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抿唇，鬼无魂冷声：“笨。”

    平淡的一个字眼，却如针尖一般刺痛了陆凝轩的心底。

    “本公子我就是笨，要什么才能都没有，遇事也只会温吞的退缩，你若是看不惯不看便是，为何还要救我？”陆凝轩打掉环着他身体的手臂，他是笨，他是蠢，他无才无德又无能，他花天酒地，他顶着陆家三少的头衔在外风光了十几年，那又怎么样？若是可以选择，他也不想过这种日子，若是可以选择……若是……

    陆凝轩垂着脑袋颤动着睫毛，手指紧紧的攥住自己的衣角，明明被人嘲笑了十几年都没有事，为何被这个奸商只说了一字，心里便会这般难受？明明他说的是事实，自己却很不想坦诚的承认。

    耳边传来一道温热的叹息声：“不懂自己优点之人，更是笨的无药可救。”

    见陆凝轩不语，鬼无魂重新环住陆凝轩的身躯，淡声：“若是只为别人的话而活，只为了他们的追捧而活，那和宠物又有何区别？有时笨人也会有聪明的一刻，而聪明之人，往往自以为聪明，却始终在做着让自己后悔的笨事情。我的意思，你可懂？”你只要为自己而活，你的好与坏，不需要因为某人的一句话而改变，你便是你，是独特的存在。

    惊讶的扬脸，对上鬼无魂那双漆黑的眼眸，陆凝轩别过脸冷哼，嘴上强硬：“本公子自是为自己而活，亦不会为别人一句话而改变什么。”心里却已不似之前那般萎靡。

    南城城门之外，轻沙蜷动着浮尘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又缓缓的落下。片刻之后，一辆朱漆木轮前帘吊着珍珠的马车自远方徐徐而来。

    两匹白马在鬼无魂他们面前停了下来，珠帘被一把包着白纱的长剑挑起，从车内伸出一双镶着翠玉的黑靴。

    一个身影闪了出来，剑眉凤眼挺鼻凌唇，五官似雕似刻且轮廓分明，他一身草绿色的长衫，腰中挂着一块若大的白玉腰牌，淡黄色的流苏在空中因他的动作而摇晃。

    “孩儿拜见爹爹。”

    “小婿参见岳父大人。”

    莲无心与鬼无魂跃马而下，齐声说道。

    那人闻声却无丝毫表情，只是从他们二人的脸上轻扫而过，目光停留在坐在奔月身上发楞的陆凝轩脸上，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却瞬间平复如初。那人回身，手中长剑再次挑开珠帘，恭敬：“贤，南城已到。”

    “已经到了吗？”夹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好听，自车内飘传而出。

    然后一个白纱遮面，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自车里跃了下来，一身白色的长袍垂地，却不似韩梦篱那般是素白样式，而是用金线细细的，错综复杂的绣着一些奇怪的图案。他乌黑的发丝成对的垂在胸前，脑后的青丝用一个银制雕刻莲花的长形物体从中打扣着。那双瞳孔泛着浅浅的暗红，带着好奇的神色扫视了一圈，而后望向了站在一旁的奔月身上。

    少年拖着半长不长的金丝白面长袍向奔月走去，却被莲无心唤为爹爹的男人长剑一横，硬生生的挡在了少年的面前，道：“贤，莫离我过远。”

    少年白纱下的朱唇上翘，好听的声音溢出，却是淡淡的凄凉：“韩卫，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

    韩卫含首，硬生生的收起手中被白纱团团包裹的长剑。少年来到奔月面前，想要伸手探去，陆凝轩深知奔月的性子，连忙大喊：“别动它，小心被它踢。”

    少年不以为然，暗红色的瞳孔望向一副紧张模样的陆凝轩，浅盈盈的一笑，道：“放心，我看得出来，它并不是劣性的马。”

