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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三章 谁问过我?(八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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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跨院只有三间正房,然后靠着南边有一排厢房,条件简陋。

    靠北的高墙下,种着四株老梅。

    院子中央开凿了一口井,却并不用来吃水,井口广阔,呈八角形、上建汉白玉栏杆,下面养着四只老龟。

    史明游平常就住在一侧的厢房中。

    三月初二那天晚上,他便是半夜警觉,猛然睁开眼来,双目如火炬,照射出炽热的光芒,透过窗纸,看到了那只邪祟正要摸进小侯爷的房门——

    那邪祟被惊动后,猛地转头看向了史明游的房间。

    然后便原地消失了。

    许源进了这小院子,就感觉到“百无禁忌”的命格轻动。

    而许源现在对各种命格的反应,也有了细微处的把握。

    比如“百无禁忌”的这种轻动,意在“提醒”。

    附近有某种可以侵染许源的邪祟。

    这种侵染并非是专门针对许源,许源是被波及了。

    许源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整个院子。

    朱杨平说山河司已经把侯府里里外外的搜了三遍——如果是别人搜的,许源并不放心。

    但朱杨平明显是个能办案的。

    他亲自搜的,那就说明那耗儿脸老头,真的不在侯府别处。

    其实就只剩下一处地方:小侯爷的住处。

    这里,山河司不敢轻易进入搜查。

    朱杨平支持闻人洛,要来向小侯爷“问话”,也是因为朱杨平猜到了,那邪祟多半是藏在了这座跨院里。

    实际上此时一同进入这跨院的四个人中,就只有史明游没想到这一点……

    许源正要打开望命,忽然感觉有些古怪,循着这种感觉,许源下意识的转身——便见自己刚走过的那一扇跨院大门,门框上挂着一张字帖:

    血脉高贵、凡人不得窥探!

    这种熟悉的感觉,瞬间让许源记起来,在七河台镇的时候,乔老爷也在院内的门框上面,挂了一张“无谎地”的字帖。

    许源腹诽不已:你们文修,都喜欢这么玩是吧?

    字帖在背后盯着人。

    许源当初面对“无谎地”的时候,实力微末不得不屈从于字帖的限制。

    但是现在……

    许源想要试一试:书写这字帖的文修,有没有上三流的水准!

    若是没有,那就抱歉了,本大人不打算遵从字帖的限制!

    许源没有用“望命”,毕竟命修还是只六流。

    许源悄无声息的将剑丸含在了口中。

    启动了阴阳眼的视野。

    以前还需要暗中握住阴阳铡,现在就更方便了,口含剑丸即可。

    但许大人下一刻,就自己反应过来了:剑丸便在我腹中——我腹含剑丸不就行了?何必要多此一举?

    许源自己笑了。

    而后许源闭上了左眼,右眼扫过整个院子。

    史明游本在前面带路,忽然察觉到后面的许源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便看见许源的右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幽碧灵光。

    史明游立刻提醒:“许大人不可使用诡术,此地有字帖限……”

    话未说完,他一张嘴就合不上了——只见那张在跨院门头上,挂了快十年的字帖,竟然凌空自燃,很快便在火焰中烧成了灰烬!

    纸灰随着清风飘落下来,撒在了院中北侧的老梅树根下!

    “这、这……”

    这一幅字帖乃是一位四流文修留下的墨宝。

    乃是小侯爷的祖父,那位“昏德公”还是太子的时候,别人赠送的。

    算是小侯爷现在为数不多的“家底”之一。

    那位文修当年乃是四流。

    后来突破了上三流。

    便是史明游自己,在这院子里,也要受这字帖的压制。

    史明游忍不住问道:“许大人究竟是哪一门的?”

    右眼碧光,这诡术竟然能破了四流文修的字帖!

    不是武修却能跟我这个四流武修杀个半斤八两!

    你小子是怪物吗?

    我在侯府中潜居十年,这天下是大变了吗?我的认知落后于时代了?

    许源没有回答史明游的问题,而是专心看着眼前的院子。

    可是阴阳眼视野下,这院中的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许源甚至来到了院子中央的水井旁,看了下里面四只老龟。

    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而后许源收了阴阳眼,不免冷笑:文修字帖,欺软怕硬!

