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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兰阳府城,四门落锁。
大白天,街面空空荡荡,除了偶有的巡街衙役,恍若鬼域。
是个人都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氛。
丁岁安回府不久,就被林寒酥请到了三进澄夕堂。
甫一见面,林寒酥便对着丁岁安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你昨晚去哪儿了?”
“焦捕头请我吃酒,吃醉就住在了外边。”
“今早听说天道宫被天雷所击,你晓得么?”
说这话的时候,林寒酥那双凤眸死死定在他的脸上,想要从丁岁安的表情中窥出点什么。
“听说了,我前几日还说呢,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看。”
“小郎!此事玩笑不得,你跟我说实话,昨晚之事到底和你......”
林寒酥话未说完,却听外头一阵脚步杂沓和胸毛等人的兴奋吵嚷。
少倾,晚絮入内,“娘娘、丁什长,前头收到了朝廷调令,征丁什长正月二十一日午时前,于殿前司报到,随军南征!”
......
“头儿!我听旁人说,此次南征,好多勋贵子弟挤破了头......没想到,头儿也收到了调令!老朱我粗笨,说不来场面话,便祝头儿凯......凯......老公,凯什么来着?”
“凯旋而归!”
“对对对,祝头儿凯旋而归!”
酉时正,天刚刚擦黑,涤缨园内的酒席却已进行了许久。
从朝廷到民间,皆对此次南征极为乐观。
武勋后人、年轻才俊,想尽办法也要参与南征。
能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刷军功的机会可不多。
所以,安字什今夜这场践行宴并无悲壮,只有欣喜。
至戌时末,大伙都有了八分醉意,丁岁安和王喜龟一个眼神交流,随后两人借尿尿之名同时离席。
“我不在这些日子,由你负责王府护卫。”
丁岁安这种情况属于‘暂调’,出征归来后还要担任原职。
王喜龟被丁岁安纳入西衙影司后,心理层面愈加亲近......对他来说,此事百无一害。
一来,影司密谍的身份关键时刻是道保命符,二来,每月多领那二两八分银子,可是实打实的实惠。
“属下必当尽心!”
亥时正,酒足饭饱。
丁岁安从前院去往后院,隔壁霁阁二楼,窗前烛光映出一道剪影,弥漫着一股独守空闺的幽怨意象。
这个暗示,足够明显了。
屋内,林寒酥一袭贴身里衣独坐镜前,青丝如瀑,平日掩盖在宽大袍服内的曼妙身材此刻一览无余。
天鹅颈,蝴蝶腰,粉面香腮纤纤手。
丁岁安轻车熟路的翻入屋内,顺手关上窗扇,道:“我已做下了安排,王喜龟稳重谨慎,姐姐遇事可直接找他。”
他还有点担心林寒酥会再次追问天道宫一事,不料,林寒酥甚也没说,只朝丁岁安柔柔一笑,递来一柄梳子,“小郎,帮我梳梳头吧。”
“好。”
丁岁安上前两步,站定林寒酥身后,帮女人梳头这种事儿,他不熟练。
但胜在林寒酥青丝绸滑,梳齿毫无阻滞。
当下,男子为女子梳头这种事,几乎只发生在夫妻之间,以两人目前唇友谊的关系,很有种‘私定终身’的意味。
“哎!”丁岁安忽然一叹。
“好端端叹什么气?”
“随军南征,刀枪无眼。军中历来有破煞之说,我这煞还没破,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啊!”
“呸~莫胡说!什么凶多吉少,小郎定能平平安安......”
林寒酥轻啐一口,随即扭头仰视丁岁安,凤眸斜睨,有几分不爽,“你还破个甚煞?你不是早已为夜含那小蹄子梳拢了么?”
‘破煞’一说,由来已久。
粗俗点说,就是上战场前要破了童子身,这便是破煞。
这种说法并非全无依据......战场凶危,谁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破身的深层含义便是,留种、延续血脉。
“夜含是影司接头人,都是演的。对了,我离开后,若遇王喜龟解决不了的事,姐姐便找夜含,由她向上司通禀。”
林寒酥闻言,眉眼间浅浅笑意一闪即逝,随后认真想了一下,突然起身走到闺床旁蹲了下去。
因下蹲动作,贴身里衣兜裹出惊人腰臀比和丰腴臀线。
论颜值、论身材,王妃姐姐都是他所见过女子中的天花板。
但话说回来,再好的天花板也需要吊顶吧?