    手指抚上奔月额头上的那个鬼字印记，奔月却没有陆凝轩想像中的那么反抗，而是温柔的垂颈，侧着脸在少年细滑的掌心里不断撕磨着。

    少年回眸冲着韩卫笑道：“韩卫，这孩子说他很高兴见到我。”

    韩卫露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上前，奔月不安的抖蹄，少年连说：“没事，你别靠过来，它似乎受不了人类过重的气味，看来是一匹好马。”少年一边安慰着奔月，一边问陆凝轩：“我叫贤，你呢？”

    “本公子姓陆名凝轩。”

    少年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来到奔月侧面，手指搭上奔月的后背，轻巧的一跃便跳上了奔月的身上，拉过马缰，他扭头对韩卫撒娇：“韩卫，这马说想带我去南城逛逛，你们先回吧。”然后不顾韩卫惊慌失措的表情，环着前面的陆凝轩，道：“驾！”

    “啊……奸商，鬼无魂……”陆凝轩被少年这么一吓，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身子本能的后倾，扭头冲鬼无魂大喊了起来。

    不安的皱眉，鬼无魂想上前却被莲无心按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陆凝轩被吓的脸色苍白，在惊叫中离去。

    韩卫等少年走远，又恢复了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看着莲无心冷声：“他没有来找你？”

    莲无心不满的拧眉：“为何你总是他、他、他的唤小篱？明明也是你亲生的儿子，为何……”话未说完，莲无心就被韩卫那冷傲的眼神刺伤，强收了话语垂眸不再多说一句。

    “我韩卫永远都只有韩无心一子，他不过是个野种罢了，你记得他永远只是你的随侍。”韩卫上车，话毕，珠帘自他的长剑中滑落，发出强烈的碰撞声，声声入耳，刺激着莲无心的耳骨。

    直到马车行远，莲无心才放下紧握到泛白的手掌，冷笑，颤动的身体如入秋的寒蝉，不停的瑟缩。这便是他的家人，父不父，子不子，父子无爱，兄弟无情。

    莲无心抬眸，妖冶的笑着，冲鬼无魂打趣：“无魂，看来你这个岳父很不好应付。”

    “那个少年难道是……”

    莲无心含首：“恩，雪地的大贤者，只是不知为何会走出圣地来这里。”

    鬼无魂冷哼，跳上白马道：“上来，咱们回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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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好有意思，一直都有这么多人吗？”贤问他面前被吓到小脸苍白的陆凝轩。

    刚刚那个叫贤的少年策马如飞，害他几乎忍不住想呕吐出来，他揉了揉胸口，回道：“恩，难道你们那里不是这样？”

    贤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悲凉：“我住的地方除了从小到大的那几个随侍，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人，只有韩卫每年会过来看我几次。而且那里一年四季都是在下雪，放眼望去全是一片白茫。”

    “是吗？不过你别看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也没有怎么出过陆府，连南城外面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这么想来咱们还真是挺像。你最起码还有一个对你好的韩卫，而我……最疼我的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从此便是孤单一人活在那个暂可称之为家的地方。

    贤环着陆凝轩拉起他同样冰凉的手指：“那～以后贤来疼你，你来照顾贤可好？”

    陆凝轩扬脸，看着贤那暗红色闪着光芒的双瞳，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这种场景以前就曾经发生过，陆凝轩笑着回答：“好，那我便是贤的哥哥。”

    贤皱眉：“你又怎知比我年岁大？我看我当哥哥才对，因为我懂的一定比轩多。”

    手指敲上贤的脑袋，陆凝轩得瑟：“我说是哥哥便是哥哥，不听哥哥的话就要挨打。”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陆凝轩觉得现在的他就连微笑都轻松了许多。

    贤望着陆凝轩那自以为是大哥的模样，笑出声来那清脆的笑声吸引住了过往路人的目光。贤本身所散发的高贵让他们不断的回眸凝望，同时在街角的那几个无事可做的人看到他们二人，也互相对望了一下露出一脸的算计的笑靥。

