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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大门前,那沉沉黑暗中,瞬间便浮现出了上百只针娘!
大门后的曾四两人,正面面对针娘看不到,但是远处的朱杨平三人,却是清楚分明的看见,每一只针娘的脑后,都破开了缺口,里面藏着一只,散发绿火诡光的死人眼珠!
眼珠惨绿、僵硬,中间的瞳孔猩红,只有针鼻大小!
针娘们的“脚”从街面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四周的黑暗中,还有更多的针娘在不断地涌出来。
朱杨平眉头紧锁,有些不能理解许源的淡定。
即便是你对自家宠物的实力,有着极强的信心……可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应该是别管大福能不能顶得住,都立刻上去帮忙吗?
许源迎着朱杨平质疑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微笑:“堂叔放心,万无一失。”
朱杨平下意识问道:“真的?”
许源没有再强调,而是说道:“大福要审问这些邪祟,咱们便不能出面——咱们一出面,就将它们都吓跑了。”
“可是我的手下……”
“你那个部下,嘴上不修德,给他长些教训也好。”
仿佛是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朱杨平不禁质疑得多看了许大人一眼:你今日下午那表现,仿佛也不是什么嘴上修德的人物呀。
许源这么一阻拦,那些针娘已经划着地面,飘飞到了大门前。
只待一拥而入……
大门后面,曾四两个背靠着门,死死顶住。
同时曾四将一枚信炮拉响——
咻——啪!
信炮的声音又长又尖,侯府中其余的山河司校尉立刻惊醒,飞快的起身来,抓了配刀就往外冲。
“是大门那边!”
“出事了,快——”
曾四放了信炮,心中稍定几分,可是一转脸就看到,自己左侧的门缝中,已经伸进来密密麻麻的一片绣花针!
这些绣花针的针尖上,还挂着血肉!
后面的针鼻中,缠着一道丝线一样的肉须!
上百只绣花针,同时从门缝中伸了进来。
而后便在那丝线一般的肉须操控下,在门后好像一团银花一样盛放!
贪婪的四处寻找猎物!
曾四两人这才看清楚了,那些肉须,并非像丝线一样穿过了针孔绑在上面。
而是直接生长在了绣花针上。
这些绣花针进来之后,忽然竖了起来,针尖朝下。
针孔……也可以称之为“针眼”。
就真的像眼睛一样,在大门后四处乱看。
……也可以称之为针鼻。
就真的像鼻子一样,在大门后四处乱嗅。
都在寻找活人那腥香甜美的味道!
曾四在右、伙伴在左。
两人隔着门缝,相望,冷汗无声地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
他俩各自顶着门,悄悄地向两侧滑去。
虽然行动无声无息,但是逃不过针眼针鼻的搜寻。
那上百只绣花针,猛地朝两侧一分,各自盯上了两人!
黑暗中,仿佛有一张破碎的无眼面孔在狞笑:找到你们了!
“啊——”
两人忍不住惊声尖叫,放弃了大门朝侯府内逃去。
远处街道上,许源也有些尴尬。
因为许大人忽略了一个问题:大福一嘴凿进了大门里。
这种错误,大福之前也犯过。
一嘴凿进了墙里,自己拔不出来,就挂在了墙上。
这次一只针娘邪祟眼看着就要冲进侯府了,大福还在努力把自己从大门上拔下来……
它的翅膀和大脚蹼一起撑在大门上,显得十分努力。
朱杨平斜眼看了看许源,然后一言不发的直奔侯府而去。
许源讪讪,不好再阻拦。
嗤——
朱杨平刚跑出去,大福终于是把自己从大门上拔了出来。
然后得意洋洋的扭脖子晃脑袋。
还好上次失误把自己挂在了墙上后,福爷我悄悄进行了一些专项训练!
一只针娘已经从大福身边飘过,一半的身子钻进了门缝中。
这邪祟对这只大白鹅视而不见。
鹅肉虽好吃,又怎比得上人肉?
大福在占城邪祟圈的赫赫威名,那是经历了一个个夜晚打杀出来的。
在顺化城中,显然还没有这种“威名”。
见到这样一只小小的针娘,竟敢如此的无视自己,大福狠狠一口啄了上去。
针娘顿时感觉一阵剧痛!
这种剧痛要怎么形容呢?