    许大人烧了那字帖,便再次启动了“望命”。

    这一望之下,立刻就发现了问题:

    北墙下的老梅树,水井中的老龟,都有些问题。

    不过这些生灵并非邪祟,而是……许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大福。

    这老梅、老龟的命,和大福有几分相似!

    似乎是……在尝试着将梅树、乌龟培养成大福这般的生灵!

    许源始终怀疑,王老实送给自己的大福,乃是用某种秘法培养的特殊生灵。

    这种培养方法,可能源自于运河龙王。

    现在看来,皇室应该也掌握了类似的方法。

    小侯爷培养这些生灵,未必有什么不轨之心,很可能只是为了自保。

    给自己培养一些能够信任的护卫。

    老梅和老龟不会引动自己的“百无禁忌”。

    许源的“望命”看向了小侯爷的那三间正屋。

    “进去拜见小侯爷吧。”许源说道。

    史明游已经有些后悔了,埋怨道:“你烧了字帖,那可是四流文修墨宝,很珍贵的呀……”

    许源很想大气一点,把一句“我赔给你”甩去史明游的脸上。

    但……许源很快意识到,本大人没有这个底气……

    不认识四流的文修啊。

    于是许源反唇相讥:“不就是一张字帖吗?你堂堂四流武修,怎的这么不干脆,絮絮的唠叨不停?”

    史明游瞪大了眼睛:怎么错的还是我喽?

    闻人洛当然认识四流的文修,别说四流了,上三流的他也认识。

    可是他不敢接这个话茬。

    送给小侯爷一张四流的字帖?

    陛下知道了,怕不是会找个机会,将他发配去极北之地,跟雪刹鬼打仗去。

    史明游口舌不利,被许大人怼了一句,不知该如何反驳,气闷的上前去敲门:“侯爷,人带来了。”

    屋子里传来一个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进来。”

    史明游推开门,当先走进去。

    许源三人鱼贯而入。

    许源仍旧开着“望命”,进门后和闻人洛、朱杨平一起依礼参拜,而后抬起头来。

    只见这位小侯爷身材不高,苍白瘦弱,眼神飘忽闪烁,对于整个世界,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从相貌上来看,倒是颇见清秀。

    老朱家的后代相貌都不算丑。

    从根子上来说,太祖当年身材高大魁梧,仪表堂堂。

    否则当年郭子兴也不可能把养女嫁给他。

    眼前这位小侯爷的“命”虽然是橙色的,十分显贵,但是细若游丝,飘荡升入上空。

    仿佛是一条风筝线,随便一个什么意外,便会被切断了。

    他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端坐在一张圈椅上,左脚边卧着一只毛发柔顺的白色小狗。

    小狗嘴巴尖尖,有些像狐狸。

    看模样并非皇明的品种。

    这狗身上飘起了一道邪祟的命。

    不过这条邪祟命也并不强,从水准上来看,这邪祟也只是一只九流。

    小侯爷再次开口:“史叔说,你们有事问我?”

    “是。”许源上前:“只为了破那诡案,还请小侯爷知无不言。”

    小侯爷慢慢点了下头:“问吧。”

    许源正要开口,却似乎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拱手道:“可否请小侯爷移步院中?下官见院中的老梅古拙旺盛,想请教一下,这梅树要如何培育?

    下官老家院中有一株百年老梅,乃是先祖种下,但是近几年是越发颓败,下官想了许多办法,却都无济于事。”

    小侯爷眼神闪烁了几下,不知道许源这话是否另有所指。

    难道看出了我暗中培养梅树和老龟?

    小侯爷想了想,慢慢站起来:“好吧。”

    他从懂事开始,便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他起身离开,那仿佛睡着了的白色小狗,便也跟着起身,前爪按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抖了抖长毛,慢吞吞的跟着小侯爷出去。

    许源却忽然一抢身,卡在了小侯爷和小狗之间,手指一点,兽筋绳飞出,将那小狗结结实实的捆住了!

    小侯爷脸色大变。

    史明游也急了,冲上来把小侯爷护在了身后,怒斥道:“许源你干什么?我是信任你才……”

    许源对他一摆手:“这便是那只邪祟!”

