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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下一时寂然,几滴冷雨透过雪夜的肩膀淋在香儿的脸上,香儿缩了缩脖子。雪夜似有所查地将身体移了移,努力将倾斜的雨丝俱挡在身后。香儿的鼻子微微有点发酸,一只手扶上雪夜的肩膀,柔声道:“刚才是不是打到你伤处了?很疼吗?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嗯,那个刚才说的话,也,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能感觉到雪夜僵硬的身体慢慢舒展。香儿脸上笑容还未完全绽放,便听到他又说:“姑娘说的本也无错,我只是一个连人都不配称的下奴……只是个器物,一个器物如何能有想法……自然比不得柳大名士。再说,姑娘不必给一个奴隶道谦……”
“天那!”香儿大力拍着自己的额头:“怎么会有你这种臭奴隶?!你武功高强,却自甘下贱,你心性高洁,连低三下四的奴颜都不会做,却偏偏要将自己说得像根杂草。‘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听说过没?……哦,老天爷,你可千万别给我说什么‘我是奴隶,不是君子’的话来!”
半晌无语后,头顶上传来轻笑:“姑娘是想说,我虽然是个奴隶,但只要努力也可以当个君子吗?”
“咦?嘻……孺子可教也!不过,谁说奴隶就不是君子呢?”
雪夜胸口间传出微微的振荡,香儿感受着这种振荡,转过身将身体放松,在雪夜下巴边蹭蹭头发,闭了眼睛,:“我,大人大量,今天就原谅你说我丑,以后不许!也,不许你说自己是个器物!……喂,臭奴隶,我又想起一个故事……要不要讲给你听?”
感觉雪夜下巴在上下点动。“说的是一个大和尚与一个小沙弥去化缘,路过一条河时,有个少女也正在过河……这个少女,哼,可能是个漂亮女孩,也可能是个丑丫头!”香儿堵气地说,头顶上又传来一声笑。
“……可是河水太深,少女过不去,这大和尚便将少女抱过了河去。后来小沙弥问师傅:不是说和尚不可能亲近女人吗?你为什么要抱了少女过河?你猜大师怎么说?”
感觉到雪夜轻轻摇头,香儿笑道:“大师说:‘那个少女吗,我已经将她放下了,你还抱着她吗?’”
听到头顶传来轻轻的笑声。香儿睁了睁眼睛,“我还有许多故事呐,你要不要听?”
背后靠着的肌肉紧了起来,却半晌无语。莫不是想听什么又不好意思提出?香儿拍了拍环住她的臂膀。“反正是长夜漫漫,闲着也是闲着,你提出一个想听的故事来,只要我会讲……”
“我……姑娘答应过要给我讲全本的《大魏英烈传》……”短短一句话,雪夜竟似用了许多力气讲了出来。
“《大魏英烈传》?”香儿眼睛在黑暗中睁大,他单单忘不了这个故事。也对,他为了听这传记曾不知死活的闯入茶馆,差点被人打死。可惜是个奴隶,再怎么喜欢崇拜王爷,将王爷当成心中英雄顶礼膜拜,王爷也不稀罕。
只可惜最应该知道父亲是何等英雄的小王爷却偏偏听不到,自己学了几天日子的说书技巧倒便宜了这个臭奴隶。
“是,我是答应你说《大魏英烈传》的,可是只有我一个人说多不公平,要不这样吧,我说一回,你也给我讲个故事。我再说一回,你再给我讲个故事……”
身后的胸膛依然绷紧,让香儿觉得**的不太舒服。头顶上传来的声音低沉而忧伤:“我……从记事起就是奴隶,从没有离开过万夏坞,也没……读过书,哪里有故事讲给姑娘……只是姑娘曾经答应过……还望姑娘守约……”
香儿笑了,“你还真就开不得半分玩笑啊,真不好玩!就这样想听英烈传?算了,本姑娘说话自然算数,也不要你讲故事了,这就讲与你听,说,听那一段?”
身后的紧绷感立刻消失。耳听到的声音已经转成了欣喜:“我想听,想知道……他怎么破了‘万统城’的……”
“哦,想起来了,上回你在茶馆不是听到《三箭夺内城》了吗?让我想想,是从那说书先生讲的,将发出第二箭开始讲起?”
“我……上次听时已经讲到……王爷已经随着大夏溃退的兵马进了‘万统城’。我想知道整个,过程,他……王爷是怎样破了‘万统城’?”
香儿眨眨眼睛,拍拍雪夜的胳膊:“你对夏凉王很感兴趣啊!”
胳膊紧了紧,“……他,是当世英雄。我,自然……自然很是崇敬……”
“你……崇敬?”香儿“嗤!”地笑了一声,又连忙掩了口,胸口涌出悲哀来:谁都知道,夏凉王厌弃奴隶,年青君王为限制奴隶买卖,虐杀奴隶而苦心的酝酿“敕奴”令就是被他扼杀在萌芽中。
如果雪夜知道:假如不是夏凉王的反对,他的处境可能发生根本的改变。他又会做何想法?还会崇敬王爷吗?
“姑娘,可以讲了吗?”雪夜居然有些急不可耐。
香儿收了糊思乱想的心思,促狭笑道,“从头讲整个夺了万统城的过程,还得从王爷为什么要兵发万统城开始讲,那得讲到什么时候,好累啊!”
