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青鸾托梦，天道碎片

    九厄剑的震动越来越急，像是识海里敲起了一面战鼓。

    陆渊脚步一顿，左脚刚要踏进下一重空间，右肩却猛地一沉。那不是重量的变化，而是剑脊深处传来一股不容抗拒的牵引力，仿佛九厄剑自己要将他拽回某种深渊。他皱眉，试图稳住身形，可识海中的剑骨形态竟自行运转起来，玄光如潮水般一波波推进，意识像是被无形的手缓缓拖入深井。

    他没挣扎。

    他知道这剑从不无故妄动。上一次这样，是它吞下命运锁链前的预兆。

    这一次，它要他睡。

    于是他任由那股力量将自己卷入黑暗，盘膝坐下，九厄剑横于膝上，剑鞘虚影微光流转，像在守夜。

    梦境来得没有征兆。

    他站在一片无边的青色光海中，脚下是流动的星河，头顶却不见天穹。远处，一袭素白长裙的女子背对着他，发丝如雪，指尖轻抚一柄半透明的古琴。琴无弦，她却弹得极认真，指下流淌出的不是音律，而是一缕缕凝成实质的青光，如丝如缕，缠绕四周。

    “你来了。”她没回头，声音清冷如月，“比我想象的快。”

    陆渊盯着她的背影，没动，也没出声。他见过太多幻象，夜未央的残影还戴在他左手无名指上。真假之间，他早已学会用道痕观法去破。

    左眼微微发烫，银河纹路悄然旋转。他凝神望去——这梦境没有天道陷阱的波动，也没有法则排斥的痕迹。唯一的异常，是那女子身上不断剥落的光点，如同星辰在无声陨落。

    “你是姬青鸾。”他终于开口，语气不像确认，倒像在点名。

    她轻笑一声，指尖一挑，琴音骤停。青光凝滞半空，化作一片片破碎的符文，缓缓飘向陆渊。

    “不是残影，也不是执念。”她转过身，眸光清澈，“是我最后能留下的‘真我’。”

    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碎片，通体泛着青玉般的光泽，边缘却布满细微裂痕，像是随时会碎。

    “这是最后一块天道碎片。”她将碎片递出，“也是我存在的根源。”

    陆渊没接。

    他盯着那碎片，眉头微皱：“你给我的，从来不是白拿的东西。”

    “这一次是。”她笑了，笑意里带着疲惫，“我守你十世轮回，最后一世，换你一次清醒。”

    话音未落，她指尖一颤，碎片脱手飞出，直入陆渊掌心。

    剧痛。

    不是来自皮肉，而是经脉深处。那碎片一接触血肉，立刻如烙铁般灼烧起来，青光顺着血管蔓延，像是要将他全身的法则都点燃。他闷哼一声，膝盖微弯，却硬生生撑住没倒。

    “别抗拒。”她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它认得你，只是……你还不认得它。”

    陆渊咬牙，左手猛然抬起，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触上碎片。

    刹那间，青光与金光交汇，灼痛如潮水退去。情劫法则自发流转，竟将那股天道规则缓缓中和，如同烈火遇上了寒冰，彼此纠缠，却不相焚。

    他睁开眼，发现姬青鸾的身影已淡了大半。

    “为什么是我？”他问。

    “因为你不是天道选中的棋子。”她望着他，目光深远，“你是它最怕的那种人——敢把规则当柴烧的疯子。”

    她抬手，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青光汇聚，竟浮现出一幅残缺的壁画——山崖之上，九具仙骸倒悬，锁链贯穿脊椎，连向一座通天巨阁。阁顶，一人背对众生，双手结印，身下血海翻涌。

    “初代天机阁主。”她低声道，“他不是在求长生，他是在造天。”

    陆渊瞳孔一缩。

    壁画突然扭曲，血海中浮现出另一道身影，与阁主一模一样，却眼神癫狂，正从本体中缓缓剥离。那分身抬手，撕下自己半张脸，露出森森白骨，随即化作滔天黑雾，吞噬万灵。

    “噬灵尊……是他分出来的？”陆渊声音冷了下来。

    “嗯。”姬青鸾轻点头，“他怕死，又不敢真死。于是把自己一分为二——一个留下执掌天道，一个化作恶念吞噬众生，只为永生不灭。”

    陆渊冷笑：“好一个‘永恒工具’，结果工具自己长出了心。”

    姬青鸾没笑。她身影越来越淡，指尖的琴也化作光点消散。

    “记住。”她最后看了他一眼，“你左眼的纹路，不是觉醒，是传承。”

    话音落，人已散。

    陆渊猛地睁眼，仍坐在原地，九厄剑横于膝上，剑脊微颤。

    掌心，那块天道碎片真实存在，边缘裂痕清晰可见。他握紧，一丝血从指缝渗出，悬浮不落，与碎片共鸣泛起青光。

    “原来是真的。”他低笑一声，“连梦都开始给我送礼了？”

    他抬手，将碎片悬于九厄剑尖。

    剑未动，噬魂链形态却自识海探出，如活物般缠绕碎片，试图吞噬。可天道规则何其霸道，刚一接触，便反噬而上，剑身竟发出刺耳嗡鸣，几欲脱手。

    “想反客为主？”陆渊咧嘴一笑，眼中星河疾转，“那我偏要你吐出来。”

    他心念一动，悖道真解自识海浮现，如刀刻般斩入碎片规则结构。刹那间，青光炸裂，整片空间被映成一片苍青。

    虚空中，一幅完整壁画轰然展开——九具仙骸，通天巨阁，血海分身，尽数显现。

    陆渊凝神望去，目光死死盯住那背影。

    就在此时，壁画中初代阁主缓缓转头。

    左眼，竟与陆渊一模一样，银河纹路分毫不差。

    他心头一震，九厄剑剧烈震颤，剑脊上一道新符文缓缓浮现——形如断裂锁链缠绕心脏，幽光流转，仿佛在跳动。

    “难怪它说‘还记得为何握剑吗’。”陆渊喃喃。

    识海深处，那缕残念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雷：

    “她每守你一世，便消散一缕灵识。这一块碎片，是她最后一道真魂所化。”

    陆渊没动，也没回应。

    他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指尖抚过戒指表面那道女子侧影。触感依旧冰冷，可这一次，他仿佛听见了极远的琴音。

    壁画开始崩解，青光如雨洒落。九厄剑贪婪地吸收着每一缕残光，剑身嗡鸣不止，像是在欢呼，又像是在哀悼。

    就在此时，陆渊忽然闭眼。

    时茧形态启动，他窥见半炷香后的未来——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中，九厄剑高举，剑脊符文大亮，而天穹之上，一道金色锁链正从云层中缓缓垂下。

    画面一闪即逝。

    他睁开眼，嘴角扬起。

    “原来如此。”他低笑，“天道不是被斩的，是被拆的。”

    他站起身，将天道碎片收回掌心，血珠依旧悬浮不落。

    九厄剑归鞘，右肩布条微动，剑脊新符文隐隐发烫。

    他迈步前行，脚步沉稳。

    可就在他踏出第三步时，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轻轻一颤。

    那道女子侧影的嘴角，似乎比方才，扬起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