将被救者转移至安全的地方。拜托了！”

    “好吧，我会想办法的。”天宇应道。

    放下话筒，天宇略作思考后拨通了自家小飞船“拓拓”的机载电话。

    还好，这个电话并没有断，几声铃音后，那边传来天宿的声音：

    “哥，是你吗？”

    “是我，天宿。”

    “你还在南美吗，那边情况如何？”

    “情况很糟，敌人已完全突破地球外层防线，向我们发起全面进攻，我所在的城市已变成一片废墟。北京如何？”

    “同样如此。”天宿黯然道，“小云和奶奶护着芮辰已转入咱家楼下的地下车库——”

    “我知道。天宿，你们是否按咱们预先想好的那样，藏进了渤海深处？”

    “是啊！敌人来的很突然，刚才危险异常，不过我们总算避开敌船的追击，现在刚刚入海。”

    “天宿，舰队没能拦截住侵略者，我只能去救那些幸存的人。现在我船上有二百多被救者无法安置，我想祖国的沿海地带会有不少像咱家一样的深海避难者，你帮我联系一下，看看他们的飞船还有没有空位可以接纳其他人。”

    “应该没问题，咱家船上就有三个空位。”

    “那好，我现在从南美启航驶往你处，我的船已遭多次撞击，需要走水下，大概五十分钟后到达渤海，咱们保持联系。”

    “好的。”天宿挂断电话后，立即启动波传系统，开始寻找附近区域的水下舰艇。

    私家太空船虽然人均占有率不高，但因人口基数大，所以还是有着相当的数量，只一会工夫，天宿便收到了将近100架可潜水飞船的回应，另有回应的还有几艘老旧的私家潜艇，这些即将被淘汰的潜艇只有在海边才能派上用场，因此数量不多。联系到的驾驶者大多是中国人，还有一些在朝鲜半岛上生活的人。在了解情况后，他们都表示愿意帮助天宇飞船上的幸存者。

    得到消息的好心人从四面向“拓拓”靠拢，不久后，天宿身旁便聚集了超过百架的私家飞行器和潜艇，而天宇也驾驶着艾融飞船适时到来。

    天宇将二百多位被救者通过对接通道，分别安置在了空位尚存的小型舰艇内，而最后的两名被救者被送进了“拓拓”，此时天宇也一同跟了进去，他想利用短暂的时间顺便探望一下家人。

    联络通道并不宽敞，需要猫腰方能通过，走进“拓拓”，天宇第一眼看到了母亲。

    “天宇，你怎么样？”母亲双眼噙泪，握住天宇的手问道。天宇能够感觉到，母亲的手在微微颤抖。

    “妈，我没事，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天宇鼻子一酸，险些流出泪来，他努力克制了一下，接着说：“地球遭难了，很多人已经死去。妈，您一定要保重啊！”

    “我会的，天宇，你放心吧。你们的任务执行得怎样？”

    “我们没能拦住敌船，它们已突破到地球表面，我现在需要去救助那些被困的人。”

    “天宇……”母亲欲言又止。她多想让天宇留下，留在海洋深处自己的身旁，那样孩子就会安全许多。但母亲明白，现在有更多的人需要天宇，理智与责任感最终战胜了私情，她沉默稍许继续道：“赶紧走吧，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

    “哥，你的飞船状况如何？”天宿通过海底照明看到艾融飞船的身上已坑坑瘪瘪，担心地问道。

    “只是一些小故障，没事。”天宇怕家人担心，轻描淡写地说，“天宿，你一定要照顾好妈和爷爷，当然，还有我们飞船上的落难者。”天宇接着说。

    “放心吧。嫂子她们三人已经躲了起来，应该没事。”

    “我知道，刚才来时的路上已经问过了。”

    “天宇，你还要去南美吗？”爷爷问道。

    “是的，我的任务地点在那里。”

    “那你去时还要走水下，比较安全。”

    “好的，那我去了。天宿，你要继续联系周围的潜水器来接纳被救者，等我的消息。”

