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火光

    分解后的锯齿虎尸体被陈舟留在了小溪旁。

    浓烈的血腥味儿和脏器的臭气吸引了许多蝇虫，没多久它们就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块血肉。

    猛兽的死亡的气味儿威慑着中等体型的掠食者，只有食腐的鸟敢于在尸体上方盘旋，觊觎着食物的鲜香。

    ……

    被陈舟杀死的这头锯齿虎身上没积蓄太多脂肪，肋骨上几乎找不到油脂，即使抹上血油混合物冒不出多少香味儿，只能说勉强能吃。

    三只小锯齿虎起初嗅到鲜肉的气味儿，还曾从庇护所出口探出头企图讨要些食物，可当陈舟将同类烤熟的肉递到它们嘴边，它们却像触电一般缩了回去，宁愿饿着也不吃。

    保尔执意要养的锯齿虎崽，陈舟既不支持，也不想过多插手。

    一边撕扯着被烤得有些过火的肋骨肉往嘴里塞，陈舟一边望着山下。

    保尔出发到现在已有近四个小时。

    这个季节的动物大多活跃于山腰以下，尤其是草原。

    按保尔的行进速度估算，他一路走到山下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寻找猎物完成狩猎又需要一个多小时，带着猎物返回时，走的是上坡路，还要负重，至少也得一个半小时。

    这样算的话，保尔现在怎么也该回来了，可直到现在陈舟都没听到山下林地中有人类的脚步声。

    将附着在肋骨上的最后一丝肉撕下，陈舟直接把肋骨放在口中大口咀嚼了起来。

    他的咬合力不亚于寻常猛兽，肋骨中软骨硬骨搀杂，能为他补充钙、磷、镁等矿物质和微量元素。

    在获取营养困难的环境下，能直接靠饮食补充矿物质最方便，恰巧他具备这种能力，便硬嚼起骨头来。

    肋骨一截截在口中断裂，陈舟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口中喀嚓作响。

    三只小锯齿虎蜷缩在一起，眸中映着摇曳的火光，惊恐地看着那个轻而易举地杀死雌锯齿虎，正放肆进食的怪物。

    火焰的灼热和黑夜中陈舟投下的阴影给它们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使它们本能地对其产生了敬畏。

    ……

    怕天太黑保尔找不到庇护所，陈舟特意往篝火中多添了些木柴。

    火本就点在高处，添柴以后焰光明亮，同在山顶老远就能看到，至于山下的平原，恐怕隔着二三十公里都能辨清篝火的位置。

    锯齿虎的半扇肋骨已进了肚子，又往火里放了一大根树枝，陈舟正准备去寻找保尔，却听到山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距离篝火大约200m，走起来颇具节奏感，每一步的间隔都相差无几，这是经受过军事训练且未脱离部队太久的表现，训练时跟随口令迈出的步子经过长期强化训练形成了肌肉记忆，即使没有口令，也会下意识地延续养成的行走节奏。

    陈舟的记忆力极强，能听出这就是保尔的声音，但细细分辨，却能察觉到保尔的脚步并不沉重，这说明他并未负重。

    除此之外，也没有拖拽重物的声音与保尔脚步声相伴，这说明保尔多半无功而返，狩猎并不成功。

    但陈舟觉得以保尔的性格，如果没给虎崽弄到食物，他绝不会空手而归的。

    现在保尔返回，要么是因为猎物太大搬不动——

    毕竟能用于分解猎物的刀留在山上，保尔没有他这种力气，要是杀死一头二百斤以上的动物，很难凭自己的力量拖回山上，只能先将战利品藏匿起来，然后再上山寻求他的帮助。

    要么是因为保尔遇到了其它要紧的事，重要程度远大于给锯齿虎幼崽找食物，这才中途返回。

    隐隐感觉保尔返回肯定有其他原因，陈舟朝着保尔上山的方向迎了过去。

    ……

    稀疏的大树开阔了视线，隔着老远保尔就看到了陈舟。

    他只拎着一根长矛，身上有些血污和灰尘，但并未受伤，整个人的精神显得格外亢奋。

    见陈舟从高处露头，保尔连忙挥舞手中的长矛，招了招手。

    “陈舟！”