针娘最为古老久远的记忆被激活了,当年被那黑心商人,在半夜丢出门去,受那数十只邪祟啃食身躯,也没有这么疼!
对于自身的伤害其实并不高,但就是特别的疼。
直疼的这只针娘连蹦带跳的从门缝里缩了回来,倒在大门前的地上乱滚!
残破的大口中,发出了刺破夜空的尖叫声。
周围其他的针娘都懵了。
至于吗?
大福一双鹅眼怒瞪外凸,好像蛤蟆眼一般。
然后不由分说,张开了翅膀开始冲锋。
逮谁啄谁。
某些针娘更加古早久远的记忆被激活了……那是她们还没有被卖给恶商之前,她们也曾经是村中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每天在阳光下、田埂上欢快的奔跑。
不怕那太阳晒、不怕那风雨狂。
也不怕被野狗追……
只怕被大鹅撵……
幼年的恐惧,重新支配了已经化为了邪祟的它们!
顿时大门前,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四周的黑暗中,还有针娘在不断的涌出来,大门口那上百只针娘却惊恐地向外逃窜。
朱杨平只冲出去五六丈,就发现眼前这一幕,简直匪夷所思,他几十年山河司办案生涯,从未见过这般的场面:
侯府门前的这一片小小空地上,几百只针娘邪祟,发生了踩踏事件!
针娘们像遇见诡的小女孩一样,疯狂的尖叫着。
声音像绣花针一样尖锐刺耳。
几十只较弱的针娘,被撞翻在地,无数的“针脚”从它们身上划过。
往里冲和向外逃的两拨邪祟,好似浪花一样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于是更多的针娘摔倒了,被踩踏了。
混乱的邪祟群中,有一团矫健的白影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如果……这团白影不那么肥胖的话,它会显得更加英武。
朱杨平捂住自己的耳朵,默默的退了回来。
他不李姐!
但他敬佩。
我家小眉的眼光好!
许源养的一只鹅,就能爆杀盘踞在顺化城内数十年的邪祟群。
这门婚事,我朱杨平站了!
侯府前,乱哄哄的局面倒也没有持续太久。
那些被踩踏的针娘,虽然受伤极重,但是它们毕竟是邪祟,满地乱滚着,渐渐地身形就直接沉入了地面。
而后外面向内涌的邪祟们,也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
大福又正好冲出来,狠狠地啄了它们几口——它们就一哄而散了。
大门前很快恢复了一片死寂。
但似乎……
虚空中某个不在阳间的层面上,还有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若有若无的传来。
大福嘴里叼着一只针娘,摇摇晃晃的朝饭辙子三人走来。
它多少是有些嫌弃的。
在占城的时候,大福捕猎那些蛇虫鼠狐,也嫌弃那些家伙平日里躲在阴沟中、暗洞里。
身上脏兮兮的。
它都是扒皮吃肉。
然后皮毛光亮的,拖回了窝里做褥子。
但是针娘这种,乃是活人变化的,它下不去嘴。
它捉了这只针娘回来,乃是因为觉得这一只好像跟其它的有所不同。
许源三人躲在一处街角拐弯。
伸出头去看一看清大门前的一切。
但是大门后的曾四两个,不容易发现他们。
大福将这只针娘丢在饭辙子脚下,然后昂首挺胸,两只翅膀互相拍了拍,意思是:手到擒来,轻松!
许源笑着夸赞道:“干得漂亮!这个家没了阿福可真是不行!”
大福表示:那是裤裆里着火——当然了!
朱杨平啧啧不已:“厉害啊,山河司曾经清剿这群邪祟,花了几个月却毫无效果。
若是大福在此处坐镇,这些邪祟怕是再也不敢出现了。”
大福满眼鄙夷:福爷就是看在饭辙子的面子上帮你们一次,还想让福爷在这里坐镇?顺化城的人真不上道,净想美事呢。
朱杨平低头看了一下地上的那只针娘,忽然意识到这一只跟别的不同:“好像是……七流的?”
一般的针娘都是八流,这一只水准更高。
许源点头,已经用“望命”看过了:“的确是七流。”
朱杨平:“邪祟里的头目?”