    “放心去吧，我们保持联系。”天宿笃定地点了点头，答道。望着哥哥的脸庞，它已被灰土与汗水的混合物染污，而就在这脏乱不堪的面孔上，依旧有一双坚毅的目光在闪动，这让天宿心中充满了怜恤与敬佩。

    “去吧天宇，不要过于牵挂这里，执行好任务。记住，一定要平安回来！”母亲嘱咐道。

    “那我走了。”天宇深情地望了母亲一眼，转身进入联络通道。

    回到艾融飞船，天宇向南美洲返航，他并没有遵照爷爷的嘱咐，只将飞船在水下开出一小段，避开家人的视野后便腾出了水面——时间就是生命，外星人疯狂的进攻正使得地球人的生命在消逝，每一分钟甚至每一秒钟都是宝贵的。来时为确保飞船内被救者的安全不得不走水下，而水下航行速度又怎比空中？现在，飞船内只剩天宇一人驾驶，他又怎肯让时间再次拖延？

    浮出海面，天宇检查了一下飞船状态，发现由于遭受连续撞击，故障多了起来，不过导航、加速度平衡、速控等系统运行正常，于是导向提速，再度向南美洲飞去。

    由于心急如焚，即使风险再大，只要飞船还能行驶，天宇也会将它驭往受灾区，此时的天宇已无暇顾及许多，只要能够救人，无论面临再大的风险也会勇往直前。然而，飞船的某些故障却是致命的，其中之一便来自于侦测系统。连续的撞击造成这个系统已丧失掉功能，这也让天宇在飞船浮出海面且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并没能发现已有十余架敌方小艇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当艾融飞船凭借着自动躲闪功能，惊险地避过多次不同方向的撞击后，天宇感觉事态有些不妙：敌艇数量太多，它们如果从各个角度同时发起疾速撞击，即使艾融飞船性能再优越，被击中也在所难免。“拯救受难者固然需要快马加鞭，但无论如何也要先保全自己、保全艾融飞船，这是救援最基本的条件。”天宇一转念，决定再次返回水下。

    可是，天宇万万没想到，自己已早被敌人盯上，就在半空中的艾融飞船向海面下降时，一艘体积大于它的敌方中型母舰突然出现，并拦截在了脚下，惊讶之余天宇只觉得身体微微震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座驾又一次受到了猛烈的撞击。

    天宇试图摆脱掉下面的中型母舰返回大海，只是座驾在受到又一次猛击后功能再度衰减，而那艘敌船不仅体积庞大，且迅捷灵活，它如同正午头顶太阳照出的影子般在脚下随行，无论走到哪里也无法脱开——它将艾融飞船与海水完全隔离开了。

    眼见已无法下水，天宇只能控制飞船继续前行，他将速度提至最高，期望能摆脱这次险境，可是，身边的“流弹”越聚越多，飞船在遭受数次撞击后，已遍体鳞伤，又一部分功能也随之丧失掉了。

    飞船仍在上下翻飞，极力躲避着敌方的艇群，驾驶舱中的天宇感觉已天旋地转，不过就在此时，他终于看到了前方的陆地。

    虽然身处险境，但天宇仍保持着镇静，清晰的头脑使他判断出这片广袤的大陆并非南美，而是澳大利亚，于是急忙发出了求救讯号：

    “我是‘国共体’联合舰队飞船，现已驶至贵国领空，我正受到外星入侵者围攻，请予以援救！”

    …………

    讯息连发了三次，没有得到回答，此刻飞船已来到一座城市的上空。

    腾起的烟尘突然将半空中的天宇笼罩，而飞船就在这一大片一大片的烟尘中行进着。在穿过烟尘尚未弥漫的空间时，天宇俯首望去，只见身下的城市已经满目全非，人文设施几乎全部被毁，变成了覆盖在城市上的废墟，没有了华美、没有了繁荣，剩下的只有满目的疮痍。