    “那是什么东西？”贤指着马下那个支着小摊卖芝麻糊的小商问。

    “我也不知道。”陆凝轩向来白天很少出府，加之根本不来人多的地方，自然对这种东西也不太了解。看到贤一脸想尝试的样子，陆凝轩笑道：“不然咱们下马尝尝？”

    贤连连点头，下了马，手臂一伸，对奔月身上的陆凝轩说：“我抱你。”

    陆凝轩虽然不知如何下马，却也不想在刚认的弟弟面前失了颜面，于是摆手：“不用，这种小事，你都会我这当大哥的怎么可能不会。”

    然后在奔月身上扭捏了半天，楞是没有踩到踏脚的地方。奔月不满的嗤鼻，贤笑着抚顺着它的毛发，奔月缓缓的在贤的面前半跪了下来，陆凝轩这才用力一跃，跳了下来。他连忙顺了顺奔月的颈毛讨好，却惹得奔月不耐烦的白眼，抬蹄敲打了几下地面。

    “好吃，若是韩卫跟来，恐怕连碰都不让我碰。”贤吃的很是斯文。

    陆凝轩几乎没有吃，不过看到贤吃的这么开心，自己也打心里开心了起来，问道：“为什么不让你碰？”

    “韩卫说那样会玷污我的双手。你都不知道，我长这么大，双手摸过的东西十个手指数都数得过来。”

    陆凝轩吃惊，转而又问：“为什么莲无心的爹爹会对你这么恭敬？”莲无心看上去就不像是个好对付的人，那种人的爹爹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如恭敬行事的人，而且还是对贤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人如此恭敬。

    贤吃完后打算走人，却被小商拦了下来，陆凝轩笑着掏出碎银付了钱，这才随贤向更热闹的地方走去，他们身后跟着一脸不满的奔月。

    贤一边稀奇的打量着那些从未见过的东西，一边解释：“韩卫是和我订过契约的亲随，自然要对我恭敬。”

    “契约？”陆凝轩不懂“你们那里的人都好奇怪。”奇怪的莲无心，奇怪的韩卫，就连贤都给他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不过……”贤突然回头，“契约也许过不了多久便会用不上了。”

    对上陆凝轩更加不解的眼神，贤笑的很美，那种美令陆凝轩不安的心颤，手指紧紧的扣住贤的手腕，生怕下一刻他变会从这世上消失。

    贤收了笑容，反握住陆凝轩的手掌：“你的手也是如此冰凉，就……好像我一样。明明咱们是不同的两个人，为何我却觉得，你与我如此相似。”手指抚上陆凝轩的脸颊，贤的语调褪去了之前那种纯性，“我从你的心中感受到了与我一样的不安、焦躁、还有你心底深处那抹恐惧。也许正是因为有这么多的相似，才会使你与我的命运紧紧相连。轩，也许，咱们很久之前便已见过面。”

    陆凝轩气息越来越不稳，猛的打开贤冷如冰霜的手指，后退，胸膛上下起伏着。刚刚自己心底划过的那抹恐惧的感觉是什么？仿佛透过贤的手指，他感受到了贤的内心，那深暗平静如死湖的水中突然打起旋涡，他听到了湖底之中贤的呐喊声：‘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他的耳膜再也无法承受的地步。

    “贤……我，我刚刚……”陆凝轩有些恐惧的看着贤，指端不停的颤栗。他要怎么说出口，他刚刚听到了贤的心声，那一句比一句凄凉，一声比一声无奈的呐喊。

    “兄弟们，瞧瞧咱们今天遇到什么了？”几个男人将贤与陆凝轩压到了巷中。

    贤的脸上渐渐褪了笑意，平静的打望着面前的几个人，而陆凝轩则是因为刚刚的恐惧而半弯着腰身不停的喘息。

    “哟～小美人看什么看？将钱全都交出来。”领头的那个人轻挑了一下贤的下巴，其他几个人跟着笑了起来。

    贤甩掉那人的手指，扶起陆凝轩，淡然：“无所期望的灵魂，可悲！”

