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父影如山，道心澄明

    陆渊掌心的残剑微微震颤，那滴自父亲虚影断剑上坠落的银血，已无声融入他眉心。星云残光如潮退去，露出他真实的躯壳——经脉如枯河龟裂，灵根残缺处隐隐泛黑，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碎刃在肺腑间翻搅。

    可这痛，是活着的凭证。

    他低头，看着掌中青铜残剑，布条缠绕的剑身冰冷粗糙，外人只当是块废铁。但他知道，这是九厄剑，是他从陆家后山埋剑那日起，便握在手中的东西。

    不是天道赐予，不是命运安排。

    是他自己，捡的。

    “还记得为何握剑吗？”

    一道低语，自识海深处浮起，沙哑如锈铁摩擦。陆渊瞳孔一缩——那是九厄残念，十万年封印中唯一会开口的存在。

    他笑了，嘴角扯出一道讥诮的弧度。

    “你说呢？”

    话音未落，他反手一划，剑刃割开左掌，神血滴落。血珠未散，竟在掌心凝成一道微小漩涡，旋即冲入识海。

    刹那间，十七岁那年的风，吹进了这片死寂的时空。

    后山暴雨，灵根被抽的父亲跪在泥中，手中断剑指向族门，身后是他瘦小的身躯。那一夜，他抱着断剑发誓——总有一天，要让这柄废铁，劈开天道的脊梁。

    记忆如刀，剖开层层法则迷雾。陆渊猛然抬头，正对那道佝偻的背影。

    “我不是容器。”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锤，“我是你儿子。”

    他将残剑抵住心口，不是刺入，而是轻轻贴上。仿佛在回应某种仪式。

    紧接着，他闭目，引动体内残存的三股力量——缠绕心脉的七情丝、刻入脊柱的葬剑魂纹、渗入颅骨的星辰碎片。三者本已被星云同化，此刻却被他强行逆转，尽数灌入经脉。

    痛，炸开了。

    七情如焚，剑魂如割，星辰如刺。三重劫力在他血肉中冲撞，几乎要将他撕碎。可他咬牙撑住，任那痛觉如潮水般冲刷神志。

    他要的不是神格，不是永恒。

    他要的是——人。

    一个能痛、能怒、能记住父亲背影的人。

    就在三股力量交汇于心口的瞬间，眉心银河纹路骤然熔炼，一道竖立的金色瞳痕缓缓浮现，如天眼初开，映照虚无。

    父亲虚影依旧背对而立，断剑指天，一动不动。

    可陆渊知道，他在等。

    等一个答案。

    不是言语，不是誓言。

    是动作。

    是选择。

    陆渊缓缓单膝跪地，将残剑横于膝上。右手解开右肩布条，一圈圈拆下，露出那柄染血的青铜残剑。他没有看剑，而是低着头，用布条缓缓缠绕虚影手中断剑的剑身。

    动作笨拙，却一丝不苟。

    一如当年父亲战后收剑的模样。

    风起，吹动他银发如剑丝倒悬。金色竖瞳映照着那道背影，清晰得仿佛能穿透十万年的尘埃。

    “你护不住的，”他声音平静，却带着斩断宿命的锋芒，“我来扛。”

    “你斩不断的，”他抬头，直视苍穹，“我来劈开。”

    话音落，九厄剑龙吟震天。

    识海深处，三个尚未完全消散的平行时空残影轰然崩塌——竹林抚琴的夜未央、剑冢执剑的叶孤鸿、瑶池托轮的姬青鸾。三重幻象，三重“完美”，尽数化作混沌能量，如江河倒灌，涌入九厄剑脊。

    剑身剧烈震颤，青铜残躯竟开始延伸，一缕半透明鞘体自剑根缓缓生长，如冰晶凝成，又似光雾织就。鞘面浮现三道纹路——七情丝缠绕如网，剑痕纵横如碑，星轨流转如命。

    剑鞘，成。

    不是陆渊炼，不是九厄自生。

    是剑，择主。

    陆渊伸手，握住剑鞘。触感冰凉，却有一股暖流顺指而入，直抵心脉。他低头，看着新成的剑鞘，忽然笑了。

    “原来你也会怕我丢下你。”

    他缓缓起身，将剑鞘套于残剑之上。咔嗒一声轻响，剑与鞘合，天地骤静。

    就在此时，他闭目，以金色竖瞳内视己身。

    脊柱中，九厄剑脊如龙盘踞，时茧形态原本紊乱如沙漏倾覆，此刻却因三念归一而趋于稳定。沙漏倒悬，流光凝滞半息——那是未来预兆即将生成的征兆。

    陆渊睁眼。

    目光如剑，直刺苍穹。

    他抬手，残剑出鞘三寸，剑尖所指，正是父亲虚影断剑所向的虚空深处。

    刹那间，时茧凝滞。

    一道画面浮现——无尽混沌中，一道被层层天道锁链封印的元神轮廓，正在搏动。那元神残缺不全，却散发着熟悉的气息，仿佛曾在某个轮回中，亲手点燃了九厄剑的火种。

    破绽，现。

    陆渊嘴角微扬，指尖轻抚剑锋。

    “找你很久了。”

    他缓缓将剑完全拔出，剑身映出他左眼的金色竖瞳，右肩的染血布条，还有那道始终未回头的背影。

    “这一剑，”他低语，“不是为了成神。”

    “是为了告诉你——”

    剑尖微颤，指向虚空核心。

    “我爹的剑，有人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