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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
十八岁的李梦泽,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少年。
身为“大虞丹魁”,王族荣誉丹师,又深受雍亲王和丹道巨擘赵无极的器重,他已然是王都年轻一辈中,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的丹师袍,行走在丹府之中,无论是王族子弟,还是眼高于顶的丹道弟子,见到他,都会主动停下脚步,客气地拱手称上一声“李丹师”。
在这风光无限的表面之下,却是无处不在的暗流。
青阳县主卫灵儿与昭阳公主的打压从未停止。
她们虽然不敢再明着动手,却在暗地里使尽了各种手段。
对此,李梦泽皆是淡然处之。
他牢记父亲的嘱托,也深知自己的根基在于无可替代的丹道技艺。只要他还能炼出无人能及的丹药,只要雍亲王还需要他的“七宝固魂丹”续命,那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便永远伤不到他的根本。
就在他准备回府,一名雍亲王府的亲卫快步迎了上来。
“李丹师,王爷有请。”
李梦泽心中一动,跟着亲卫来到了雍亲王府。
书房内,除了身着常服,气色却比之前好了许多的雍亲王外,还坐着一名须发皆白,眼神却异常精明的老者。
“贤侄,你来得正好。”雍亲王笑着招了招手,“来,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青河陈家的陈老,陈伯言。”
“陈家?”
李梦泽心中微动。青河陈家,虽非皇族,却也是大虞王朝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大族,族中子弟遍布朝野,在军中亦有不小的影响力,是足以与王都任何一个王侯分庭抗礼的庞然大物。
“晚辈李梦泽,见过陈老。”李梦泽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李丹师不必多礼,快快请坐。”陈伯言站起身,“早就听闻王都出了位不世出的丹道奇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一番客套后,陈伯言道出了来意。
“不瞒李丹师,我陈家有一位长辈,早年为王朝征战时,落下了一桩顽疾,名曰‘寒髓咒’。每逢阴雨之日,便寒气攻心,如坠冰狱,需耗费大量修为才能压制。多年来,我族遍访名医,寻遍丹师,都束手无策。”
雍亲王在一旁接口道:“陈家的长辈与本王乃是过命的交情,他听闻本王的旧伤因你的‘七宝固魂丹’而大有好转,便立刻遣了,想求一味灵丹。”
陈伯言的眼中满是期盼:“我等听闻,有一种名为‘九阳融雪丹’的古丹,专克天下至阴至寒之症。只是此丹早已失传,丹方更是残缺不全,我族寻来的几位丹道大师都说,此丹炼制之难,难于上青天。不知李丹师……”
李梦泽闻言,脑海中“百草灵境”的无数知识瞬间流转。
“九阳融雪丹,此丹确实霸道,需以九种至阳之火,融合雪域万年冰莲之心,一阴一阳,一水一火,稍有不慎,便是炉毁人亡的下场。”
他沉吟片刻,迎着陈伯言那紧张的目光,话锋一转:“但难,却并非不可能。只是炼制此丹的辅药,极为珍稀……”
“药材不成问题!”
陈伯言大喜过望,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清单,“只要李丹师愿意出手,清单上所有的药材,我陈家三日之内,必将凑齐奉上!事成之后,我青河陈家,必有厚报!我族上下,永记丹师大恩!”
李梦泽看着清单上那些价值连城的灵药,心中已然明了。
这是一份投名状。
雍亲王这是在为自己铺路,让自己在他之后,也能有足以抗衡昭阳公主一脉的盟友。
“好。”李梦泽接过清单,提出要求,“此事晚辈自当竭尽全力,不过要先见一见那位陈家长辈。”
“这是自然。”陈伯言自然答应下来。
送走了陈伯言,李梦泽独自一人走在王府那幽静的庭院之中。
他心中暗暗警醒,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看似风光,实则皆是仰仗雍亲王的庇护。
王爷对自己确实恩重如山,可王爷毕竟年事已高,旧伤缠身,一旦王爷不在了,自己将要独自面对青阳县主与昭阳公主那滔天的怒火。
必须尽快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
…………
陈家做事干净利落,不过半日,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前来拜访,递上了一份制作精良的拜帖。
“李丹师,我家主人青河备下薄茶,想请李丹师过府一叙。”
李梦泽心中了然,稍作整理后,便登上了陈家派来的马车。
马车行驶在王都的青石路上,没有走向皇亲贵胄聚居的朱雀大街,而是拐入了一片更为古老宁静的坊区。
陈家的府邸便坐落于此。
府门并非高大巍峨,而是由两扇厚重的黑楠木制成,门上没有华丽的鎏金,只有一枚古朴的青铜兽首衔环。
门前两尊石狮,历经风雨,棱角已被磨平,却更显一股不动如山的沉稳气势。
李梦泽随着管家步入府中,心中不由感慨。
若说雍亲王府是猛虎,威势外露,霸气凛然,那这陈家府邸,便如同一条蛰伏的巨龙,力量内敛,根基深不可测。
回廊曲折,庭院中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景,都经过精心布置,看似写意,实则暗合法度,自成一派气象。
这里的护卫气息沉凝,行走间悄无声息,远比王府的卫兵多了一份寂静无声的杀伐之气。
李梦泽目不斜视走向宅院,一番寻问医药案脉,简看残缺丹方,眉头不由自主的拧起。
想要治好这为陈家长辈,并非易事。
正当他心事重重,行至一处荷花池边,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雅琴声,伴随着微风,悄然飘入耳中。
琴声悠扬,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清冷与孤寂,仿佛弹琴之人的心境。
李梦泽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凉亭下,一名身着淡雅水绿长裙的女子,正端坐于古琴之后,纤纤玉指,轻抚琴弦。
她身姿窈窕,气质如兰,虽只是一个侧影,却美得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画,与这满池的荷花相映成趣。
李梦泽不愿打扰这份宁静,便驻足在柳树的阴影下,静静倾听。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阁下在此偷听了这么久,是觉得我这琴技,上不得台面吗?”