    史明游满脸怀疑,指着那小狗:“它?耗儿脸老头?”

    许源一抬手,兽筋绳提起小狗,将狗脸展示出来。

    “像不像?”

    狗嘴尖尖,两边生着胡须,也的确有几分像老鼠。

    唯一的区别便是,这狗的眼睛比老鼠大了不少。

    “这……”史明游挠头,转身看了看小侯爷。

    小侯爷吓得满脸土色:“我、我不知道啊……”

    对于许源三人来说,小侯爷究竟知不知情,完全不重要。

    便是知情又能如何?

    这邪祟不曾害人性命。

    他说不知情,那就只能当做不知情来处理。

    难道还要因为一只九流的邪祟,处置他吗?

    可是紧接着,许源和闻人洛便下意识的互相看去。

    方才的想法,只是两人的第一反应。

    的确不能因为一只九流的邪祟,就惩处皇室成员。

    但小侯爷和别的皇室成员不一样!

    难道是有人故意陷害小侯爷?!

    那只小狗水准太低,被兽筋绳捆住之后,连挣扎也办不到。

    尖细的狗嘴也被捆住。

    它只能从两只眼睛中,泄露出凶光,怒视着许源。

    “这狗是哪儿来的?”

    小侯爷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啊!”

    史明游沉着脸,说道:“我知道,此乃御赐之物!当年侯府由黔省迁来交趾,天子着宗正寺拨了一批东西,似是要安抚侯爷,当中有西域小猧两只,雌雄各一。

    这狗便是那两只产下的狗仔。

    原本是下人们养着,一年多前,是我看小侯爷孤独,讨要了过来,没想到……”

    西域进贡的猧犬,价值不菲。

    府里下人养着,这么多年说是只下了这一只狗崽?

    谁信呢?

    别的定是被这些下人偷偷卖了,中饱私囊。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大家事前商量是只有许源开口问话,但是现在案子越发的扑朔迷离,是真的牵扯到了小侯爷身上。

    便也就顾不得那约定了。

    朱杨平说道:“这些狗崽便是卖掉了,大部分定也还是养在顺化城中。

    可是这么多年来,却没有类似的诡案发生。

    可见这关键并不在这小狗的品种上。”

    许源也是点头:“这分明是针对小侯爷的一场阴谋!”

    许源故意看了小侯爷一眼,以言语刺探道:“可惜小侯爷苦心培育了老梅和老龟,仍未能护住自身安全……”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啊——”小侯爷声嘶力竭大吼大叫,两手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很快发丝便一片片的落下,小侯爷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有什么错,我一点也不想继承什么重昏侯啊,我、我、我……我活的好辛苦啊……”

    许源错愕。

    没想到这一试探,彻底让小侯爷情绪崩溃了。

    “唉……”许源叹息,心理压力确实太大了。

    小侯爷一边大哭,一边捶地:“我不想、我什么都不想!

    可为什么总有事情找上我?

    那梅树和乌龟,不是我养的,是府里的刘长史,他养之前也没告诉我,去年的时候,才跟我说,他种的这梅树、养的这乌龟,都用上了从爷爷那里传下来的《物异术》。

    他说养成了之后,我身边就多了几样护持之物,往后性命安全便不必再担心了。

    我不想要,皇上想杀我,就让他杀好了,我活的好累,死了反到轻松!

    他要是事先来找我商量,我一定不会同意。

    可他已经养起来了,才来跟我说,我要是反对,事情闹开了,暗中的那些人,又不知该怎么秘上奏章,在陛下面前怎样的颠倒黑白……

    我能怎么办啊!”

    小侯爷哭嚎不止,忽然转头看向史明游,满脸泪痕道:“史叔,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想保护我,但你也一样,从不曾问过我,想不想要这种保护。

    你们都觉得是为我好,就去做了,都只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从来不问我一声,我想不想让你们这么做!

    你有没有想过,你堂堂四流武修,本是朝廷派来监视我的,可你却对我忠心耿耿,从不肯向朝廷密报我的行踪,朝廷那边会怎么想?!

    你对我也是忠心耿耿,陛下就越会忌惮啊!

