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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州的雨,比长安的更烈,带着咸腥的海风,打在竹楼的窗上噼啪作响。
李治站在窗前,手里把玩着一枚刚从叛军首领身上搜来的青铜虎符。
“王爷,叛军余孽已尽数肃清。”
副将单膝跪地,甲胄上的血渍混着雨水往下滴,
“只是当地的俚人部落不太安分,刚才还在寨外放箭示威。”
李治转过身,将虎符扔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俚人想要什么?”
“他们说朝廷的赈灾粮被刺史贪墨,现在却要他们交出储存的粮食,不公平。”
副将的声音有些迟疑,俚人骁勇善战,又熟悉地形,真要打起来,五千羽林卫未必能占到便宜。
李治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俚人与汉人交界的山谷:
“告诉俚人头领,三天之内,我会把贪墨的粮款加倍还给他们。
但条件是,他们要帮我做一件事。”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把那些逃进深山的叛军家眷,全部‘送’到海边。”
副将一愣:“王爷的意思是......”
“斩草要除根。”
李治冰冷的说道,
“但不能用我们的刀。
让俚人动手,既能安抚他们,又能绝了后患,何乐而不为?”
副将恍然大悟,连忙领命而去。
竹楼里只剩下李治一人,他拿起案上的密信,那是王勃从长安发来的,上面用暗号写着:
李禄正在查户部主事的死因,似有突破。
“李禄......”
他轻笑一声,将密信凑到烛火上点燃。
灰烬飘落在潮湿的地面,很快洇成一小团深色。
自己这个侄子,勇猛有余,心思却太浅,以为抓住几个小喽啰就能查到真相?
“来人。”
他扬声道,
“备船,我要去趟珠崖郡。”
珠崖郡的郡守是个老滑头,见李治带着羽林卫突然到访,吓得腿肚子都在转。
李治却没提叛军的事,只是拉着他看海,看那些停泊在港口的商船。
“大人可知,这些船从哪里来?”
李治指着一艘挂着波斯旗帜的商船问道。
郡守连忙点头:
“回王爷,有波斯的,有大食的,还有倭国的。”
“那大人可知,他们运走的是什么,带来的又是什么?”
李治慢悠悠的问道,
“他们运走丝绸茶叶,带来明珠香料,可这中间的利差,十成里,朝廷只能拿到三成,剩下的都进了士族和商户的口袋。”
郡守额头冒汗,不敢接话。
这些事是公开的秘密,谁都知道,却没人敢摆在明面上说,尤其是在这位刚平定叛乱的王爷面前。
“本王给你个机会。”
李治突然转头,
“帮我统计清楚这些商船的往来账目,尤其是那些与长安士族有关的。
事成之后,珠崖郡的关税,你可以提成一成。”
郡守的眼睛瞬间亮了,一成关税,那可是金山银山!
他咬了咬牙,跪地叩首道:
“臣......遵王爷令!”
李治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向码头。
李禄想查他?
那就让他查。等他把这些账目带回长安,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怕是要坐不住了。
到时候,谁还有心思管一个户部主事的死活?
三日后,俚人果然提着叛军家眷的首级来领赏。
李治让人将粮食如数送去,自己则带着那箱厚厚的账目,登上了返回崖州的船。
甲板上,他望着渐渐远去的海岸线,忽然对身边的心腹说道:
“你说,长安的雨,停了吗?”
心腹低头道:
“回王爷,按时节算,该入伏了。”
“入伏了啊!”
李治望着翻滚的海浪,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入伏的天,最是闷热,也最容易起风暴。”
李禄的查案,果然遇到了阻碍。
那个与户部主事见过面的王府幕僚,在被羽林卫传唤的前一夜,突然 “失足” 掉进了护城河里,捞上来时已经没了气。
“失足?”
李禄将验尸格目狠狠摔在桌上,
“护城河的水才到膝盖,怎么可能淹死人?
分明是被人灭口!”
下属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将军,那幕僚的家人说,他最近总说心口疼,可能是突发恶疾落水。”
“放屁!”
李禄怒吼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一刀劈在案上,
“三天前还好好的,怎么偏偏在要问话的时候突发恶疾?
去查!
给我查他最近见了谁,去过哪里,哪怕是跟谁多说了一句话,都给我记下来!”
“是!”
下属吓得连忙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李禄一人,他盯着墙上的舆图,手指死死点在长安城内李治王府的位置。
他越来越肯定,这一切都是李治搞的鬼。
从户部主事的死,到田契失窃,再到幕僚被灭口,环环相扣,滴水不漏,除了那个心思深沉的九叔,谁还有这么大的手笔?
“大哥,你得帮帮我。”
李禄气冲冲地闯进户部,李福正在核对新收上来的田契。
“怎么了?”
李福抬头,见他一脸怒容,不由得皱起眉,
“查案遇到难处了?”
“何止是难处!”
李禄将验尸格目扔给他,
“九叔的人被灭口了!
现在线索全断了,再查下去,怕是连我都要被人‘失足’淹死!”
李福拿起格目,越看脸色越沉。
幕僚的脖颈处有淡淡的勒痕,指甲缝里还有木屑,分明是被人勒死后扔进河里的,哪里是什么失足?
“此事不能再查了。”
李福放下格目,声音低沉的说道。
“你说什么?”
李禄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就这么算了?
那死去的主事,那失窃的田契,就白瞎了?”
“不是算了,是不能硬查。”
李福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阴沉的天,
“九叔在长安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我们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贸然动他的人,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
“那怎么办?”
李禄急道,
“难道就让他这么嚣张下去?”
“等。”
李福看着李禄说道,
“等他从岭南回来。
他在长安的势力再大,终究远在天边,只要他回来,总会露出破绽。”
他转过身,拍了拍李禄的肩膀:
“你现在要做的,是守住羽林卫,确保京畿安全。
至于查案先放一放,别给人留下把柄。”
李禄还想说什么,却被李福的眼神制止了。
他知道大哥说得对,可心里的火气却怎么也压不住,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李福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想查清真相?
可现在的长安,就像个装满了火药的桶,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他不能让李禄冲动行事,更不能让均田制的推行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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