    触景生情，天宇心中一片悲凉：“南美、亚洲还有澳洲大陆已全部坠入了灾难的深渊，而实际上地球已被攻陷，外星人的进攻已难以阻挡。往日生命的乐土如今已成炼狱。地球啊！难道我们的文明、我们的生命真的已在劫难逃了吗？生命是宇宙中的精灵，然而，为何有人要去毁灭它！”

    此时的天宇已经不再期盼会有什么救援，并非心灰意冷，而是极度的悲愤令他忘却了恐惧，在他的头脑中，一种意念渐渐变得明晰，这种意念自打侵略者闯入太阳系后就时常在脑海中闪现，而现在，它终于转化成为一种不可阻挡的信念，如洪流般在心中澎湃起来。

    敌方艇群仍在拼命地撞向艾融飞船，而天宇却毅然断掉了求救信号，他使飞船稍稍转动了一下方向，不再指向南美洲，而是径直朝澳大利亚南部太平洋宽阔的海域飞去。

    飞船很快掠过澳洲土地，天宇又看到前方蓝蓝的大海，虽然在他的脚下，那艘敌人的中型母舰仍形影不离地阻挡着入海的去路，但天宇仍毫不犹豫地命令着座驾驶向海洋腹地、驶向无人区，而几乎就在进入海域的同时，他也为小云拨去了最后一次电话。

    电话还在连通着，又一次听到爱人的声音，那边的小云甚是激动。

    “天宇，怎么样，一切顺利吧？”

    “还可以。”天宇强迫着自己平静下来，回答说，“妳那边如何？”天宇问。

    “现在掩体可以阻止敌船，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小云，妳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芮辰，保护好奶奶！”

    “我知道——”电话语声顿了一下后，猛然又传来小云的声音：“天宇，你怎么了！你那边是不是有危险？”声音在抖动，显然是不详的预感另小云极其紧张起来。

    “我没事，真的没事。我马上就要返回南美，还要去救人。小云，等我执行完任务，一定会回到妳的身边，保护着妳，保护着芮辰，直到我们胜利的那一天。”

    “天宇，我一定能等到你回来！天宇，一定要多加小心啊！”电话里的小云又一次抽泣了起来。

    天宇已泪流满面，但他仍努力克制着自己保持着平稳的语气：“小云，芮辰呢？我想听听她讲话。”

    “爸爸！”女儿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还在抓坏人吗？”

    “对……对，爸爸还在抓坏人，爸爸要抓好多坏人，直到把他们赶走。芮辰，长大后能像爸爸这样勇敢吗？”

    “当然了！”

    “那就好……那就好……”

    谈话间，已远离了大陆，天宇已不知道自己的飞船又遭受到多少次撞击，此时，他的座驾已飘摇不定，奄奄一息，随时都有可能被撕碎。感到已坚持不了太久，天宇挂断了电话，他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坐标位置，发现距目标地点还有一段距离，于是调动飞船最后一点点能量，继续向前飞去。

    终于到达了目标位置，那是一个核弹爆心投影范围均在无人区以内的引爆地点。这个地点虽未曾预先指定，却符合“国共体”制定的特殊情况下防御措施其中一条条款所规定的内容：当一次性可消灭20架以上的敌方小型艇，且核武攻击不会直接伤及地球人及盟友时，可以引爆核弹。

    摇摆震颤中，艾融飞船终于停止了前进，突然间静止在半空，片刻后，它缓缓向高处上升着，任凭敌船雨点般撞向自己的身躯……

    已破损不堪的艾融飞船更加激起了敌人进攻的欲望，他们恨不得立即把这架曾挽救了二百多地球人生命的，令他们费尽周折才捕捉到的飞船粉身碎骨。更多的小艇围拢了过去……

    “全都过来吧！你们这群混蛋——”

    驾驶舱中的天宇怒吼着，狠狠按下了引爆核弹的按钮。

    太平洋广阔的海面上一道强光闪过，随后升腾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那朵蘑菇云，不仅仅是核聚变后的衍生物，其中还熔化着天宇的身体，然而，为这位地球之子殉葬的，是足足数十个外星侵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