胡思乱想间,林寒酥取了点什么东西,款款走回丁岁安身前。
面颊微粉,竟有那么一点点的羞意......
“姐姐怎了?”
丁岁安不禁好奇......这位姐姐可不是寻常小娘,杀人都不带眨眼的,很少见她会害羞。
林寒酥长吸了一口气,胸脯起伏的节奏稍快,能看出有那么一点紧张。
只见她将背在身后的双手绕回身前,右手持了沓一扎来长的小画,左手指着其中一幅道:“这样,算不算帮你破煞?”
丁岁安凑前一看,紧接摇头,“不算!”
说罢,从林寒酥手里半挣半抢拿过嫁妆画,换了一页,认真道:“姐姐,这样才算!”
这回,换林寒酥凑上前,只看一眼,便赶紧垂下了眼帘。
虽一副威仪端庄的神色,但两颊红晕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将整张脸蛋染红、而后在蔓延到天鹅颈,直至最后耳尖尖通红,开口时却刻意清冷,“不行!”
丁岁安再换一张,“那这样呢?”
“不行!”
“这样?”
“不行不行!反正就是我刚才给你看的那样,你要便要,不要拉到!”
“要要要......”
少倾,林寒酥走到烛火前,轻嘟樱唇,吹灭烛火。
霁阁二楼,陷入了黑暗。
其实,丁岁安还是蛮喜欢亮着的......
......
子时正,雨过天晴,月挂中天。
人间遍洒银华。
霁阁二楼,重新燃起一豆烛火。
林寒酥站在盥洗架前,仔细搓洗着纤细白嫩的双手,偶有回头,风情万种的瞥向丁岁安一眼。
俄顷,双手洗净,林寒酥用手背贴着两腮,好给滚烫面颊降温。
“往里边挪挪~”
林寒酥走回床边,挨着丁岁安躺了下来。
处于贤者时间内的丁岁安伸出胳膊,想要揽她肩膀,却被林寒酥推开......反而主动张开自己的臂弯,将丁岁安搂在了怀里。
就连抱抱都要争一下主导权么?
因姿势问题,丁岁安的脑袋陷入一片温柔汪洋。
夜深人静,闺阁逸暖。
紧紧拥抱着的两人,许久都没讲话。
丁岁安呼吸有些不畅,仰头露出口鼻深深呼吸了几下,才道:“昨夜天道宫被天雷所击,想必接下来兰阳不会太平,我走后,姐姐若遇难事,便先忍让,待我回来再说。”
“嗯~”
林寒酥轻轻软软的应了一声,随后似有感而发,“最大的难事你都做完了,哪里还有难事?”
“啊?姐姐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嘻嘻~”
黑暗中,林寒酥轻笑出声,随后像是哄孩子似得,一只手绕到丁岁安后背、柔抚轻拍,呢呢喃喃,“我晓得,小郎是个男子汉,心里藏得许多大事......你不愿说,姐姐便不问。日后呀,你若功成名就,我便陪你风风光光;你若闯下大祸,我便陪你共赴黄泉,好不好?”
“不好!我还是童子身呢,暂时不能死!”
“呸~”
......
翌日,卯时。
晨星寂寥,明月西沉。
东方天际一抹红霞,蓬勃朝阳,将露未露。
丁岁安起床穿衣时,林寒酥特意亲手帮他正冠、束带......丈夫出门办事,妻子整理衣冠,像极了寻常小夫妻的日常。
“军中不比王府,莫逞强,我都帮你安排好了......”
林寒酥和丁岁安相对而立,最后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放心吧。”
咱又不是小孩子了......
林寒酥双手捧着丁岁安的脸颊想要最后再说点什么,最终也没说出来,索性踮脚奉上一吻。
而后退开几步,郑重整理衣衫,双手交叠放于胯侧,屈膝微蹲,一个极其标准的万福礼,“一祝我安郎,避刃如风、平安归家;二祝我安郎,沙场建功,青云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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