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响起,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她的容貌极美,黛眉弯弯,琼鼻樱唇,只是那双眼睛里,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疏离。
“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被琴声吸引,不愿唐突打扰,绝无冒犯之意。”李梦泽歉意地拱了拱手。
“能让名动王都的李丹师驻足,倒是在下的荣幸了。”女子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李梦泽闻言,这才意识到对方认得自己。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女子身旁的一盆兰花,那兰花极为名贵,是罕见的“月下美人”,此刻却有几片叶子微微发黄,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他心中一动,职业习惯使然,脱口而出:“姑娘这盆‘月下美人’,似乎是水浇得多了些。此花性喜干燥,畏惧湿涝,若将盆土换成更为疏松透气的沙土,再于夜间以月光照射,想必不出三日,便能重焕生机。”
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低头看了看那盆兰花,又抬头看了看李梦泽,那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别样的神采。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丹魁,竟还是个懂花草的雅人。”
“万物皆有灵,花草与药材,本就同源,知其性,方能尽其用。”李梦泽淡然一笑。
女子沉默了片刻,忽然幽幽一叹,目光望向那满池的荷花:“花草尚能知其性而尽其用,可这世间的人,又有几人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呢?开得再美,终究不过是这庭院中的一景,是盛是败,全凭园丁的一念之间。”
这番话,仿佛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中了李梦泽心中最深处的隐忧。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言语间却透着一股通透与无奈的女子,心中竟生出了一丝共鸣。
他正色道:“姑娘说得没错。但一株努力向阳生长的花,即便决定不了自己身在何处,却至少,可以选择将自己的枝叶,伸向何方。”
女子娇躯微微一震,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李梦泽,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仿佛有星光在闪烁。
良久,她那一直紧绷的嘴角,竟微微上扬,绽放出一抹极淡,却动人心魄的笑容。
“你说得对。”
她站起身,对着李梦泽微微一福,“三叔公常提起你,说你不仅丹道通神,心性更是远超常人,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
“三叔公?”李梦泽一愣。
“便是陈伯言长老。”女子轻声道,“小女子,陈清璇。”
李梦泽再次拱手:“原来是陈姑娘,失敬。”
“你是我陈家的贵客,不必多礼。”陈清璇摇了摇头,那双明亮的眼睛再次看向李梦泽,“我听闻,你今日是来取灵药的。”
她的话语很轻,李梦泽神色微紧,此事对他来说很重要,在做成之前,越低调越好。
陈清璇看着他戒备起来的神情,又是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在这座风光的牢笼里,能看到一个不甘为棋子努力想要掀翻棋盘的人,是件很有趣的事。”
说完,她便抱着古琴,转身袅袅离去,只留下一个清丽的背影,和一句随风飘来的话语。
“那盆兰花,就送给你了。希望下一次见面时,它能如你所言,重焕生机。”
李梦泽站在原地,看着那盆“月下美人”,又看了看陈清璇远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这位陈家小姐,远比她表面看起来的要聪慧通透得多。
不知为何,心中竟微微泛起了一丝涟漪。
…………
陈清璇抱着古琴,缓步走在青石铺就的回廊上,清丽的脸庞上微微浅笑。
“清璇。”
一个略带威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陈伯言正站在一株百年古松下,眉头微锁,神情不复之前与李梦泽交谈时的和煦。
“三叔公。”陈清璇停下脚步,微微颔首。
“我方才看到,你与那位李丹师在池边交谈许久。”陈伯言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他是我陈家的贵客,清璇只是尽地主之谊,与他说了几句话。”陈清璇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地主之谊?”陈伯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该知道,此人身份特殊,根基尚浅却已是王都的风云人物,不仅深受雍亲王器重,更与昭阳公主一脉势同水火。我们陈家与他,只是利益交换,各取所需。你不该与他有任何私下的接触。”
陈清璇沉默不语,只是抱着古琴的手,指节微微有些发白。
见她这副模样,陈伯言的语气缓和了些,却也更加严肃,他走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清璇,切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陈家百年大计的关键,是内定的太子妃人选。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更是整个陈家的颜面与未来,维系着家族与东宫,乃至整个王朝的联系。”
“那位李丹师……纵然他有通天之才,终究出身草莽,是我们用来解决问题的‘利器’,却不是能与你并肩之人。与他走得太近,于你,于家族,百害而无一利。三叔公这是为你好,你可明白?”
陈伯言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浇熄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微弱的火苗。
太子妃……
这三个字,像是一座华丽冰冷的枷锁,自她懂事起,便牢牢地套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一切,她的喜怒哀乐,她的才情,都只是为了成为那个位置上最合格的摆设。
“清璇……明白了。”
良久,她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轻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陈伯言看着她那失去神采的眼眸,心中微叹,却还是板着脸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回廊下,只剩下陈清璇孤零零的身影。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怀中那张陪伴了她十余年的古琴,琴弦依旧,可弹琴的人,却仿佛再也找不到能让自己心弦共鸣的曲调了。
一滴清泪,悄然滑落,滴在琴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抬手轻轻拭去,脸上却已是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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