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因果再续，天命将倾

    黄沙凝成的剑冢在脚下延伸，每一步都像踏在万剑共鸣的弦上。陆渊站定，右臂葬剑魂印记下的龙鳞纹路尚未冷却，那道“乾元”残痕仍在皮肉下微微发烫，不是灼痛，而是一种低频的震颤，仿佛有另一颗心跳藏在血脉深处，与他的脉搏隐隐同步。

    他没去压制。

    反而顺着那股震动，将道痕观法沉入经脉，逆流而上，直抵心口那道青铜色的剑脊烙印。九厄剑已沉入血肉，与五脏六腑共律，与骨骼共鸣，但它不再传递任何信息。识海空寂，唯有血色符文不断浮现又湮灭——“天道反噬，因果倒悬”。

    他眯起左眼。

    银河纹路缓缓流转，视线穿透虚空，天地灵气的流向在他眼中清晰如织。不是自然流转，而是如潮汐般，自四面八方涌来，汇聚于他所在之地。百里之内，风不动，沙不扬，唯有人影自远处踉跄而来。修士、散修、甚至凡人，皆眼神空洞，脚步机械，口中低语如咒：“归鞘……归鞘……”

    陆渊冷笑。

    他抬手，指尖凝聚一缕青铜剑气，非为杀伐，而是轻轻划破天幕。剑气所过，虚空扭曲，九道金色丝线自九霄垂落，如锁链贯穿天地，缠绕大地龙脉，深深扎入地心。第七根微微震颤，似与某种残存的意志共鸣。

    “原来如此。”他低语，“我不是漏洞，是钥匙。”

    那不是装饰，也不是幻象。是天道锁链的具象化，是束缚万灵的规则本源。而他此刻的存在，正与九条锁链共振——不是被锁，而是成了锁的支点。

    右臂葬剑魂印记猛然一烫，龙鳞纹路游走如活物。他没有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剑气再凝，直指第一根金色丝线。

    “既然来了，那就试试看——”

    话未落，剑气斩出。

    没有惊雷，没有震荡，天地却骤然变色。乌云自无处聚拢，血雨倾盆而下。每一滴雨落地，便燃起幽蓝火焰，灰烬中爬出骷髅，空洞的眼眶望向陆渊，齐声低语：“归鞘！归鞘！”

    亡魂复苏，皆披残甲，手持断刃，正是远古战场中被锁链抽干魂魄的失败者。他们不攻，只是跪伏，声波如潮，冲击神魂。九厄剑在心脉剧烈震颤，剑意几乎脱体而出，欲随那声浪归于锁链。

    陆渊右臂猛然一震，葬剑魂印记爆发出刺目青光，龙鳞纹路逆向缠绕，将剑意强行压回心脉。

    “我不是容器。”他声音不高，却如钟鸣，“是执剑者。”

    他不再斩链，而是抬手，指尖划过掌心，鲜血滴落。以血为墨，以空为纸，他在虚空中画下一道符——不是任何已知的法则，而是纯粹的“悖道”之意。剑不归鞘，人不归命，我自逆行。

    血符成形，噬魂链微震，九厄渡劫盘碎片自链中飞出，在空中缓缓旋转。盘面映出血雨中亡魂的记忆残影——他们曾是初代阁主的实验品，被强行接入天道锁链，以魂养规，永世不得超生。其中一人，胸前玉佩残破，依稀可见“君临天”三字。

    陆渊瞳孔微缩。

    他没多看，只是将血符一引，渡劫盘碎片猛然震颤，血光洒向亡魂。刹那间，所有骷髅停止低语，眼眶中的幽火转为清明。他们望向陆渊，不跪，不语，只是静静站立，仿佛终于记起了自己是谁。

    血雨未停。

    陆渊低头，看向心口那道青铜纹路。它随着心跳微微起伏，像活着的剑鞘。他伸手轻抚，仿佛在回应某种无声的质问。

    “你说谁才是真正的悖道者……”他低语，“现在，答案快了。”

    他不再画符，不再斩链，也不再追溯共鸣。而是将指尖最后一滴血，轻轻滴入黄沙。

    血珠入地，静止一息。

    紧接着，沙中生出一株青铜色的小剑苗，仅寸许高，剑尖直指天心。没有剑气，没有威压，可当它破土而出的瞬间，血雨骤停，乌云裂开一道缝隙，天光垂落，正照在剑苗之上。

    九条金色丝线同时震颤，第七根剧烈晃动，几乎要从天穹断裂。远古战场的亡魂齐齐抬头，空洞的眼中映出那株小剑苗，仿佛看到了某种早已湮灭的希望。

    陆渊站在剑冢中央，血已流尽，力未耗竭。他望着那株剑苗，忽然笑了。

    不是嘲讽，不是张狂，而是一种近乎荒诞的轻松。

    “天道要锁万物，我便种一剑。”他道，“不为破，不为逃，只为告诉它——有人，能站着。”

    话音落，他抬手，掌心朝天。

    心口剑脊烙印微亮，一缕极淡的青铜气自体内升起，缠绕指尖。他轻轻一弹，气丝没入剑苗根部。

    剑苗微微一颤，叶片舒展，竟生出一道细小的裂痕，如年轮般，刻入沙地。

    就在此时，右臂葬剑魂印记下的“乾元”残痕，突然剧烈跳动，仿佛被什么从极远处盯住。陆渊眉头一皱，尚未动作，那残痕竟自行浮现一道虚影——不是文字，不是符咒，而是一道锁链的投影，自天外垂落，直指剑苗。

    他冷笑，抬手便要抹去。

    可就在指尖触及虚影的刹那，剑苗根部那道裂痕中，竟渗出一滴血。不是他的血，颜色更深，近乎墨黑，落地无声，却让整片黄沙微微下陷。

    陆渊低头。

    那滴血正缓缓渗入沙中，而在它消失的瞬间，剑苗的叶片上，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古字：

    “因果再续，天命将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