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故事未完，守界人誓

    幽冥渊的水面再无涟漪，那滴坠落的星光早已沉入不可测的深处。陆渊仍坐在黑石之上，掌心残留着一丝微温，仿佛刚才触碰的不是执念的终点，而是某种开端的余烬。

    他缓缓起身，右肩布条轻颤，九厄剑的轮廓在识海中若隐若现，虽无声，却似有呼吸。他没回头，只是抬手，从怀中取出一物——九厄渡劫盘。

    盘身青铜，铭文如骨，边缘刻满曾被斩断的天道锁链。它本是审判之器，曾判万灵生死，定九劫轮回。如今却安静得像一块沉睡的碑。

    陆渊低头看着它，指尖抚过盘面。那里映不出他的脸，只有一片流转的万象：北荒孩童捧着灰烬重组的玉简，南海鲛人以歌谣编织法则之河，剑修在崖边刻下“守界”起势，墨痕未干。

    “你判了百万年。”他低声说，“也累了。”

    渡劫盘微微一震，不是反抗，而是回应。那是一种近乎疲惫的震颤，像是运行太久的齿轮，终于松动了一丝。

    陆渊不再多言，右脚向前半步，足下裂开一道时空缝隙，深不见底，却无吞噬之力——那是法则长河与虚无的夹缝，不属于任何一界，也无人能踏足。

    他将渡劫盘缓缓送入其中。

    盘身旋转，映照出更多画面：某处城池中，老者以玉简为枕，临终前笑出声；某片荒原上，少年将“我不想死”四字刻入石碑，引来天光垂落；更远处，一册玉简静静漂浮，边缘裂痕如断剑，背面隐约浮现“终焉未至”四字，血色如新。

    陆渊凝视那四字片刻，未惊，未怒，只轻轻点头。

    他知道是谁写的。

    他也知道，这四个字不是终结，而是提醒。

    盘身彻底没入夹缝，最后一圈光晕散去时，整片幽冥渊忽然安静下来。不是死寂，而是一种卸下重担后的空旷。仿佛天地终于松了口气。

    陆渊立于渊上，风吹不动衣角，却吹动了肩头布条。他闭上眼。

    父亲断剑时的怒吼，夜未央七情丝缠绕心脉的灼痛，叶孤鸿自爆前那一句“剑在人在”，姬青鸾化作星辰前的琴音……一幕幕掠过，不是回忆，而是重量。

    他睁开眼，右手指尖划过掌心，血珠滴落，正落在时空夹缝边缘，渗入那已看不见的渡劫盘表面。

    “我陆渊，”他声音不高，却穿透九霄，“立此誓——”

    “当法则失衡，当众生蒙尘，当悖道成罪，我必归来。”

    风停了一瞬。

    “不为掌天，不为执道，只为守此人间，一线自由。”

    血滴落尽，掌心伤口未愈，却不再流血。那滴血渗入夹缝的刹那，渡劫盘深处，万象图景中某处时空裂隙微微扭曲，仿佛有谁在另一端，静静注视。

    陆渊不动。

    他知道那目光来自何处——不是敌，不是友，而是规则本身对“守界者”的审视。它在问：你真愿永生永世背负此责？你可知晓，这一线自由，需以无尽岁月为薪柴？

    他没回答，只是抬起右手，对着那扭曲的裂隙，缓缓握拳。

    裂隙震颤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誓言已成，与时空同契。从此他不再是破局者，而是局外守门人。纵使万劫再起，他亦将归来。

    就在此时，星空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剑鸣。

    不是识海中的回响，也不是幻觉。那声音真实得如同指尖划过青铜，带着十万年的锈迹与温度。

    陆渊抬头。

    星河如瀑，却在某一刻，裂开一道细缝。

    一柄残剑，缓缓浮现。

    无锋，无锷，仅余半截剑身，铭文黯淡，却与他识海中的九厄同源。它不落，不攻，只是悬于天外，像在等待。

    陆渊仰头望着它，嘴角忽然扬起一丝笑。

    “若我不应，”他轻声问，“你可还会等？”

    残剑不动。

    星河寂静。

    下一瞬，一道低语穿透虚空，清晰如耳畔：

    “下一局棋，该你设局了。”

    陆渊笑意未收，右手缓缓抬起，掌心朝天，不接，不拒，只道：

    “那便……由我执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