雪夜身体轻轻发颤:“有劳姑娘……”语气中带了深深的求恳。
香儿心下一软,清了清嗓子:“要知道皇三子为什么要破万统城、是如何破万统城的,就要知道万统城……知道万统城是什么地方吧?”
“知道”雪夜急忙点着头:“是大夏国的皇城。”
“不错!”香儿也点着头:“那么知道‘万统城’是什么样的皇城吗?”
“它很坚固,都说它是数百年来最坚固的城郭!”
香儿鼓励地拍拍雪夜的胳膊:“不错,可你知道它是如何的坚固法吗?”
雪夜茫然摇头,香儿得意笑道:“也总有你不知的地方……也是,你如果都知了,要我这说书先生做甚?那么你听好了:万统城,建自大夏赫连勃时期……赫连勃知道吧?”
“知道,是大夏开国皇帝……”
“咦,知道不少啊!”香儿有些好奇地直了直腰。
“是……有时伺候老爷读书时,听到过……坞堡中书馆先生讲史学时,我,偶尔也会听到。”
“偶尔听到便记在心里了?呵呵,你偶尔记得的东西还不少呐。对了,上回去宁远城路上,说到识字,你也是老爷教过你,在书院偶尔学过……都是偶尔,便都不差了!你如果认真学起来还不把那些豪门世子……”香儿本想说:“还不的把那些豪门世子比了下去!”说到此处,才想到书院以艳阳为主,把豪门世子比了下去,不是说是把艳阳比了下去?自己在乱说什么?急忙收了口。心里却是一咯噔:莫非,我认为艳阳资质比不上这个臭奴隶?
“姑娘……”雪夜小声催促。
“其实这赫连勃本叫刘勃……”香儿慢悠悠地说,“因为他的祖先本姓赫连,所以,当了大夏皇帝后恢复了祖姓,才由刘改成赫连……”香儿心说:你的主人更名刘月,其实也就是赫连银月。这万夏坞本就是赫连皇室布的产业,你家主人因为是公主身份才能入主万夏坞!你一点不知还是微知一点?
雪夜没有什么反应,只平静地问:“他是如何建成万统城的?”
香儿有些失望,只得清了清嗓子,接着讲了下去:“这万统城位朔方境内。据夏史记:当年赫连勃策马到此,见此地:“背名山而面洪流,左河津而右重塞。高隅隐日,崇墉际云,石郭天池,周绵千里。其为独守之形,险绝之状,固已远迈于诸候王城,且东进可取燕,南下可代魏。”他横刀扬鞭,再放豪言:将在此地建永不可能被攻破的坚固城郭,号万统城。用意为天下一统于大夏万万年。”
香儿一口气讲了这么许多,缓了口气。其实是随着自己的心思去讲,已经不全是英烈传中内容。
“可是,再坚固的城墙也可能被攻破,没有人能一统天下万万年……”雪夜悠然的接口。
“唉,嘻嘻,如果那赫连勃父子早些像你这臭奴隶这样想,怕也不会那么早就亡国了……这万统城大夏赫连勃建四年后去逝,太子赫连畅续位后续建六年才完成。穷十年之国力……非但如此,你知道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让城墙达到“坚可砺斧”的目的吗?”
雪夜摇着头。
“他们每筑完一段墙,即令士兵用锥子往城墙里刺,凡推不进去者有奖,如能刺进一寸,负责建造此段工程的工匠们都被砍头,然后拆掉重筑,将被砍头的工匠们的尸首一并筑入城墙,所以万统城其坚可以砺刀斧。其城高有八仞(一仞八尺),基厚三十步,上广十步,宮墙五仞。且城墙上建有高大台榭,台榭间有建成飞阁的通道相连,台榭飞阁都雕镂图画,书法,穷尽文采……怎么样,臭奴隶,你听说过这样残忍的筑墙法,这么壮丽的城墙吗?”
雪夜轻轻叹息一声:“太残忍,太奢华……再加上,在望夏亭听姑娘讲过,他们的宫殿也阔大壮观……这,要费多少民力。这样,老百姓会……反对。因为这样,他,夏凉王才能一战而胜吗?”
香儿眼睛瞪得老大,住住听书的人,都在夸大夏凉王本人作用,对于大夏早已失去民心这点虽说提及,却被忽略不计。偏偏这雪夜,一针见血指出是大夏先失了民心……
“你……不觉得主要是因为夏凉王爷英明神武、智勇双全、雄姿英发,才破了坚城?”
“我……说不清楚……就是大夏失了民心,也……只有他,王爷这样的……人物,才能破了坚城。不过,大夏如果不是民心……思变,王爷也不会轻易进了城……”
香儿眼睛瞪的发酸,略略闭上,长出一口气:“说得不错,可惜了你……嘿嘿,你既知太过残忍会引起民心变动,你主人对你……就没想到对你主人变变心思?”
想着以住说到这个话题,雪夜会变脸色,也就放松了自己,仰着脸来,在黑暗中寻找雪夜发亮的眼睛。那发亮的眼睛暗淡下来,“我,命是主人给的。不好也是命中应该承受的……”声音带着低低的颤音,却无怒意。
香儿叹息一声:“真是死心眼的臭奴隶……别说,你这臭奴隶所思倒与王爷当年见到万统城时所想,大同小异,也实在难得的紧。”
“王爷!他,说过什么?”雪夜声音依然轻轻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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