许源不置可否,跟大福说:“帮我问一下,它们的老巢在哪里,最近这侯府附近,有没有什么新来的邪祟?可曾见过一只耗儿脸的老头……”
许源一连提了好几个问题。
大福的双眼渐渐变得迷茫……我怎么记得住呢?
大福用大脚蹼甩了针娘一巴掌。
别装死,快起来回话。
针娘哆哆嗦嗦的起来了。
“嘎嘎、嘎嘎嘎嘎,嘎……”
大福一顿质问。
这只针娘根本硬气不起来。
被啄的那一下,现在还疼呢。
它脑后的那只死人眼,汩汩往外冒着血泪。
于是老老实实,大福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针娘无法剿灭,因为它们的本质,乃是一朵生长在顺化城浊间的血肉针花。
这是顺化城浊间的大邪祟。
不将这只邪祟从浊间驱离,在阳间杀多少都没用。
许源便低声询问朱杨平:“顺化城的义庄,不在山河司手中?”
朱杨平的脸色有些难看:“在的,而且城隍金印,就在指挥大人手中。”
那么顺化城山河司分明是有能力赶走这只邪祟,至少也能约束它,不要将针娘放出来。
朱杨平显然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指挥大人是故意用针娘来困住侯府。
可暗中盯着重昏侯一脉,是他朱家的差事,指挥大人这是想要干什么?!
大福又审讯了一番,可是针娘从耗儿脸老头的诡案发生到现在,从未见过陌生的邪祟出现在侯府附近,更别说偷偷溜进去了。
许源一把火将这只针娘烧了。
然后对朱杨平说道:“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耗儿脸老头邪祟,是被人偷偷带进侯府,而且在他的隐藏下,一直躲在侯府里。”
朱杨平点了点头,咬牙切齿骂道:“狗内奸!难怪之前弟兄们一来,这邪祟就不见了踪影,只要一走它就又出来为祸!”
他又想了想,道:“可是我已经反反复复搜查过了整个侯府,并未找到那邪祟啊。”
一直没说话的闻人洛忽然开口:“小侯爷那里……你也搜过了吗?”
他说的“小侯爷”,当然就是重昏侯的血脉。
但实际上这个称呼并不准确,因为这个年轻人并未袭爵。
皇帝没有下旨让他袭爵。
他本身想必也是不愿继承“重昏侯”这个爵位的。
朱杨平摇了摇头:“当然没有,那一位虽然不受陛下待见,可毕竟也是陛下的亲侄孙,我们不敢不敬。”
“问题可能就出在了这里。”闻人洛言辞间毫无顾忌。
可是朱杨平却不敢再接话了。
这案子眼看着就要卡在这里。
三人各自想着案子,忽然闻人洛和许源同时向一旁转头看去。
朱杨平后知后觉,看过去的时候,只见街道的阴影中,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是一阵金属在地面上摩擦的刺耳声音。
随着声音响起,那黑暗中的地面上,闪亮起点点的火花。
火花明灭,微弱的光芒中,隐约可见一尊丈许高的庞大身躯!
终于,这身躯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披着一身暗金色的山文甲,手中提着一只风磨铜狼牙棒!
尖锐的尖刺在地面上,拖出啦几道长长的划痕。
朱杨平意外:“史明游?”
竟然是侯府中坐镇的四流武修,许源疑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史明游的另外一只手中,抓着一张钢铁傩面。
傩面上涂满了鲜艳的颜料,造型奇异而夸张。
他冷冷的望着朱杨平,沉声道:“朱杨平,你不守在侯府中,大半夜的在外面做什么?”
朱杨平一听这家伙语气不善,就知道他必定是误会了。
“本官正在查案!这两位是……”
“他们是你勾结的外人。”史明游毫不客气的打断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也是姓朱的!你们想回正州去,你们这些昏君走狗,都恨不得小侯爷马上薨毙!
什么鬼屁诡案,都是你们这些暴君手下的酷吏搞出来的!”
许源满心惊疑,看向闻人洛:这是怎么回事?
史明游是朝廷派来的坐镇强者。
他应该是陛下的人啊,为什么听他这番话,他似乎是对那位小侯爷忠心耿耿呢?
闻人洛也长大了嘴,不知道史明游这是闹得哪一出?