    在天子看来,便是随便征召了一位四流武修,这位四流武修跟我毫无瓜葛,来了侯府却被我折服,而不肯再做他的眼线。

    他会觉得我们这侯府,在民间还有极高的威望,我更是有不臣之心!

    您这不是在帮我,您这其实是在害我!

    可是您的确对我忠心耿耿,抛家舍业,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报答祖父当年一饭之恩——让我怎么能说出拒绝的话?

    就像是这只小狗,您是好心要来陪我,但我不需要。

    这小东西,便让那些下人偷偷卖了吧,它到了外面,海阔天空自由自在。

    我这辈子注定了要困死在这斗室之间,何必再去拖累一只可怜的小狗?

    您又一次好心办了坏事呀……”

    史明游如遭雷击,嘴巴长大,呆立不能动。

    许源三人也只能站在一边,默默地听着。

    小侯爷很可怜。

    但他不傻不笨,相反其实很聪明。

    他是把一切都看得透彻了,但他控制不了任何人。

    而这些人,总是自作聪明的,想要“为你好”。

    小侯爷心中压抑的实在太久了。

    这一通彻底的发泄后,虽然仍旧是满面泪痕,憔悴狼狈,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史明游的心中,已经把小侯爷刚才的话,反反复复想了好几遍。

    羞愧的满面通红,扑通跪下去,对着小侯爷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以袖掩面,无脸见人。

    主观上他没有恶意,但的确是做错了。

    而且错的很离谱。

    许源摇了摇头,拎着那只小狗跟着走出去。

    闻人洛立刻跟上。

    四人中,目前他的情绪是最稳定的。

    在北都中,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

    当今天子,儿子都杀了五个了。

    囚禁了三个。

    朱杨平抱拳深深一拜:“小侯爷……休息吧,下官打扰了。”

    他出来之后,院子里没人。

    他想了想,便在院子里多站了片刻。

    许源和闻人洛先一步出了院子。

    许源平视前方,仿佛身边空无一人似得,低声自言自语:“没有命格,命数飘零衰弱,如风中烛,随时可能熄灭。”

    闻人洛也没有回应,记在了心中。

    两人默契的谈完,又过了一小会儿,朱杨平才出来。

    朱杨平指着那小狗,问道:“如何处置?”

    许源没说话,将小狗和兽筋绳一并交给了闻人洛。

    这事情只能闻人洛做主。

    闻人洛很想放小侯爷一马,他心中对小侯爷是很同情的。

    可是……还是忍住了。

    “我明日便带着这邪祟,启程回京。”

    一切如实上报,要怎么处理,只能请陛下圣裁。

    冯四先生评价闻人洛,机变有余、稳重不足。

    好在是关键时刻,他稳住了。

    许源不置可否,一言不发朝外走去。

    朱杨平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

    但心中已经紧迫起来,在大门口送走了许源和闻人洛之后,便立刻吩咐手下校尉们紧守侯府——然后他又将两个巡检,单独叫到了一边去,低声命令两人:看住那个刘长史——他自己片刻也不敢耽误,飞快的回家去了。

    朱家来交趾,就是为了盯着重昏侯一脉。

    所以今日发生的一切,他们必须先一步有密报送到陛下面前。

    ……

    那小小的跨院内发生的一切,本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

    比如府中的刘长史,就毫无所觉。

    便是有所察觉,他也是问心无愧。

    老梅和老龟的事情,便是被外人知晓了,他也觉得问心无愧。

    我是小侯爷的长史,我为小侯爷的安危考虑,做了这些布置,有什么问题?

    但那只小狗被带走了,那么有些人也就明白事情败露了。

    朱杨平走后,两位巡检立刻行动,一起找到了刘长史,然后将他的住处搜查一遍,确保没有异常之后,便将刘长史软禁在了一间屋子中。

    两人轮流守在门外。

    刘长史毫无反抗。

    只是长叹一声:“终于还是要对小侯爷下手了。”

    他枯坐在屋子中,金乌西斜,天色渐渐变得昏暗。

    刘长史点着了蜡烛。

    那蜡烛的光芒亮起,如同鹅黄色的柔软棉花,填满了整个房间。

    刘长史也是文修,虽然水准不高,却也察觉到今日这烛光有些不同寻常。

    光芒将这房间锁住了!

