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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以此刻为原点,向左向右,支撑起过去与未来。阴暗与潮湿交织成了灰色的天际将大地覆盖、将阳光遮住,然后以铁锈的血腥味儿充斥着空气和每一只呼吸着的生物的肺。冬的气息已经浓重,寒冷将大部分动物驱逐到了温暖的南方,于是在南方的南方——那人类密集的地方——聚集了很多人类赖以生存的食物。
或许这个冬季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难熬,同样的,对于吸血鬼而言,冬季也并不难熬。
古老的城池,是的,那是一座非常非常古老的城池,一座卧在东方土地上的城池——巨大的,华丽的,却又阴暗而寒冷的。这里居住着上等级的吸血鬼,纯血种的吸血鬼,当然,还有他们无比敬畏的王。在冬季的时候,城池的正上方总被灰色而厚重的云层遮挡着,就像是来自上天的恩宠一般,庇护着城池极其周遭所有的血族免受日光的荼毒。
就像现在,虽然是正午时分,但如果有人站在城堡脚下向上看去,看到得也只是阴沉沉的天空和仿佛随时都可降下雪来的灰白色——或许还有些其他的什么,比如从三楼某个窗口里映出的女人的脸。
“南方似乎有些骚动,派去的人还没有带回什么消息吗?”那女人轻瞥了一眼跪在门口的男人,随即微微垂下了眼睑。
“还没有。最近猎人的数量有所增加,加上路途遥远,所以恐怕还要半月才能得到准确的消息。”
“半月么?看来这些年大家都各有各的难处呐。”女人斜了下头说道,猩红的眼笔直地看向远方。她那苍白的脸上有着倦怠,大概是因为白天的关系,整个人散发着慵懒而阴沉的气息。
男人低着头,表情谦恭,却似乎不敢直视女人一般只将视线至于她的裙边。稍微犹豫了一下,他又压低了头,试探着问道:“南面有什么让您在意的事吗?”
“啊,是啊,有什么似乎在蠢蠢欲动……你也应该感觉的到吧,时不时袭来的莫名的躁动……我们的兄弟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您是指狼人?”略有惊讶,男人狐疑地说道,脸上时不想相信的表情,“但是他们已经灭绝了,至少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那时候您已经把他们……”
“啊,是我。五百年前我被称为卡尔•安罗德的时候,他们确实曾一度销声匿迹过。但是你要知道,狼人和我们源于同一个祖先。我们还活着,他们就不会灭绝,这或许应该称作……血的孽缘?”女人笑吟吟地说着,表情嘲讽。
“这事要不要告之安罗德大人?我们也好早做打算。”
“不必了,想必他早已察觉到了。他身体里流淌着的是我的血,他继承的是我源于我的力量,别太小看他比较好,伊夫斯,无论怎么说他都算得上我的孩子……太过轻视的话会让我觉得为难的。”
“我知道了。”
“那退下吧。记得午夜的时候叫唐来我的房间。”女人轻声说道,然后斜过身看着被缓缓拉上的门,那厚重而层叠的裙摆就缓缓旋了一下,仿佛玫瑰一样绽放开来。
千年之前,在血族成为了人类最大恐慌的时候,另一个以血为生的种族却在暗地里强盛了起来。他们以人类的外表生存在人类之中,他们过着于人类无异的生活,他们和人类同样视血族为敌——只不过他们能够抑制源于本能的冲动,只有在月圆之夜才以人的姿态变身为狼,展现出自身的强大、狂暴、以及对人类血与肉的渴求。他们被人类称作“狼族”,在那个混乱、动荡、血腥、黑暗的时代赋予了人类如同血族般的恐惧。
血族嗜血,狼族嗜杀,为了夺取生存的一席之地,它们自出现之日就对立厮杀。但是五百年前,在血族对狼族发起的一次大规模战争之后,狼族销声匿迹了——无论月圆与否,至少在之后的五百年里,从人们的嘴里再也没有听说过有关于狼人的传言。
或许人类此时已经将狼族看成了湮没于历史长河的古代物种,只偶尔在茶余饭后的时候作为怪诞的闲聊,或是翻看祖辈刻下的遗迹时唏嘘一下;但是血族可不这么认为,虽然他们不再谈论狼族与那时的战争,但是也没有忘记因厮杀而带来的血液沸腾的快感。
“血族……果然还是应该选择避世的吧。”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声音这样说过。然而百年之后,说这句话的人消失了。
四百年后,消失的人再次出现——带着被封入棺材的怨恨,被沉入海底的冰冷,长眠时借血与泪许下的诅咒——因后裔的召唤,以他人的肉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世人面前。但,那时的那句话差不多已经被世人遗忘了。
也许,就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或许时间是神赋予生命的最残忍的恩赐,它是善与恶孕育的温床,也是始与终难逃的定数。
在城池的另一侧,大概是与那高耸的钟楼相对的方向,一个身影正路过玫瑰花圃登上青色的台阶。他周身被白色的披风所遮挡,宽大的帽子遮住了脸,只有几缕棕褐色的头发从领口的地方露了出来。
迈入正门,步入走廊,隔绝了阳光的城堡里是一片阴暗与寒冷:墙壁上的烛火不停地被冷风摇曳,耳边时不时响起风过的哭号,从那冰冷的、刺骨的空气里唯一能感知到的就只有——已经是冬天了。