    陆凝轩脑海一闪，瞳孔猛的放大，抓住贤的双手望着面无表情的贤。

    “你？感受到了？”依旧是淡淡的语调。

    点头，陆凝轩将他护在自己身后，求道：“不要……”不要杀他们！他不明白为何他与贤的一个碰触，便可轻易的感受到贤的想法，现在他只知道，贤打算解决掉那几个人，当着他的面。

    那几个人以为陆凝轩是对他们说不要，笑的越加疯狂：“不要？那便老实的将钱拿出来。”

    陆凝轩垂眸，乖乖的将身上的所有银两拿出递过去。

    贤在他身后说：“你太过善良，轩。你以为给了他们钱，他们便会放过你我？”

    伸出去的手臂停在半空中，陆凝轩满含希望的抬头看着那几个人。

    却不料他们好笑的回话：“看来还是你身后那个小美人懂我们，嘿嘿……”然后抢过陆凝轩手中的银两，笑着一步一步向他们逼近过来。

    贤不动，继续说：“轩，如此你还要接着善良下去？这个世间便是这样，弱肉强食，厮杀成性、抢夺、争权、贪图各利，而这么多选择之中，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见他不语，贤从他身后打抱住他，陆凝轩瞪眼，耳边传来贤温热的气息，似**般的问：“轩，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让大家可以更好的生活，只是想，只是……这样。”陆凝轩幽幽的回答，瞳孔之中突然闪过一丝红泽。

    贤笑着松开他软弱无力的身体，任由他滑落到地上。“你已经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轩，日后也要记得为你的答案而努力。”

    起身上前，贤冷声：“你们——可以走了。”他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看来唤醒轩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那几个人好笑的冷哼，并没把他的话听入耳中，领头的那个抬手打算抚摸贤的脸颊，手臂却突然折断，垂落下来。悲痛的低吼声令陆凝轩不安的瑟缩，那些破碎的记忆再次涌现出来，断断续续的，便他依旧无法理出头续。

    贤撒娇的冲着站在断臂那人身后的韩卫说：“韩卫，你来了。”

    白纱从韩卫的长剑上脱落，韩卫的脸上不挂丝毫表情：“贤，你在外面吃东西了？”

    贤浅笑：“恩，很好吃。”

    陆凝轩只是楞楞的望着韩卫剑柄上的那颗红宝石，僵硬的抬头。贤突然挡在韩卫面前，展臂环住陆凝轩，在他耳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喃喃：“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会给你时间让你想起来的轩。”

    那几个男人匆忙的跑出小巷，韩卫拧眉：“贤，我记得王上说过让你莫与别人碰触。”

    贤回眸，撒娇道：“轩是贤刚刚认的哥哥，不是别人。”见韩卫还想说什么，贤拉起陆凝轩走到他身边，接着一道几乎淡到听不见的冷哼自贤的口中传出，韩卫低头却对上贤撒娇的神色：“韩卫，咱们回府吧，贤饿了。”

    韩卫淡淡的看着贤，而后缓缓的展眉，把自己拦道的身体让开，道：“马车在巷外。”

    寂静的大堂之上，鬼无魂一身华丽的紫袍端坐着，手中的青花瓷杯从左手换到右手，片刻后又从右手递回到了左手，他那双黑白分明闪着淡淡不安的双瞳此刻正盯着门口处。

    “放心，陆凝轩不会有事！”

    收回目光，鬼无魂看了眼一旁的莲无心，而后缓缓的抿了口茶，淡然：“我只是在担心岳父大人罢了。”

