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得见郁妃

绿纱听了解语的话，却是一下扑倒，跪下。

    “姑娘，请不要为难奴婢，整个沧溟王宫的宫女太监们都知道，毓秀宫是不能随便去的地方，奴婢真是不能带您去呀！”

    绿纱的头都磕到了青石板上，解语看得出来，她这不是请求，而是在坚决地拒绝自己。

    绿纱的拒绝，让解语愈加的心急如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定要冷静下来，略一思量，她想起紫衣抱着禤文曦外套的神情，心生一计，酝酿出一个蓝心儿提到翟君烨时的那种幸福满满的眼神，她转头看向紫衣：“我不相信，曦不会让别的女人怀孕的！”

    这下不仅紫衣，绿纱也瞪大了眼睛，她刚才说什么，她叫主人“曦”？

    紫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她的拳头在宽大的袖子下握得咯咯响，认真地分辨着萧语儿的声音，她这会终于相信，这个萧语儿就是在胭脂镇甩脱了她的那个谢雨！再看到近在眼前的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紫衣妒火中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撕碎这个女人炫耀的脸孔！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吐出一句话：“不相信么？我带你过去亲眼看看！”

    说完紫衣转身走出凉亭，向着来时的路回去。

    解语低头，将眼底真实的情绪掩去，小跑着跟上紫衣。现在，就是绿纱想阻止都没办法了，因为主人没有交待过可以对萧姑娘动武，她不敢妄自出手，只能紧紧跟在解语身后。

    “紫衣呀紫衣，但愿这一去不要闯出大祸才好！”绿纱暗暗地祈祷。

    “归雁，是不是你呢？”解语在心中默默地问。

    三人各怀心事，没走多远，匾额上书有“毓秀宫”三个鎏金大字的宫殿就出现在眼前。

    还未走近，就听到一个冷厉的声音传来，解语的心在听到那个声音说出的两个字之后，骤然间停止了跳动！

    她听到禤文曦说－－“药呢？”

    呵呵，药，为什么她想到的不是安胎药而是……

    “不要！”

    解语大呼一声拔腿就向宫殿奔去，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她一脚踩到了裙摆上，狠狠地摔倒在地上，膝盖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可是，她完全顾不得了，爬起来拖着一条疼得麻木了的腿还是疯了一般往里冲。

    紫衣被解语这个疯狂的举动吓住了，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完了，她要惹出大麻烦了！

    原本坐在殿里审问郁妃的禤文曦听到解语的声音，大吃一惊，他示意端药的嬷嬷立即给跪在地上的那个女人喂药，慌忙走出殿外，向着那个急速跑来的身影迎去。

    一把抓住飞奔而来的人儿，禤文曦首先看到她披风的带子都散了，藕色的长裙上还有蹭破的痕迹，刚想询问她怎么弄得那么狼狈，解语却拼命地挣脱禤文曦的手，还要向着屋里冲。

    没想到回京之后，两人再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一股苦涩的无奈涌上心头，禤文曦闪身挡在了解语面前，不知为什么，他不想让她去面对那些血腥的场面。这时，屋里一个女子撕心裂肺的痛呼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禤文曦不由皱眉，难道里面的人不知道捂住她的嘴巴吗？

    而解语，却在听到那声痛呼之后，安静了下来。

    扯动僵硬的嘴角，解语愣在原地，完了，已经来不及了！“归雁－－归雁！！”解语痛楚地叫出归雁的名字，空洞的眼眸在看向禤文曦的时候，顿时化作两团愤怒的火焰……

    禤文曦没有料到她会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心头一阵抽痛，刚扶上解语肩头的双手，颓然地掉落下来。

    趁这个空隙，解语绕过他闯进了大殿。

    殿内，一名女子侧身躺在地板上，双腿间汩汩流出腥红的血，那腥红渐渐将她身下的艾绿色的裙子染成黑红色，再汇成一股黏稠的血流，慢慢地淌过解语的脚边，流向旁边一个掉落在地上的瓷碗周围，与碗边洒落的黑色药汁交融在一起……

    女人躺在那里，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

    屋内有两个年纪较长的嬷嬷，还有禤文曦身边的那个侍卫随行，他们先前都在冷眼看着地下痛苦挣扎的女人，直到解语进来，才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解语的目光冷冷的扫向他们每一个人，她的眼中，第一次有了一种叫做“恨意”的东西，这些人，都跟禤文曦一样无情吗，他们怎么忍心亲手摧毁一个鲜活的生命，再眼睁睁地看着一位正在失去孩子的母亲在冰冷的地上独自对抗着这人世间最大的伤痛！

    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解语用它包住地上那个浑身颤抖的人。

    因为她的这个动作，随行常年没有表情的脸蓦地变成青黑色，他欲上前阻止，可是狐裘披风已经严严实实地盖在了郁妃身上，地上还未干涸的血迹也点点浸湿了披风，在纯白的狐皮上开出如梅般绚烂的花朵。

    郁妃感受到披风上留存的暖气，刚才抵抗不了极端的痛苦昏厥过去的她用力睁开了眼睛，吃力地抬起头来。

    对视的刹那间，两个人都惊呆了。

    郁妃嘴唇蠕动，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再次昏迷过去。

    解语则是脚下一软，一下子瘫坐到了郁妃的身边……

    院子里，双双跪在地上的绿纱和紫衣心中忐忑不安，沉寂得越久，主人的心思就越难猜测，她们不知道这一次，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

    禤文曦怔在原地许久，根本没有发现跪在面前的还有两个人。他命人熬的是最狠烈的堕胎药，自小在宫廷长大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喝药的人会有痛得有多惨呢？解语刚才急促的表情说明，她很在乎屋里那个女人，那么，她会如何看待自己，她会不会认为这样做很残忍？

    但是，这碗堕胎药，郁妃她是不得不喝的，这其中的难言之隐，解语，我该告诉你吗？

    思来想去，最终，禤文曦还是决定进去面对解语，如果，她肯原谅自己，他愿意说出真相。

    进到屋内，禤文曦看到坐在地上失神的解语，正要上前扶起她，疼惜的眼神在看到地上那件狐裘披风的时候，变成了震怒，他慌手慌脚地将染血的披风掀起，无奈披风的一角在郁妃刚才抬头的时候被压在了她的肩膀下，禤文曦毫不犹豫地抬脚一踢，就像踢一具尸体一般，将勉强维持着微弱呼吸的郁妃远远地踢开。

    仍然沉浸在震惊中解语反应过来的时候，郁妃已经被踢开几步远，她的身体撞到了一个花盆架子，架上的一盆兰花晃悠几下，还是掉落下来，正好砸在她的肚子上。纵使是在昏迷中，郁妃也因这一重创，而难忍地哼出一声。

    解语如刀的目光射向禤文曦，却见对方的眼神中带着受伤的表情，他全身散发出追念的悲哀，解语这个角度望着他，就像是看到一只无助的小兽在低声地呜咽。视线无意中扫过禤文曦怀中的白裘披风的一角，看到一朵盛开的百合花－－解语记得，绿纱曾说，禤文曦早逝的母妃最爱的就是百合花。

    是她，疏忽了……

    禤文曦大步走出满室血腥的大殿，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将萧语儿带走，不许她踏出钟萃宫半步！”

    即使是犯了这样的错误，他还是不忍对她施以重惩。可是她却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用那种厌恶的表情看着自己！从未感到如此孤独的禤文曦在寒风中紧紧拥着怀里的狐裘披风，想要从中汲取属于母妃的温暖……

    只是，注意力全放在了披风上的他，没有看到解语停留在他背影上的那道已经软化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