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似曾相识

四目交接，两人同时愣住了。

    如同往事重现一般，解语一睁开眼，就对上一道冰冷的目光，时光倒流到十个月前，那个人，也是这样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只是，当天的调笑变成了今天的嘲笑，当时那隐约的赞赏变成了现在淡漠的鄙夷，当初慑人的威严变成了眼前悍人的愤恨。然而，这一切还是与深藏在记忆里的那个影像完完整整地重合在一起。

    声音可以变，但神韵却完全一样，想起那个晚上，那人特意掩饰的音色，解语幡然醒悟－－原来真的就是禤文曦！

    禤文曦却没有想到一直紧闭眼睛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竟然有勇气张开眼来，而且，还有魄力直视他的眼睛，她的目光直直望着自己，几乎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这样的场景，他好像在脑中预演过很多次，特别是眼前的女人在审视了他许久之后，露出一抹顿悟的笑意，让他在瞬间迷乱，连捏着她下巴的手都放松了力道。

    糟糕，莫非这个女人会迷惑人的妖术？

    这个想法让禤文曦心中大慌，即将离开解语下巴的手挥起一甩，重重的一巴掌就打在解语的右脸颊上：“你竟然敢这样看着孤王！”

    在解语身边最近的一个死士看到她的脸被这一巴掌甩得通红，嘴角还流出了鲜血，情急之中，他窣地撑起身体，就向着禤文曦扑过来。

    解语还没反应过来，那个死士就已经仰面倒在了自己跟前，只见他手捧着胸口，鲜血从一张一合的口中直喷出来，五官痛苦地抽搐到了一起。他在地上拼命地挣扎，双腿不停地磨蹭着粗糙的地面，直到力气耗尽，才咽下最后一口气，双目圆瞪死去。

    “大哥！”几个死士齐声痛呼，纷纷挣脱士兵的控制，要向禤文曦冲过来。

    禤文曦神色不变，依旧镇定自若，眼见有两个死士已经靠近，他运力于两掌，准确地击中两人的胸口，力度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致命却又不能一口气爽快的死掉，非要让人清醒地去感受垂死前挣扎的痛苦和内心巨大的恐惧！

    先前那个死士临死前的惨状还一直盘旋在解语脑海中，那不甘的，畏惧的，痛楚的，绝望的眼神刺激着她的大脑，让她将近疯狂。正回过神来，却见禤文曦又是两掌击出，打在另外两名死士的胸前。惨烈的一幕再次在她的眼前上演，她奋力地想要支起身体，无奈被禤文曦的这一摔一打震得全身瘫软，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

    其他的死士眼见同甘共苦的兄弟死得如此惨烈，一个个在用力挣脱士兵的钳制，对着禤文曦大骂。

    禤文曦冷冷地看向在士兵的拉扯下暴动的七个死士，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近。他的脸上没有狠辣的表情，眼神平淡无波，却能让人从脚底生出一种畏惧，这种畏惧瞬间就能被放大，一下子便毫不留情地淹没了每个人的心头。

    情绪激动的死士在这样的气氛下，忽然安静了下来，禤文曦站在一个看起来最年轻的死士面前，嘴角扬起一个残酷的笑容，右手慢慢地抬起……

    “不要这样！”解语大声地喊道，根本没有考虑这句话对这个冷酷的君王会不会有影响，就这样顺应心中的想法，大声的喊了出来。

    这一喊，不说沧溟国的士兵，连禤文曦身边的随行都把目光投向解语身上，在这个时候说话，还是以命令般的口吻说话，命令的对象还是他们的王上，这个女人，是嫌自己会死的不够惨吗？

    禤文曦回过头来，看到地上的那个女人正望着自己的眼睛，坚定地说：“不要这样！”

    多么熟悉的画面呀，那个晚上，当他抬起手来，正要一掌击向那个丫头的胸前时，那个人，也是这样坚定地说：“不要伤害她！”

    同那次一样，他竟然真的收了手！

    不行不行，他怎么能听从于一个女人的命令呢！掉转身来，他走到趴在地上已经无法自己坐起来的解语跟前，拎着她的衣领，就像提起一只小鸡一样，轻轻松松地把她抓到自己面前，眼中杀机毕现。

    解语只是看着他，不带任何表情任何感情地看着他，直到他的右手再次提起，解语淡然一笑，闭上了眼睛。

    眼帘合上，遮住了幽黑灵动的双眸，好比幕帘挂下，遮住了刚展开的奇幻的梦境。禤文曦的心中怅然若失，混杂着不舍，怜惜，渴望的情感占满了心房，莫名其妙地，拎着解语衣领的手一松，“把他们先看好！”果断地转身，向着山坳里走去－－他必须先逃离这个奇怪的女人，天知道再多看她几眼，他会不会真的陷入到她的魔咒里再也无法自拔呢？

    于是，解语被捆绑着双手双脚，与那七名死士一起，暂时活了下来。

    他们被士兵用一根粗大的麻绳拴在一起，眼睁睁的看着惨死在地上的三位死士的尸体被拖走，与死掉的那六匹马的尸体抛在一起。解语没有说话，七名死士也没有说话，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情景－－也许，不久后自己的身体也会以那个形态被扔到那里。

    “只盼望心儿能够顺利地渡过采桑河。”解语仰望着依旧漆黑的天空，暗自祈祷。

    刚刚还群马奔腾，乱成一片的山拗口，就这样沉寂了下来。

    禤文曦离开数十步远，随行便凑到他耳边说：“主人，西边的出口至今还没有动静。”

    禤文曦本是在琢磨着那个女人为何会让他觉得奇怪，听到随行的话后，他顿住脚步，说：“不等了，让他们开始搜山！”

    士兵们仔仔细细地搜完一遍，天就微微亮了起来。

    听着手下的人一次次地回报“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禤文曦的心情和脸色一样，越来越阴暗。头脑中一直有两股思绪在纠缠，一个总是忍不住地在回味那个面容枯瘦，脸色蜡黄的女人；一个在想蓝心儿究竟是藏在哪儿了。想来想去，两个问题混在一起，更让他找不到头绪。

    那个女人……蓝心儿……那个女人……蓝心儿……

    恍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大踏步地奔向被士兵层层看守的八人：“说，蓝心儿去哪了！”

    听到禤文曦的这句话，解语心中的最后一层顾虑也解除了，心儿果然已经离开这里了。

    “既然已经天亮了，我想，她现在应该已经回到采桑县了吧！”

    闻言，禤文曦一怔，“就是在刚才那场混乱里？”

    这句话问得无头无脑，解语却听得明白：“对，其实她并没有跟我们走了相反的方向，真正要出山的也不是我们，所以，马儿才会冲不出包围，在这山坳里瞎跑呀！”

    解语解释得清清楚楚，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身边的七名死士却为她暗暗担忧，刚才亲眼见识了禤文曦的残暴，解语这样说，分明就是要把他逼上暴怒的顶点，只怕是会招来碎尸万段的后果。

    然而，禤文曦却没有恼羞成怒地跳起来，大开杀戒。他上下打量了解语许久，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她的眼睛上，说：“随行，查清这个人的身份！”

    听到这句话，解语的脸色瞬间一变，再也不复先前的镇定。

    禤文曦则是满意地看着她的变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