    莲无心浅笑，悠然的夹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原本神情自若的脸上渐渐拢起了眉峰。怎么这回的桂花糕做的这么难吃，没了食欲，莲无心放下手中那个咬过一口的糕点，轻扫过大堂的每处角落，最后目光滑过入口处时流露出一丝的不安，又转回到了面前的那盘飘着淡淡桂花香的糕点之上。

    “我……回来了。”陆凝轩怯怯的说，却被贤半拖半拉的带到了堂中，贤笑盈盈的挽着他的臂膀，看上去十分的亲密。

    鬼无魂抬眸，扫视了一下陆凝轩后面具下的英眉才渐渐舒展开来，大口喝了下清茶，这才起身正色的对他们身后的韩卫行礼，道：“小婿已经准备好了房间，岳父大人请随仆人进去洗漱休息一番，晚上小婿自会设席为岳父大人接风洗尘。”

    韩卫看了眼笑的似乎有些不自然的莲无心，应了一声，上前对贤说：“贤，你到了吃药的时辰，随我入房。”

    贤乖巧的松开陆凝轩，将脑袋贴到他的耳边上，朱唇一勾，小声道：“有空我会过去找你，轩哥哥！”然后眉眼含笑，半垂着眼帘乖巧的随在韩卫身后入了后院。

    陆凝轩不自然的皱眉，而后抬头却看到鬼无魂正扬着双唇凝视着他，全身一绷，陆凝轩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还有活要干，先，先退下了。”

    莲无心好笑的轻吟，起身迈着碎莲的脚步挪到他的身边，然后将手中那盘糕点放到了他的掌心，媚声：“夫人恐怕是还未进食吧？先将就着垫垫肚子。”

    “我有话要与凝轩讲，无心你先退下。”鬼无魂放下茶杯，冷声。莲无心，虽然脸上一直那抹妖娆的浅笑，但是鬼无魂明白，莲无心——无心，一个医术、蛊术，功夫样样高超却如同行尸一般无心之人，居然会主动关心起陆凝轩的身体？

    陆凝轩肚子叫了一声，手指夹起糕点放到口中，然后渐展的秀眉因喜悦而微微拢起，陆凝轩满足的轻叹：“好吃！”

    莲无心疑惑的夹起一块投入口中，也跟着眯起双瞳，享受的答道：“恩，与夫人同吃，这糕点也变得美味起来。”

    鬼无魂深深的锁起眉骨，好，很好，一个两个都无视他的存在。对上陆凝轩笑如春风般的容颜，他更是莫名的扬起一股怒火，自己担心了他一个下午，而他回来看他就像看到鬼魅一般怕的要死，现在怎么样？却与他的男妾吃着糕点相谈甚欢。

    静静的走过去，长臂揽过陆凝轩，在他的惊叫声中将他扛到了自己肩上，转身对上看着陆凝轩想上前搭救他的莲无心，冷哼：“莲无心你明白的，莫再触及我的底线。”

    眼睁睁的看着陆凝轩露出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惊慌失措的被鬼无魂扛了出去，莲无心望着因刚刚鬼无魂的举动而散落一地的糕点，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直到自己的身体因笑声的颤动而无法直起腰身，缓缓的蹲到地上，莲无心脸上，眼中都挂着那副让世人迷醉的妩媚笑靥，修长白皙的手指一块，一块的夹起地上粘了灰尘而变得脏兮兮的桂花糕，轻吹了一下，像是捧到珍宝一般细细的收到了自己的丝绢当中。

    底线吗？他的确是没有办法违背，也不可能违背。可是……莲无心锁眉，对于陆凝轩，对于那个将他那颗沉睡的心灵渐渐唤醒的人，他打心底不想放手，他也许可以，可以将陆凝轩抢过来，然后自由的与他找个无人的地方生活在一起，只要他稍微动一下脑子便可以。脑海中回想起小时候韩卫对他说过的话，莲无心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爹爹，把鸟还给我。”被冷着面孔的韩卫抢过去的黄莺，此时正努力挣扎着想逃出那个冰冷的禁锢。