他在阴暗的走廊里走了很长的时间,直到走到一扇白色的雕着花的门前才停了下来,然后一面脱下帽子,一面推开了门。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而不失精致的大厅,里面摆放着浅棕色的沙发和一套木质桌椅,水晶的烛台和彩色的画卷规则的挂在四周的墙壁上,而地面则覆盖着白色的长绒地毯。厚重的金色织花窗帘此时将阳光遮去了大半,使得室内昏暗不明却少了几分阴冷的感觉。
他关上门,随手脱下披风搭在沙发上,然后绕过桌椅看向离窗户不远处的角落,轻浅地笑了。角落里坐着一个肤色苍白的女人——金棕色的过肩长发,匀称而结实身体,修长的四肢以及一端搭在肩头、用手握着的剑——她仿佛听到了声音正缓缓睁开眼,是一双发着暗红的眸子。
“白天如果不好好睡觉,你的身体会吃不消。刚开始的这段日子可能会有些兴奋,但是最好尽量习惯。这是为了你好,奈雅。”他说着走到女人面前伸出了手,声音低沉而清晰。
“一个月了,你到底打算关我多久?”奈雅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说道,然后用另一只手将剑别在了腰间,顺势站了起来。
“我并没有打算要关你,只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出去。”
“为什么现在不行?”奈雅问道,缓缓抓住了男人的肩。
她将唇贴在了他的颈上,那微凉的呼吸就打在了他的耳朵和项间;她伸出舌头慢慢地划着他的颈,那安静的空气里就响起了细微的水渍声。尖牙缓缓露了出来,手指慢慢加了力道,只见那齿与肉触碰的一刹那,鲜红的血便留了出来——划过男人苍白的肌肤,淌过女人淡红的唇。
“好好喝,别弄的到处都是。”男人微低着头,环住她的身体低声说道,“味道传出去的话,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么给我几瓶类血凝剂,我一直想试试那个味道。”舔了舔唇,奈雅说道,深红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满足。
“你不会喜欢的。”
“没尝过怎么知道。”
“不用尝也知道。尝过一次你绝对不会想喝第二次,你最好不要碰。”
“可是我不可能总呆在你身边吧,苍晓。”向右退了几步,奈雅坐在椅子上说道,“一个月了,我总不能以后都这样依赖着你吧。”
“我是没什么关系,相反倒觉得很开心。如果我的血能成为唯一能满足你的食物,就这样把你束缚在身边,被你咬一辈子我也愿意。”苍晓一边说着,一边抽掉了她腰间的剑,然后俯下身从后面抱住了她,“我不希望你吃别的东西,血族也好,人类也好,类血凝剂也好……我不希望你碰那些东西。我的血不好喝吗?”
“不是这个问题,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永远呆在你身边的。”奈雅皱了皱眉头说道,因为白天的缘故而一脸疲倦。她微微合上了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苍晓的手不停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身体,让她忽然间非常想睡。
“你该睡觉了,有什么话留到晚上再说。”他在她的耳边说道,胸口贴着她的背,“不要离阳光太近,即使被遮住了也不行,它只会带给你烦躁和疼痛。等什么时候你能记住哪些是能做的,哪些是不能做的,或许我可以考虑陪着你出去走走……但不是现在,你明白吗,奈雅?”
“嗯……”奈雅一面应着,一面站了起来,被引起的睡意让她开始感觉烦躁。她向卧室的方向走着,但还没走两步就被一只手拽住了胳膊,随即冰冷的唇吻了上来,整个人就被半送半抱地放躺在了地面上。
唇舌深深浅浅地交缠在一起,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尖齿微微探了出来,偶尔响起牙齿轻触的声响。长吻过后,奈雅看着苍晓的脸,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一个月之前——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同样的面容,同样的眼神——但除了苍晓,一切都不一样了。
“在想什么?”似乎察觉到她的失神,苍晓低声问道,然后慢慢吻上了她的锁骨,褪去了她的衣衫。
“我在想上次的事。”奈雅喃喃道,伸出手抱住了他,“那时候在黑暗里听见你的声音,以为是临死前的幻觉;感觉被你抱在怀里的时候,我忽然以为自己真的会死——不过那一刻我却觉得那是神所赐予的怜悯。但最后我还是活了下来,作为吸血鬼,活了下来。”
“某种意义上你的确已经死了,你已经不是人类了。还记得那时你给我的答案吗?奈雅,这一生你都不应该忘记……”
“是的,我记得。但现在想想,那时的一切就像场噩梦……而且无法醒来。”
“后悔了?”他问她,猩红的眸子与她对视,眼神里有的却只是温柔与笑意。
“不,至少现在不觉得后悔。”她笑道,然后抬起头吻住他,金棕色的长发便垂了下来,在昏暗的光亮下泛着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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