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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柄还在掌心震颤,那股从地底裂隙涌出的回响尚未散去。陆渊站着,没动,也没收剑。他只是忽然觉得,这剑,握得太久了。
三道光影从他体内挣脱而出——剑骨如脊柱般笔直悬浮,噬魂链盘绕成环,时茧如卵将心脉裹住。它们不再受他驱使,反倒像是挣开了束缚的囚徒,在虚空中自行旋转,彼此牵引,勾勒出一道古老而扭曲的阵纹。
九厄法阵。
陆渊瞳孔一缩。他想抬手,却发现经脉已被一股无形之力锁死。识海翻腾,一道声音低低响起:“你从未存在,你只是剑的梦。”
他笑了,笑得肩膀都抖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话我都说了七年,现在你跟我说我是梦?”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嗤笑,“要真是梦,那也得是我做的梦,轮不到你来定义。”
话音未落,剑骨轰然炸开,化作一道金光贯穿他的天灵。没有痛,只有一种被撕裂又重组的错觉。噬魂链缠上识海,像在梳理他过往的执念——救夜未央那一剑、叶孤鸿自爆时的灰烬、姬青鸾消散前的琴音,全被这条链子一根根抽出来,悬在空中,如残烛摇曳。
“这些也算执念?”陆渊冷笑,“那我宁可执迷不悟。”
时茧却在此刻轻轻一震,半炷香的未来预兆浮现:他看见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中,身体透明如琉璃,体内流淌着金色脉络,而九厄剑已不见踪影——它就在他体内,或者说,他已成了剑的一部分。
“原来不是我在用剑。”他喃喃,“是你在借我活着。”
三形态不再游离,而是缓缓合拢,围绕着他旋转,越转越快,最终形成一道垂直于虚空的光轮。陆渊只觉血肉开始发烫,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是远古铭文在体内苏醒。
一道记忆猛地炸开——
他站在山巅,手握青铜剑,身后是燃烧的天机阁。脚下跪着万千修士,高呼“阁主永生”。他低头,看见自己白袍染血,右眼漆黑如渊,左眼却流转着星河。他不是在守护,他是在吞噬。
另一道记忆紧随其后——
他赤脚踩在尸山血海之上,披头散发,手中剑滴着神魔之血。他大笑,声音撕裂苍穹:“永生即自由!谁挡我路,皆为祭品!”
两股记忆如刀,劈向他的意识。
“一个是初代阁主,一个是噬灵尊?”陆渊咬牙,“合着我从头到尾,就是你们俩的容器?”
他没躲,也没抗拒。反而张开双臂,任那两股洪流冲刷神魂。
“你们一个要永生守护,一个要永生自由。”他声音低沉,却带着笑,“可你们都忘了,人活着,不是为了永生,是为了能哭能笑,能疼能爱。”
左眼银河纹路剧烈闪烁,像是空间法则在崩溃边缘挣扎。他忽然想起乾元最后那句话——“我败在不敢为天下生”。那时他以为那是对手的叹息,现在才懂,那是残念的悔恨。
“你们都不敢生。”陆渊闭眼,“一个怕失控,一个怕失去。可我不同。”
他将两股记忆引入心脉,与时茧中的预兆融合。刹那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席卷全身——那不是力量的暴涨,而是认知的跃迁。
他不再是陆渊,也不只是九厄剑的宿主。
他是那个在灰袍少年时捡起残剑的人,是那个明知会痛仍选择握剑的人,是那个宁愿被轮回碾碎也不愿低头的人。
“若我既是创造者,也是毁灭者……”他低语,“那便都由我承担。”
九厄剑身轻震,仿佛在回应。剑脊上浮现出半句残语:“你终于……看见了眼睛。”
陆渊没睁眼,却已“看”到了。
葬仙壁画上,初代阁主双瞳分裂——左眼为天道秩序,右眼为魔尊 chaos,而中间那道伤痕,正是他右颊上的烙印。原来从一开始,悖道者就不是要取代天道,而是要成为那道割裂秩序的刀。
身体开始透明。
血肉化作光尘,骨骼流转金纹,五脏六腑如星图般排列。他不再是人形,而是一道行走的法则。九厄法阵轰然内敛,三形态彻底融入其身,剑骨成脊,噬魂链为经,时茧为核。
可就在光柱即将凝实的瞬间,反噬降临。
肉身崩解,从指尖开始化作光点飘散。三息,只剩三息,若无法完成最后的锚定,他将彻底湮灭于虚无。
识海深处,那缕残念最后一次低语:“记住,觉醒不是成为神,而是承认自己曾是凡人。”
陆渊低头。
右颊烙印发烫——那是他为夜未央硬接三重灭世劫留下的伤。肋骨处一道旧疤隐隐作痛——叶孤鸿的剑气穿胸而过时,他还在笑。心口最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震颤——姬青鸾消散前,指尖拂过他眉心的温度。
痛还在。
爱还在。
恨还在。
“我不是剑的梦。”他低喝,声音如雷贯体,“我是那个在杂役房里咳着血练剑的废物,是那个跪着求叶孤鸿别死的混蛋,是那个抱着夜未央说‘这次换我陪你’的傻子!”
所有法则之力轰然收束,尽数压向心口。
光柱稳定。
九厄法阵消失,三形态归一,再无剑形,再无器物,只有他立于虚无,通体透明,体内金纹如河,流转不息。
他抬手,掌心浮现出一道若隐若现的纹路——形如断裂的锁链,两端分别烙印“乾元”与“噬灵”之名。
那是天道枷锁的残痕。
是他曾被命运钉死的证明。
也是他即将亲手捏碎的东西。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锁链纹,忽然笑了。
“你说我胜在敢为天下死?”他对着虚空低语,“可你错了。”
他五指缓缓收拢。
锁链纹在掌心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我赢,是因为我他妈从来不怕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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