    韩卫手指捏着黄莺的羽翅，蹲下来问自己面前的那个如粉雕玉琢般的小人：“无心，是否也想像它一般自由飞翔？”

    无心咬着嘴皮，小手捏着衣角，长长的睫毛半垂了下来，他不敢回答爹爹的话，他记得上次他与一个随仆玩耍被爹爹抓到，问他是否想与那人一起玩？他开心的点头答声，第二天那个随仆便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五日之后被人发现死于后山，身子被野狼吃去了一半儿。

    “回答我。”严厉的声音划破寂静的长空，惊起一群鸟雀。

    无心含着泪花小心的点头，然后扬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清澈的双瞳之中映着韩卫那面无表情的容颜，还有被他硬生生用力折去双翼的那只黄莺，它正在痛苦的扭捏着自己的身体。

    韩卫将血淋淋的黄莺放回无心颤抖的小手之中，警告道：“你，不需要自由。”

    “也用不上自由，韩家的人自从出生便没有自由，就如同这只去了羽翼的鸟一样。记住你的使命，你的出生只是为了帮王上找出贤者，然后终生侍奉在贤者左右，你不需要有感情，不需要有思想，更不需要这种无所谓的自由，你唯一需要的，便是对王上绝对的忠心。”

    看着韩卫远去的背影，无心那垂着泪花的脸颊上渐渐挂起了一丝微笑，低头望向那个依旧在他手中做最后拼死挣扎的黄莺，他手指一压，内脏从黄莺的身体中暴裂了出来，抛下小鸟，小小的无心笑的越加动人，然后用淡淡的，不属于他这种年龄的语调说：“已经没有了双翼，还挣扎什么？”仿佛是在说给那个睁着双瞳死去的小鸟听，又好像是在嘲笑自己。

    收回思绪，莲无心起身，身体有一丝摇晃，他定了定神色，抛下手中那块丝绢，糕点再次散落到地上，他笑的媚态百生，迈着碎步走了出去。他，没有自由，也——不需要自由！‘争取’与‘幸福’对他来讲只是些陌生的词汇，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意义。

    “放开我，快放开我，奸商，色鬼，无耻的人。”陆凝轩不安的扭动着，呲毛的不停的冲鬼无魂叫嚣。

    面具下的脸色越来越沉重，脚步一顿，鬼无魂将陆凝轩抛了下来。折下庭院之中一个细小的树枝拿在手中，朝他走去。

    陆凝轩不断的后退，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鬼无魂板着脸孔，很好，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看着鬼无魂阴霾的眼神，陆凝轩吓的打了个哆嗦，本能的转身向外跑去，却被轻身上前的鬼无魂按压在了假石上面。

    ‘啪’一声力道刚好，声音却十分洪亮的响声划出，枝条稳稳的落在了陆凝轩的屁股上。

    “痛……”陆凝轩咬着牙根，羞耻的脸色泛红，那个奸商居然用枝条打他的屁股。

    扬臂，鬼无魂冷声：“这是教训你不该与陌生之人一同出去。”手臂落下，带出一个清脆的声响。

    再扬，鬼无魂冷声：“这是教训你回来后不思悔过，却与他人一同嬉笑。”落下的手腕力道轻了几分。却还是惹来陆凝轩的一声叫喊。

    再扬，“这是教训你身为□却不懂礼节，出口辱骂自己的夫君。”打完，鬼无魂丢了枝条，硬生生的转过陆凝轩，看着他想哭又强忍着的模样，心里那抹不知名的刺痛，正一下，一下的扎着自己的心房。

    “你可知错？”

    陆凝轩点头，他不敢再违反鬼无魂一句，生怕再被他拉着屁股痛打一通。

    起身，拉着陆凝轩的手腕，鬼无魂默不作声的向前走着，身后跟着一瘸一拐，脸色粉红眼框微湿的陆凝轩。

    将陆凝轩丢到房内，鬼无魂走了出去，一柱香的时辰又折了回来，身后沉默不语的羡鸳将饭菜递了上来，然后轻轻的退出去合上门扉。

    “吃吧，若有下次，定要好好饿你几天。”