    他大喊着，用长矛指向山腰东北角。

    “我在那里看到山下有火光，像是其他挑战者。

    不！

    肯定是其他挑战者！”

    保尔嚷道。

    听到这话，陈舟的情绪也无法再保持稳定，连忙快步跑到保尔身边，瞭望长矛所指的方向。

    然而这里似乎过高了，向下望又有一片树木阻碍视线，根本看不到保尔所说的火光。

    “先回去，我把火光的位置记下来了，我画给你。”

    没想到挑战才开始两天就幸运地找到了另一组挑战者，保尔显得比陈舟还要兴奋，他收起长矛径直往山上走去。

    见陈舟跟上自己，保尔略有些忐忑地小声询问。

    “锯齿虎崽，它们怎么样了？”

    似乎是怕陈舟误会，他又补充道。

    “我杀死了一头小鹿，带着它上山的路上意外看到了火光，你放心，我不会用你的战利品喂养它们。”

    “你觉得我在乎这个吗？”

    陈舟满心惦记着另一组挑战者手中的生存工具，他根本没把那几只锯齿虎崽放在心上。

    担心保尔所说的火光熄灭，他加快了脚步，带得保尔也小跑起来，很快就回到了庇护所旁。

    三只锯齿虎幼崽刚刚爬出庇护所，正准备趁陈舟不在逃之夭夭，一见陈舟返回又缩回了庇护所，只敢畏畏缩缩地偷瞄陈舟，显得颇为可怜。

    几个小时中，它们汤水未进，只在地上拉了些小屎撅，尿了些尿，圆滚滚的小肚子瘪了下去，但还没饿到精神疲乏，看起来状态还算不错。

    保尔与陈舟前后脚回到篝火旁，见锯齿虎崽都未受伤，也没有跑出庇护所范围，他知道陈舟尽心尽责地看管了几个小家伙，连忙道谢。

    怕保尔啰啰嗦嗦耽误了掌握其他挑战者位置的最佳时间，陈舟赶忙打断保尔的话，在篝火旁扫出一片平地，掰断一根树枝丢给保尔。

    “马上把你观察到的火光位置画出来，告诉我你在哪里看到的，我马上出发。

    小溪边有一头死锯齿虎，我走以后你可以试着把肉割下来喂给虎崽，要是它们不吃的话，你也可以在溪边抓几条鱼，不过现在天黑了，鱼恐怕不太好抓。

    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把死鹿扔在哪了，我帮你带回来。”

    说着，陈舟将刀放在火边，指了指溪边锯齿虎尸体的方向，然后专注地看着保尔绘制火光方位图。

    受过军事训练，保尔绘制地图也很专业。

    他首先根据北斗星的方位确立了东南西北，然后在地上标明了篝火和庇护所的方位，随后回忆着勾勒出自篝火出发前往观察位途中能见到的标志性景象，或是一条小河，或是一棵死树，或是一块巨石。

    最后保尔还跟陈舟描述了每个节点之间大概的距离以及那头死鹿的位置。

    “天太黑了，这里环境又比较复杂，我的感知可能不够准确，但大致方向是没错的。

    路上我怕找不到看到火光的位置，特意掰断了一些树枝丢在路上做标记，你下山的时候要是能看到那些断茬是新的树枝，就说明没走错。”

    “嗯。”

    陈舟点了点头，将保尔绘制的方位图牢牢记在脑子里，然后又叮嘱道。

    “我准备用锯齿虎的膀胱和腹部皮毛做一个水囊，但还没开始制作，你待会分解锯齿虎尸体的时候注意不要损坏膀胱。

    还有，我给你留了半扇肋骨，待会你可以自己食用。

    临时庇护所差不多盖好了，你可以再完善一下，顺便把虎崽们拉在里面的屎清理出去。

    注意看好篝火，别让它灭了，晚上山顶很冷，没有火你可能会生病。”