    刘长史迷惑:“要杀我刘某人?不应该啊,我是人证,至少要拿到我的证词再杀人灭口……”

    那烛火摇曳着向上伸起。

    渐渐地幻化成了一个三尺来高的细长火人。

    刘长史隐约觉得,这种诡术自己曾听说过……他猛地想起来:“忏教的手段!”

    刘长史满面怒容:“朝中有人跟忏教勾结……”

    可他话还未说完,便见那细长火人忽然向外一伸——

    一道薄如蝉翼的火刀,便从刘长史的脖子上一划而过。

    刘长史的声音戛然而止。

    保持着那个愤怒的神情一动不动了。

    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焦黑痕迹。

    他已经身首分离,但那火刀又快又薄,温度极高,瞬息间已经烧结了伤口。

    他的头没掉下来,而且没有一丝鲜血流出来。

    那火人缩回了烛火中。

    烛光也变回了正常。

    一切悄无声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守在门外的那位巡检更是毫无所觉。

    过了片刻,他鼻子动了动:“怎么有些焦糊的味道?”

    他也并未在意,如果是血腥味,他还会冲进屋子里检查一下。

    ……

    闻人洛河许源回了姚记客栈。

    天快黑的时候,有个仆人登门,送来闻人洛那位同乡毕伯杰的帖子。

    “我家老爷请大人到家里叙旧。”仆人笑道:“大人来顺化城,却不肯登门,我家老爷可是见怪了呢。”

    闻人洛收了请帖,说道:“你先回去,我晚上必到。”

    仆人便回去了。

    闻人洛脸色一变:“这些人,好大的胆子!”

    许源眉头一皱,拿起那张帖子:“假的?”

    “真的。”闻人洛道:“我有秘法,这一类东西的真假,入手那一刻便知道了。”

    闻人洛深吸一口气道:“他们知道是我,我这秘法在北都也是大名鼎鼎——三年前,我乔装打扮,隐藏行迹以‘古今阁主’的名号,曾经在北都的古玩圈,闯下了偌大的名号!

    靠着这秘法,着实赚了不少钱。”

    许源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你是懂得“诡术”活学活用的人才啊!

    “师兄你既然隐藏了行迹,后来又怎么会暴露了?”

    以闻人洛的性子,绝不会主动解释自己的假身份。

    他必定会一直藏着,自己暗爽。

    闻人洛有些羞怒:“现在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吗?”他用力点着桌上的帖子:“现在是某些人胆大包天,敢对祛秽司的一位掌律下手,更胆大包天,要残害监正门下!”

    闻人洛不想说,因为这事儿着实让他面上无光。

    他的假身份是被师爷揭穿的。

    监正大人本来不想管他,可他得意忘形,以假身份成了北都中,那些闲散王爷们的座上宾!

    每天也不修炼了,每天都周旋于这些王爷们的宴席之间,为他们鉴定古画、字帖、古玩之类。

    这倒也罢了,闹到最后有一位王爷想要长久地白嫖他,筹划着将自己的女儿,一位郡主嫁给他!

    闻人洛竟然开始认真的跟人家商议聘礼、嫁妆的事情……以及夫妻俩婚后,各玩各的……

    监正大人猜测,这狗徒孙就是想睡一下郡主,这就过于胡闹了。

    许源便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帖子上:“你去不去?”

    “去,当然要去!”闻人洛傲然:“监正门下岂能被这些阴险鬼蜮吓住?”

    而后闻人洛话音一转:“不过师兄我需要后手援兵。”

    他笑嘻嘻的看着许源:“师弟你正是最佳人选啊。”

    许源连连摆手:“这么危险的事情,师兄就饶了我吧,别把我再牵扯进去。”

    然后许源开始翻旧账,以期激发闻人洛的惭愧之情:“师兄把我骗过来,说是只查一桩诡案,呵呵呵,结果呢,真正要做的事情,咱们就不必直说了吧?

    这种通了天的大事件,你把我牵扯进来,便是吵到了监正大人面前,你也是理亏的。”

    “咳咳。”闻人洛干咳了两声,这事儿的确有点不地道,但闻人洛也有说法:“师兄我可是给了你一两胎金!这事情虽然危险,但师兄我给的报酬也很丰厚吧?”

