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剑斩虚妄，本心显露

    剑柄上的裂纹又深了一分。

    陆渊睁眼的瞬间，左眼银河纹路逆向旋转，瞳孔深处残存的黑雾被一股无形之力甩出，化作一道凌厉剑痕，横切虚空。前方断裂的天魔巨爪仍在抽搐，几缕漆黑丝线自断口蔓延，如毒藤般朝他识海缠绕而来。他没动，只是指尖微屈，脊椎第九节点骤然发烫，那滴嵌入其中的血泪星辰轻轻一震，大陆投影的九处灵脉节奏瞬间归一。

    嗡——

    法则之力自脊椎奔涌而上，经脉如江河复苏，将那几缕侵蚀神识的黑线尽数弹开。陆渊站起身，灰袍早已碎裂，肩头布条裹着的九厄剑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某种久违的召唤。

    他抬手抹去眼角血痕，冷笑：“还想玩？刚才那一出‘永生大戏’没演完，现在换皮套了？”

    话音未落，那断裂的巨爪猛然炸裂！

    血肉如腐叶般剥落，露出其内盘坐的一具枯瘦躯体。通体漆黑，皮肤如干涸河床般龟裂，最骇人的是——全身上下，密密麻麻长满了眼睛。每一颗眼珠都微微转动，映照出不同的画面：有他跪倒在夜未央尸身旁的瞬间，有叶孤鸿化作灰烬时的背影，有姬青鸾消散于九霄之巅的刹那……全是失败，全是终结，全是轮回尽头的尘埃。

    “你不过是我实验的残渣。”那躯体开口，声音并非从口出，而是自每一颗眼中震荡而出，层层叠叠，如千万人齐声低语，“八次轮回，八次崩塌，你凭什么谈本心？凭那点残缺的情感？可笑。”

    陆渊没退，也没笑。

    他只是抬起手，缓缓抚过左眼银河纹路，指尖沾了血，顺势滑落，一滴血泪坠下，精准落在那躯体最中央的一颗复眼上。

    “滋——！”

    刺耳的灼烧声骤起，那颗眼珠剧烈收缩，表面竟浮现出细密裂纹，仿佛被什么不可见之物腐蚀。其余复眼齐齐一颤，映照的画面开始扭曲、晃动，像是信号不稳的镜面。

    “情感能污染天道之眼？”陆渊嗤笑一声，手指一勾，血泪余滴在空中划出半弧，“你们这些‘完美秩序’的信徒，最怕的不是反抗，是眼泪。”

    他一步踏出，地面无声龟裂。

    “你说我是残渣？好啊。”他摊手，语气轻佻，“可残渣能把你这堆‘永生标本’打出屎来，你不觉得挺有意思吗？”

    复眼齐震，千万道目光锁定他，灵魂冲击如潮水般涌来。这一次，不再是幻象诱惑，而是赤裸裸的否定——否定他的存在意义，否定他的选择价值，否定他作为“人”的资格。

    陆渊却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讥笑，而是真真切切地笑出了声，低哑中带着一股子痞气，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笑话。

    “你说得对。”他抬手，指向那满身复眼的躯体，“我可能会失败，会重来，会痛得连剑都握不住。可只要我还笑得出来，就不是你。”

    笑声如刀，割裂了那层层叠叠的灵魂低语。

    复眼剧烈震颤，中央那颗被血泪侵蚀的眼珠终于崩裂，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其余眼珠映照的画面开始错乱：有他屠尽天道的血路，有他隐世避劫的孤影，有他甘愿轮回十世的凡人模样……可这些画面，再无法让他动摇。

    因为他已看清——那不是选择，是囚笼。

    是天道用“必然”编织的牢房，逼他相信：无论怎么走，结局都一样。

    “你以为拒绝永生就能改变轮回？”那躯体咆哮，声音终于带上一丝怒意，“你终将重蹈我的覆辙！”

    陆渊没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搭在肩头布条之上。

    九厄剑在他掌心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布条边缘悄然裂开一道细缝，露出一丝暗金剑刃，锈迹剥落处，隐约浮现出细密的时之纹路。

    “你说我重蹈覆辙？”陆渊轻声，语气却锋利如剑，“可你忘了——你从没笑过。”

    他五指收紧，剑柄入掌的刹那，脊椎第九节点猛然一烫，血泪星辰震动加速，大陆投影的九处灵脉同时脉动，法则之力如江河倒灌，尽数涌入剑身。

    嗡——！

    一声龙吟自识海深处炸响，九厄剑虽未出鞘，剑意却已撕裂虚空，直指那满身复眼的躯体。

    “你怕的不是我逆命。”陆渊一步踏前，地面寸寸崩裂，“你怕的是——有人敢用‘不完美’，去砸你这坨‘永恒’的狗头。”

    剑意如潮，压迫如山。

    那躯体终于动了，所有复眼齐齐转向他，千万道目光凝聚成一道灵魂洪流，直冲识海：“那你告诉我，若你真是‘人’，为何能斩断因果？为何能逆改法则？为何能——”

    “因为我不是神。”陆渊打断，嘴角扬起，“我是人，所以——”

    他猛然抬剑，布条崩裂，暗金剑刃出鞘三寸！

    剑光未绽，天地却已失声。

    那三寸剑锋所指，所有复眼同时收缩，映照的画面尽数破碎。躯体剧烈颤抖，仿佛承受着无法言喻的痛楚。

    “——所以我能哭，能笑，能疯，能蠢到为了一个眼神、一句话、一滴泪，跟整个天道干到底。”

    剑锋再出一寸。

    轰！

    整具躯体炸裂，血肉飞溅，复眼一颗接一颗爆开，化作黑烟四散。唯有那枯瘦骨架仍在盘坐，中央一截脊椎残骨上，隐约刻着极小的“09”编号。

    陆渊收剑，布条重新裹紧剑身，仅余一丝暗金刃尖在外，微微颤动。

    他低头看了眼右肩，轻笑：“老伙计，刚才那一下，是不是特解气？”

    剑不动，却有一缕微不可察的震意自剑柄传来，像是在点头。

    他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那尚未完全消散的黑烟中，一道低语缓缓浮现，不再是咆哮，而是一种近乎疲惫的叹息：

    “你赢了……可你真的以为，斩了我，就斩了‘它’吗？”

    陆渊脚步一顿。

    他没回头，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肩头布条裂口处的剑刃。

    暗金纹路微微一亮，仿佛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