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雁归何处

郁妃感到一股劲力从右后侧方袭来，习惯性地要侧身避开，眼角瞟到一个玄色的身影，硬是将已经挪动了一小步的脚又收了回来，准备拼死承受这一掌。

    掌风来势汹汹，目标正是她抬起来的手臂，郁妃心下苦笑－－他是担心自己伤害身边的这个女人吗？小腹的疼痛还没散去，郁妃瞬间觉得万念俱灰，她在禤文曦的一掌击来时故意将身子往后略微倾斜，于是，胸口被雄厚的内力一震，她的身体像飘零的树叶一样，从亭子里飞出，落在百步外坚硬的冰面上，又继续滑出几十步远才停下来。

    这一系列的过程，不会武功的解语根本看不到真相，只能看到郁妃捂着前胸口吐鲜血的结果。反应过来的她，连忙奔出亭子，就要跑到湖面上，却被人用力拉住。

    解语回头一看，是禤文曦。

    她本能地将手甩开，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神色焦急的禤文曦，一个念头滕然升起：刚才那一掌，是他打的吗？

    “禤文曦，你既然娶了她，为何要如此对她！既不能好好对她，为何要－－”解语的耳旁不断响起郁妃所说的那句“凌乱的夜晚”，烦闷难抑，又见禤文曦对郁妃如此无情，更是五味杂陈，到最后，连质问都找不出合适的词语－－她又凭什么质问禤文曦呢？

    紫衣和绿纱闻声赶来，禤文曦收回被解语甩开的空荡荡的手，凛冽的眼光射向紫衣：“马上将郁妃送回宫去，寸步不离地照顾她。”

    禤文曦显然是在责问紫衣和绿纱为何没有“寸步不离”地跟在郁妃和解语身边，紫衣不敢直视禤文曦，低头快步跑到湖边，运起轻功踏在冰面上奔到郁妃所在的地方，将她抱回来。这时，绿纱也不知从何处叫来了抬着担架的太监，一伙人把郁妃放上去，匆忙往毓秀宫而去。

    解语想上前查看郁妃的伤情，再次被禤文曦拦住：“你放心，她根本死不了！”

    禤文曦这句话说的有几分怨气，几分委屈。解语不愿意面对他，调头就走。

    “解语……”

    身后传来一声乞求般的呼唤，解语狠狠心，接着快步走开。

    “你可知道，郁妃她会武功。”虽是问句，禤文曦却用了陈述的语气。

    “我看出来了。”解语终于停下来，却没有回头，站在原地背对着禤文曦说。

    禤文曦讶然，只听解语继续道：“她被你一掌震飞，如果没有武功，该是很狼狈才对。”望着残留在冰面上的一点鲜红，解语叹了口气：“可是，她落地的姿势，很轻盈。”这应该是多年习武之人才能养成的自然身体反应。

    “禤文曦？”

    “嗯。”

    解语闭着眼睛，可以感觉到禤文曦渐渐走到了她的身旁，这次，她没有走开，而是轻声问：“你听说过易容术吗？”

    禤文曦看着解语的侧影，答非所问：“郁妃的脸，没有易容的痕迹。”

    解语睁开眼睛，脸上写满了怀疑望向禤文曦。

    “我必须要告诉你，郁妃，她不是你的那个丫头归雁。”禤文曦一语猜中解语的心事。

    怕解语承受不了接下来要说的这个消息，禤文曦先将她的手纳入自己的掌心，握稳了，才说：“那个叫归雁的丫头，我也见过，还曾叫如影去调查她的去向。后来证实，归雁确实是在那晚遇害的宫女名单中，她的遗体被运回了安陵国，你父王还将她葬到了蓝栖山上。”

    话语未落，禤文曦就感觉到手心里的那只柔软的小手正在轻微地颤抖，他手上的力量不由得加大，想借此给解语安慰。

    解语体会到禤文曦的用心，没有拒绝他。因为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确实难以接受。在靖绥国的时候，她一直以为郁妃就是归雁，就算是那天真的见到了跟归雁长得完全不一样的郁妃，她还是抱着一丝幻想，觉得郁妃身上的熟悉感很亲切。只是今天，在毓秀宫再见到郁妃的时候，她就开始失望了，她的归雁清秀素气，而郁妃雍容华贵；她的归雁简单纯净，而郁妃心思细密；她的归雁活泼灵动，而郁妃忧郁沉稳。最重要的是郁妃始终与她保持着的一段似远似近的距离，那份漠然，不是她的归雁能够装出来的。

    是的，郁妃不是归雁。

    那归雁呢，她的归雁呢，真的死了吗？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归雁死了？

    死了？归雁是替她死的，如果那时候她坚持要跟归雁一同下马车，无论最后能不能安全逃脱，至少，也不会让归雁为了掩护她而穿着那身鲜艳的嫁衣暴露在最危险的地方。

    嫁衣……

    “为什么是归雁？”解语心中再次升起希望，问：“你们怎么证明那些宫女里有一个是归雁？”

    禤文曦不明白解语为何会这样问，仍是认真地回答她：“绿色的衣服，就是那天我在马车里击晕她时的那件。”提起那晚的事，禤文曦有些尴尬，但归雁的打扮他却记得很清楚，所有的宫女里，就是归雁穿的衣服最特别，不是宫装，而是普通的绿色襦裙，当时如影去调查的时候也特别提起过这一点。

    “绿色的衣服？”解语喃喃重复道。看来，这件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黑衣人来袭的那天，车厢里总共就是她和归雁两个活人，而且她逃走前看到那个红色的身影绝对是归雁，这就奇怪了，归雁的绿色衣服已经被她穿走，难道还有人会给一具尸体专门换一次衣服不成？

    看到解语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禤文曦怜惜地一把拥著她，唤道：“解语，这些事情不需要你去烦恼，我自会解决的。”

    解语收回游离的神志，人已经在禤文曦的怀里，她想推开他，又抵抗不了他话语中泄露的柔情。深吸一口气，将头温顺地靠在禤文曦胸前，轻合眼帘，解语问：“你什么时候发现她不是我的？”

    “和亲大礼的那天晚上。”

    和亲大礼！解语如遭雷击一般，身体顿时一僵－－她想起在屏山的大帐内，禤文曦撕扯她衣服的那一幕，他这样做，不就是为了看她胸前有没有那块胎记吗？呵呵，她还问出这个问题，真是愚蠢！

    对呀，他还能怎样发现郁妃这个公主是假的，不就是在他们的新婚之夜吗？

    而她，还可笑地靠在别人丈夫的胸前，贪恋这飘渺的温暖？想到这，解语猛地推开禤文曦，连连退出好几步，口中逸出几个破碎的词语：“你们……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