朱杨平怒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是史明游明显脑子一根筋。
他被曾四的信炮惊动,知道有邪祟出没,便立刻披甲杀了出来。
结果他在侯府中找了一圈,并不见那耗儿脸老头,便又悄然跟在山河司众人身后出来。
结果恰好看到朱杨平却躲在府外,身边跟着两个身份不明的家伙——邪祟袭击侯府,你不在府中护卫,却鬼鬼祟祟的藏在外面做什么?
刚才邪祟对侯府的冲击,必定是你这贼厮暗中驱策的!
他就认定了朱杨平乃是奸细!
不管朱杨平怎么说,他只是不信,把手中的钢铁傩面扣在了脸上,整个人的气势顿时暴涨。
“呜——”巨大的狼牙棒扬起,在黑夜中,带起了一阵沉浑的风声。
史明游双腿发力,脚下的青石板顿时粉碎。
咚——
丈许庞大的身躯,仿佛是被一尊更加巨大的青铜匠造大炮发射出来,笔直的朝着三人射去。
朱杨平气恼避走:“这货脑子是实心的!咱们没必要跟他计较……”
他是法修,才不会跟武修正面对战。
闻人洛也是这个想法,他有许多种手段,可以把这个鲁莽的武修玩的团团转,哪怕是大家同为四流。
朱杨平身后鼓起一股强风,他忽然变得如纸片一般轻飘。
没想到刚飞出去,便忽然撞在了一张巨大的虚幻傩面上!
傩面高达五丈,上面颜色复杂而鲜亮,造型夸张,眼眶巨大空洞,令人惊悚。
朱杨平毫不犹豫的改变了风向,往更高处飘飞而去。
结果头顶上,一张更大的虚幻傩面压了下来!
朱杨平被困住逃脱不去,气的大骂:“这莽夫怎会有如此高明的匠物?”
他已经看出来,这傩面匠物的能力是,只要被带上傩面的人凝视,便无法从对方的攻击下逃脱出去。
史明游已经直射而来,手中的狼牙棒朝着三人直砸下来。
许源张口一吐,剑丸便落入了掌中。
飞快的化作了一面门板大刀!
剑丸阴阳铡形态!
许源扬起大刀,便和史明游拼了一记。
两股浑厚的力量沉重的碰撞在一起。
史明游舌尖音密爆发,喝了一声“呔”,手中的狼牙棒力量更增三成!
他自信十足,自己一棒就要打的这歹人手中刀飞出去。
然后一棒砸碎了这家伙的脑壳!
却没想到一棒落下,那门板大刀只是往下沉了三寸,就顶住了。
反倒是史明游自己,被震得全身抖动不止,山文甲甲片哗哗抖动,脸上的钢铁傩面都被震歪了。
傩面的凝视效果被破去。
可是最倒霉的却是大福,它傻愣愣的跟在饭辙子身边——那莽夫杀过来,饭辙子不闪不避,大福也就不闪不避。
大福对饭辙子也很有信心。
两人这一次碰撞,就好似两头上古凶兽对撞。
强大的战斗余波宛若狂风。
朱杨平现在身如纸片,登时被吹得飞出去,却是恰好贴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而大福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嗖的一声被冲击波推着飞起,直奔侯府大门而去!
……
曾四两个逃进了侯府深处,迎面跟山河司其他的弟兄遇上了。
曾四便着急忙慌的喊叫道:“快快,在二门处设下防线,那些针娘冲进来了!”
众人脸色大变!
这些人中还有两位巡检。
都是七流的水准。
倒是不畏惧这些针娘邪祟,可是被邪祟冲到了二门,万一惊扰了贵人……那真是人头落地的大祸!
“弟兄们,这次要拼命了!”
两位巡检一起喝道,而后立刻在二门处布好了防御。
所有的校尉严阵以待,面容冷肃、气氛无比紧张。
这个时候,效死能让全家活命,逃跑就会株连九族!
可是人都怕死,慷慨赴义哪会那么容易?
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挣扎。
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可是左等右等,二门外静悄悄的,就是不见那些针娘杀来。
“怎么回事?”
大家透过了门缝往外看……空空如也,根本不见邪祟的踪影。
两位巡检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人带着曾四出来,小心翼翼的向着大门搜索推进。
一直倒了大门口,仍旧不见一直针娘!
巡检转头怒视曾四,抬手就是一巴掌:“狗东西,谎报军情!”