    他说着说着,就明白许源的意思了,赶紧道:“今夜你埋伏在暗处帮忙,支援师兄我,还能给你些报酬——但你万万不可再狮子大开口,要什么胎金了。

    没有了、是真的没有了。”

    许源想要的也不是胎金。

    至少目前剑丸的状态,一两胎金已经足够了。

    许源道:“那师兄能拿出什么来?”

    闻人洛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我有一部武修的修炼法,和一般的修炼法大不同,我看你对武修的法门很感兴趣,就送给你吧。”

    许源一脸的不满意:“区区武修的修炼法,我想要的话,随时能找来一堆。”

    “这个是不同的。”闻人洛道:“听说小师姑赏给了你手下一门《天星坠》武密,这修炼法和《天星坠》同出一门,而且水准更高,名叫《搜骨如虫》。”

    闻人洛取了出来,道:“可以先给你看前三页。”

    许源便拿过来,当着他的面随意的翻了起来,显得漫不经心:“这什么修炼法?一听名字就不是好货色,人家取名都是龙啊、虎啊,谁想修炼成一只虫……”

    然后仿佛是顺手就要往四五页上翻——闻人洛一把按住了。

    许源撇撇嘴,可惜啊,没混过去。

    这修炼法的确不俗。

    乃是一种对自身锤炼的法门。

    能够将身躯修炼的无比柔韧灵活。

    到了极致处,整个身躯就好像一只柔软的肉虫,却又能爆发出格外强大的力量。

    这法门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能够和《化龙法》互补,非常适合许源。

    闻人洛道:“成不成,一句话。”

    许源摇头:“价钱不够。那些人敢算计你,说明他们有杀了你的能力。

    我要面对的是,一场针对四流的杀局,区区一部练成了虫的修炼法,价钱太低了。”

    闻人洛气急败坏:“这次你休想再敲我竹杠!就这本修炼法,成就成、不成拉倒!”

    “哦。”许源答应了一声,转身准备自己回屋了:“我先休息了,明日要赶走去给你收尸。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材……”

    闻人洛气的咬牙切齿。

    只恨我家大师兄不在,否则岂会被你这个假师弟拿捏?

    “再给你一块四流的好料子。”

    闻人洛垂头丧气,拿出一只腥裹子丢给许源。

    许源打开一看,这料子非比寻常。

    乃是一件金属料子。

    暗黄色,好似沙金,上面布满了血丝。

    “再多就真没有了。大不了我今也不去赴约。”

    许源收了料子和《搜骨如虫》,也有些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难道只是为了监正门下的威名?”

    “今夜去了,解决了那些人,幕后的那些人便来不及做下一步的安排。

    我回北都至少大半路程不会再有麻烦。

    但要是不去,他们这一路上,会在任何一处地方伏击我。”

    闻人洛手中拎着一只小笼子,里面关着那只小狗:“他们啊,不是冲着我来的,是冲着这东西。”

    那些幕后之人,把一只邪祟送到了小侯爷身边,图谋的究竟是什么,闻人洛不知道。

    但他们显然是急于销毁罪证,不想这只小狗送到天子面前。

    天子可能会借这个由头杀了小侯爷,但也会顺藤摸瓜,将他们给揪出来。

    今上便是这个性子,爆裂、阴鸷如一头暮年老龙。

    天家的事情,也是你们这些臣子能插手的?

    谁敢伸手,朕就把他的爪子剁碎了!

    ……

    闻人洛也有自己的传讯手段。

    向冯四先生和臧天澜求援已经来不及了,但闻人洛将顺化城的事情,通知了罗城的麻天寿。

    毕伯杰必定已经遇害,他可是祛秽司的人。

    但是闻人洛不敢通知山河司,他不信任山河司。

    许源则是出门一趟,拜访了朱家。

    朱杨平将他领进去,见到了几位老祖宗。

    朱家在顺化城有一位四流。

    可惜年事已高,不能作为依仗,只能当做一路援兵。

    苦战的事情,还得许源和闻人洛来干。

    许源也有必须参与的理由:那些人连闻人洛都敢杀,只怕同样不会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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