    陆凝轩哪里还有什么食欲，却也不敢再违他的性子，只能强硬的往自己口中填食着。

    止住陆凝轩的举动，鬼无魂重重的叹了口气，明明自己没做过任何可怕的事情，为何面前这个人会如此惧怕他？“不想吃便算了。”

    陆凝轩舒了口气，僵硬的坐在那里，也不敢移动，屁股上却是火辣辣的刺痛。

    许久之后鬼无魂开口：“还痛吗？”

    废话，你被人这么打一顿看你痛不痛？陆凝轩心里喃喃，嘴上却吃鳖的说：“不，不痛了。”

    拧眉，鬼无魂拉过陆凝轩放到自己腿上，见陆凝轩挣扎，冷眼看了过去，顿时陆凝轩如脱水的鲜鱼渐渐停止了跳动，瘫了下来。

    褪去长裤，陆凝轩白嫩的屁股上被枝条打的泛了红印，一道一道，相互交错。鬼无魂拧眉，明明自己没有用几分力道，手指拿起桌上的药膏，挤到他的臀上，然后温柔的搓揉了起来。

    先是冰冷清爽的药膏突然落到他的屁股上，陆凝轩猛的吸了口凉气，而后又感受鬼无魂那温热的手掌缓缓的在自己的臀上来回搓揉。莫名的颤栗，脸一下子红到了颈部之下，陆凝轩大口大口喘息了起来，害怕、羞涩、惊慌，渐渐溢上心头。他想逃脱却被鬼无魂用力的禁锢着，他想大喊着叫鬼无魂停手，刚张开口又紧闭了起来。他不敢，那枝条落下时的刺痛，还有鬼无魂当时狂暴的模样，真的把他吓住了。

    心底有个声音在喊：怕什么？你保护梦篱的时候连死的决心都有了，为什么现在被人欺负了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咬牙，陆凝轩红着脸颊垂眸，他知道自己害怕并不是因为自己懦弱，而是刚刚有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自己被鬼无魂的手掌按摩的很舒服，舒服到连他自己都放弃了挣扎，享受了起来。

    第三十章

    “凝轩，不要离开我，永远待在我的身边。”

    他可以放弃自己多年的梦想，不去争当什么韩家之人，可以从此无视自己之前所受的种种痛苦，只希望陆凝轩可以等他拿回契约后，可以再次与他这般并肩坐在这种狭小的凉亭之中，观赏这雨落湖面时所泛起的点点涟漪。可以与他一同生活，一同感受所谓家的感觉。

    “好。”梦篱，不知从何时开始，你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真想这么一直与你坐下去，直到永远。

    “凝轩……帮我从鬼无魂那里偷样东西出来，先不要问我为什么，只这一次就好，事情完成后，我会将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你。”

    “梦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根本不是什么被人抢劫了传家宝而落难的少爷吧？”虽然陆凝轩不想去这么想，可是有太多的疑惑令他不得不怀疑韩梦篱的身份。他不在乎韩梦篱究竟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身份，他只想让韩梦篱偶尔也要相信他一回。

    猛的推开陆凝轩，韩梦篱突然站起来，脸色瞬间变了颜色：“你不相信我？”

    陆凝轩看着单脚扶着石桌站立起来的韩梦篱，伸出手想扶住他却被韩梦篱用力的挥开，陆凝轩楞生生的收回手，叹气：“梦篱，我并没有不相信你，只是（希望你偶尔也要相信我一回）……”

    韩梦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打断他的话语：“只是？只是什么？若你相信我为何还要如此怀疑我？陆凝轩，我原本以为你与这世上其他人不同，对我是真心实意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