曾四捂着脸,无比委屈:“我怎么敢啊,你们看大门上……”
大门上的门神已经破了。
留下了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绣花针划痕!
“这……”巡检也迷惑了。
它们的确来过了,但……又去哪儿了?
曾四的伙伴忽然想起什么来:“那只鹅……”
曾四立刻跳脚:“对,就是有一只大白肥鹅,它把门神啄破了,才让那些针娘飘进来……”
巡检更是不解了:“一只……”
还没说完,便听到门外远处的街角,绽放出一声炸雷般的大喝:“呔!”
然后就见一团白影从那边弹飞而至,咚一声,又被挂在了大门上!
大福虽然有些晕头转向,但还是听到了曾四这厮的话。
刚才就怀恨在心,现在又听得这厮在编排自己肥胖,登时怒从心头起,猛地把扁嘴从大门上拔出来,嘎的一声大叫,朝着曾四杀了过去。
曾四“嘿”的一声怪笑:“老子杀不赢邪祟,还能怕了你一只鹅?”
下一刻,曾四抱头鼠窜,被啄的嗷嗷大叫。
“救命!救命!巡检大人救命啊……”
街角处,朱杨平和闻人洛惊愕的看着战场中心的两人。
史明游高达一丈,身披山文甲,就像一头武装到牙齿的巨兽。
许源只到他的腰部高一点……
巨大的风磨铜狼牙棒下,许源双手托刀,稳稳站立。
双脚已经深陷进了地面的青石板中。
但是这一招交锋,却明显是许源胜了!
因为史明游脸上的钢铁傩面已经歪了,勉强挂在脸上,随时可能会掉下来。
朱杨平现在越发看不懂自家这位潜在的女婿了。
他家的鹅充满了神异。
而他本人据说是命修、丹修,可为什么又能正面抗住一位四流武修?
你要说他兼修了武修一门,可是天下武修一个比一个块头大,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分明就不是武修啊。
他对许源的一切了解,都来自于朱展眉和朱展雷姐弟的描述,现在看不明白了,整个人贴在墙上,用眼神去询问闻人洛。
闻人洛也目瞪口呆。
他无法为朱杨平解惑,因为他自己也是满心迷惑。
更恐怖的武修他也常见。
同为三代弟子,他当然会经常见到大师兄出手。
三流武修那才叫可怕!
但许源不是武修啊!
这样的身体力量,就非常可怕了。
闻人洛想来想去,自己要是把各种压箱底的手段都用上,倒也能做到许源这般,正面挡住四流武修一击。
可那也是自己的极限状态了。
闻人洛虽然很欣赏许源,并且内心中认可他般配槿兮小姐。
但监正门下哪个不自傲?
只是“监正门下”这四个字,就足以让他们傲视皇明了。
所以闻人洛虽然欣赏,却绝不认为许源比自己强。
顶多会觉得:这小子不错,将来有机会追上我。
而关于槿兮小姐,则是因为监正门下都和小姐太熟了,监正也没有在门下为孙女招婿的意思,所以大家才会留意许源这些外人。
但是现在,闻人洛觉得许源至少在面对武修的时候,已经不比自己差了。
战场中,两人脚下地面深陷成了一个下凹的弧面。
青石板碎裂如蛛网。
歪斜的钢铁傩面后,露出史明游半只惊愕的眼睛。
许源双臂发力,向上顶起发了个“震”和“卸”的技巧。
就让还在震惊中,猝不及防的史明游踉跄后退了几步。
狼牙棒滑开,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许源单手拖刀,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臂,又对着史明游勾了勾手指:“不服气?再来!”
史明游没有受激像公牛一样冲上来。
他抬手一扶,将钢铁傩面重新扣好。
这次变得慎重起来,拖着狼牙棒在许源前方了左右游走,寻找着战机。
战场外的朱杨平和闻人洛退远了一些,免得再被波及。
史明游等了半天,却没有寻找到有利的战机,便知道眼前这歹人虽然年轻,但是经验丰富,轻易不会露出破绽。
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君临天下”压制。
便是许源露出了破绽,他也会无意识的忽略过去。
史明游高高举起了狼牙棒。
这重兵器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好似举着一只巨大的火把。
武密:燎天神炎!
