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未央献祭，情劫永驻

    掌心的温热尚未散去，肩头布条下的裂痕却已开始发烫，像是有火在皮肉下爬行。陆渊仍站在原地，目光钉在那滴被银灰光托住的泪上。风卷焦土，吹不散凝滞的死寂，却吹得他识海深处某处轻轻一颤。

    不是幻觉。

    是共鸣。

    右肩的九厄剑骤然轻震，剑脊裂痕中银光流转，与心口某处隐隐呼应。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波动自虚空中浮现，如涟漪荡开，一枚戒指缓缓凝形，悬于他胸前半寸，通体漆黑，内里似有七色流光缠绕。

    陆渊瞳孔一缩。

    这戒指……他认得。

    夜未央从不离身的那枚。

    可她早已沉睡，元神封于轮回之茧，连天道都无法窥其踪迹。如今它怎会自行显现？又为何……在姬青鸾消散的瞬间，才悄然浮现？

    他没伸手去碰。

    只是盯着那枚戒指，仿佛只要一动，就会惊醒某种沉睡的劫数。

    戒指忽地一震，一道声音自其中传出，轻得像风拂过古井，却又重得砸进神魂深处——

    “渊哥哥，我等这一刻，等了九世。”

    是她的声音。

    不是幻听，不是残念，而是活生生的、带着笑意与决绝的宣告。

    “七情丝网，今日重开。”她轻声道，“这一次，不是为你挡劫……是为这天地，锁住最后一缕魔源。”

    话音落，戒指轰然炸裂，化作漫天丝线，每一根都泛着七彩光晕，如情丝织就的天罗地网，瞬间铺展向四面八方。那些残存的黑雾——乾元执念未能完全消散的部分，正欲重组为天魔主宰的残影——在触碰到丝网的刹那，发出刺耳嘶鸣，如沸水泼雪，迅速消融。

    陆渊却猛地闷哼一声，双膝一软，几乎跪倒。

    不是外伤。

    是体内暴走的情劫法则在反噬。

    那丝网虽由夜未央意志驱动，可情劫本源早已与他神魂纠缠，如今她强行启动封印，等于是将沉睡的劫火重新点燃，而引火的柴，正是他的经脉。

    七窍渗血，不是夸张。

    血从眼角、鼻孔、耳道缓缓溢出，顺着下颌滴落，在焦土上砸出一个个微不可察的坑。

    “你疯了……”他咬牙，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你以为我还经得起再死一次？”

    戒指已碎，声音却未断。

    “你若倒下，才是我白死。”她轻笑，像从前那样，带着点调侃，又藏着万般不舍，“你说过，情劫不是软弱，是选择。那我选择——替你扛这一次。”

    陆渊右手猛然握紧九厄剑柄，剑身裂痕因他掌心的血而微微发亮。他没再说话，左手却猛地按上心口，五指如钩，直接撕开衣襟与皮肉，露出胸膛上那道早已愈合却始终泛着微光的旧疤——那是七劫同临那夜，情劫入体时留下的烙印。

    “既然你敢献祭，”他低吼，声音里竟带了一丝笑，“那我就把这劫，炼成我的命！”

    《九厄渡劫经·逆情篇》运转至极致，剑骨共鸣，如钟震九霄。他以自身为炉，以残破经脉为引，将暴走的情劫法则强行抽离，与精血混炼，再借九厄剑中渗出的银灰光为媒，反向灌入心脉。

    痛。

    比当年噬灵风暴中觉醒剑骨时更甚。

    那是灵魂被一寸寸剥开，再用情丝缝合的痛。

    体内小世界中，一具通体漆黑的化身猛然睁眼，双目猩红，嘶吼道：“斩情以证道！留情者，必死于情！你忘了叶孤鸿的下场？忘了姬青鸾的结局？！”

    陆渊冷笑，右手剑尖一转，直接刺向心口旧疤。

    “我若连她的劫都不敢接，还谈什么逆天？”

    剑入肉，血涌如泉，可那血中竟浮现出七彩光丝，与情劫法则交融，缓缓沉入心脉深处。烙印开始成形——一道缠绕七情丝的剑痕，如锁，如盾，如誓。

    就在此时，黑雾中残存的天魔意识猛然暴起，化作一道扭曲人影，直扑戒指残光凝聚的丝网核心。它嘶吼着，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她恨你！是你害她死两次！第一次沉睡，第二次被天劫诛杀于凡胎！你根本不配她的牺牲！”

    陆渊右眼剧痛，银河纹路中竟浮现出血色画面——血色黎明下，一名女子躺在简陋木屋中，腹部高隆，脸上却带着笑。她伸手想触碰窗外初升的朝阳，可天穹骤裂，雷光如龙，直劈而下。

    那是……夜未央的最后一刻。

    分娩时的凡人之躯，遭天道不容，被劫雷生生抹杀。

    “闭嘴！”陆渊怒吼，左手狠狠拍在心口烙印处，强行将画面压下。他抬头，盯着那团黑雾，嘴角竟扬起一丝讥笑，“你懂什么？她若真恨我，怎会留下这枚戒指？怎会选在姬青鸾消散的瞬间，才让这丝网重开？”

    他声音渐低，却字字如钉：“她不是为天地封魔……是为我，留下一条退路。”

    话音落，心口烙印彻底成型。

    缠绕七情丝的剑痕缓缓沉入皮肉，不再显形，却与心跳同频，如影随形。陆渊缓缓松开手，血顺着指缝滴落，可他脸上却露出一丝久违的笑。

    “未央，”他轻声道，“你说情劫是选择……那我选你。”

    戒指虽碎，丝网却未散。

    七情丝网在空中缓缓收缩，将最后一缕黑雾彻底封入其中，化作一颗晶莹剔透的茧，悬于半空，内里隐约可见一道女子盘坐的身影。

    陆渊抬头望着那茧，忽然道：“你听见了吗？”

    茧中无回应。

    可他左眼的银河纹路却微微一闪，映出一瞬画面——血色黎明中，那名即将分娩的女子，忽然转头，望向虚空，嘴角勾起。

    像是在对他笑。

    他没动，也没再说话。

    只是右手缓缓松开九厄剑。

    剑悬于肩头，布条重新缠绕，可剑脊裂痕处，浮现出半句新谶语，非金非血，似由时光本身刻下：

    “情在处，劫永驻。”

    陆渊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笑得肆意，笑得桀骜，笑得像是在嘲讽这天地规则。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心口烙印的位置。

    温热。

    不是幻觉。

    是她在。

    “你说换你什么？”他低声问，像是在对那滴仍被银光托住的泪说，又像是在对那茧中身影说。

    风穿过战场，卷起焦土与残血。

    远处，那颗情劫之茧微微一颤，其中一道丝线，忽然变得半透明，如泪痕凝成，轻轻晃动。

    陆渊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距那丝线仅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