    没解释为什么自己不怕生病和寒冷，陈舟拎起从锯齿虎身上拔出的两根染血长矛，先是快步行走，很快就发展成奔跑，像一只灵巧的猿猱，转眼就消失在林中。

    ……

    陈舟具备夜视能力，体力和耐力又比保尔强出不止一筹，在黑夜中的山林穿梭速度远比保尔快得多。

    快速前进的同时，他不忘观察路上有没有保尔画出的标志性景物，还有地上有没有被折断的树枝。

    事实证明苏联后世的专项训练还是非常可靠的，黑暗和陌生环境并未对保尔的方向感和对距离的判断造成多大影响，他绘制的地图基本是准确的，没多久陈舟就接近了观测点。

    距离观测点不远还散发着一股血腥味，同时有狼或是其它中型群居食肉动物的脚步在附近徘徊，看样子都在寻找被保尔挂在树上的鹿尸。

    陈舟并未在意这些动物，前进时不断侧头瞭望远处，生怕那组挑战者吃完晚饭熄了火，那他不但白跑一次，还会因此丢掉珍贵的线索。

    ……

    幸运的是，由于这里的气候足够恶劣，夜晚温度低至12度左右，且不时有强风吹过，靠篝火取暖很有必要，山下的挑战者也不例外。

    保尔观察到火光的位置是一处凸起的石崖，周围遍布山岩，不利于树木生长，因此格外空旷。

    站在石崖上，面向东北偏正东，便能看到在35公里开外的一条河岸边有一点火光一闪一闪。

    那里是一片平原，只有几个小土丘构成高低落差，自山上往下望，所有地形走势一览无余。

    陈舟注意到火光附近有一片森林，在火光后方不远处有一圈呈“C”字形的土丘。

    土丘构成了一道天然防风壁垒，利于保暖。

    火光前方的河流和火光周围的森林既能为挑战者提供水，也能为其提供燃料，森林和草原上的动物又是食物来源。

    可以说那里称得上是一片得天独厚的沃土，除了所处位置较低，容易被高处观察到外，几乎是个完美的驻扎地。

    距离太远，即便陈舟视力惊人也不能看清火光旁边有没有人影，他只能根据这组挑战者选择的位置判断——

    他们大概率是找个地方建造半永久庇护所的“苟命流”挑战者。

    这个季节河鱼正肥，他们只需寻找石块，砍伐木材，挖掘地穴，就能在河边搭建一个坚固防风的小屋，然后大批捕鱼。

    河鱼可以熬出脂肪，经烟熏后晾晒起来能存放数年之久。

    靠着这些鱼和森林中可食用的浆果，以及小型哺乳动物、中型食肉动物等，河边的挑战者能轻松度过首个冬天。

    以他们开局的顺利程度，只要这组挑战者所拥有的生存工具不是太差劲，他们完全有机会成为陈舟的强力竞争对手。

    当然，那是在陈舟没有发现他们的情况下。

    现在他已经掌握了这组挑战者的具体方位，并且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离开这个“风水宝地”，自然会主动出击，解决竞争对手的同时抢走他们的生存工具。

    ……

    站在石崖上观察了好一会儿，把火光的位置深深印在了脑海中，陈舟又回过头望了望山上篝火的位置，却没能找到，只看到烟气从远处飘起来，还没升到高空便被风扯碎。

    默默在心里推衍了一下方向，确定山下挑战者们无法从河岸看到山上的火光，陈舟的自信又增长了几分——

    敌明我暗。

    对手如果不够警惕，他完全可以抓住那组挑战者分开行动的时机先行解决一个，再和保尔联手解决另一个，减少风险。

    “35公里，地形复杂，还要过河，算上吃饭休息，最快也得一天半。”

    考虑到保尔的大体重，还有他执意要带在身边的三只锯齿虎崽，陈舟又将时间更改为两天——

    两天急行军。

    只要两天时间内那组挑战者不离开他们精心挑选的营地，他的袭击就极有可能奏效，从而一举解决两名竞争对手。

    从目前观察到的情况来看，那组挑战者抛弃营地前往其它地方显然是小概率事件——

    他在孤岛生存时压力远比这小得多，放弃窑洞搬家到工厂都下了很大决心，别说这种高压环境了。

    算上他和保尔行进的时间，那组挑战者很有可能将自挑战开始后的四天时间全部用于建设营地上，巨大的沉没成本会把他们牢牢绑在原地，直到他和保尔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