史明游再次大喝一声,把狼牙棒猛烈挥舞。
每一次都会有一条火龙朝着许源扑去。
许源大笑起来:“跟我玩火?好呀,咱们比一比谁的火更猛烈!”
一口腹中火喷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四流武修的武密的确强悍,但是许源的腹中火也是四流,而且是炼了六种火的腹中火。
史明游的那些火龙,被许源的腹中火轻而易举得就吞掉了。
“啊!”史明游大叫跳脚,索性不玩这些花哨的了,举着狼牙棒朝着许源狂奔而来,一棒接一棒的打了下来。
许源举刀相迎。
乒乒乓乓的和史明游杀做了一团。
一旁的朱杨平和闻人洛便只看到,飞沙走石,罡风如刀!
战场中央一团巨大的灰影,两人速度太快,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闻人洛的脸色又变了。
这么打,自己是顶不住史明游的。
虽然自己绝不会跟一位武修正面对战,可闻人洛也不得不承认,想要办下侯府的诡案,就必须跟史明游心平气和的认真谈一谈。
史明游对小侯爷忠心耿耿,只有他能说服小侯爷配合调查。
但是想要让史明游“心平气和”,正面杀败他,是最有效的手段。
闻人洛自己上去,用法修的手段打败史明游,这家伙就算败了也不会服气,绝不会好好跟你说话。
只怕还要给你表演一出“宁死不屈”。
这街道两头,同时乱了起来。
许源和史明游在街角杀得天崩地裂。
曾四在侯府门口被大福啄的满头是包。
巡检想要帮忙,结果刚上去就被大福啄了一口,立刻便体会到了那些针娘的痛苦,疼的七尺高的大汉,眼泪汪汪的嗷嗷惨叫。
其余的山河司校尉们乱作一团,也不知道该去先帮谁。
朱杨平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手下被大福欺负了。
可是能让大福听话的人只有许源,许源正在跟史明游大战呢……他一会儿瞧瞧许源这边的,一会看看曾四那边,一样的左右为难,该先顾哪边?
史明游咆哮声不断,追着许源把平生所学的武技都施展了一遍。
可就是奈何不得许源。
这厮的身法实在太油滑了。
好几次明明就要打中他了,结果他的身体就像泥鳅一样,一拧一绕匪夷所思的就躲开了。
而且,最让史明游憋屈的是,许源那一团腹中火,就悬在他头顶上三尺。
史明游试着要将这团火打散。
可是他扬起狼牙棒,这火就飞高一些。
他收了狼牙棒,这火就又回来了!
史明游也明白,这是在告诫自己:我想要你的命,只要这团火往下一落,就能把你烧成灰烬!
史明游杀了一百零八棒,许源全都接了下来。
连退了五十丈远。
史明游猛地一收,把狼牙棒往地上一杵,一屁股坐下来,满肚子怒气:“不打了!”
许源满身大汗淋淋,衣服都湿透了,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这武修的武技的确是胜过自己一筹。
《化龙法》虽然能够提供媲美同阶武修的身躯和力量,但武技上还是差了。
更何况许源本也没怎么练过武技。
全靠了龙形的身法弥补。
许源其实还鸡贼了一下,故意用腹中火悬在史明游头顶。
史明游明明知道,只要火落下来自己必败无疑,又怎么能专注于比武?
这心理上的牵制,也让史明游的武艺只能发挥出八成左右。
“服了?”许源以刀支地,问道。
史明游垂头丧气,不想服气,也不说话。
闻人洛和朱杨平已经张大了嘴,这是史明游认输了?
一位四流武修,跟一位丹修比武,然后武修认输了?!
“嗷——”远处又传来了曾四的惨叫声,猛地把朱杨平从震惊状态拉回来。
他急忙上前:“许大人,快让你家大福收了神通吧。”
许源身子虚软,虽然心中痛快雀跃,但跟武修这么硬拼,消耗也是巨大的。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边,甚至不想走过去,只喊了一声:“大福,行了。”
大福啄的曾四满头包,又狠狠给了那位巡检一下。
另外几个校尉上来帮忙,也被大福惩罚了。
大福肚皮里一口恶气,浮上来,顺着脖子鼓起一个包,一直向上从扁嘴里“嘎”一声吐出来。
出气了,这就行了。
大福嘎嘎嘎的絮絮叨叨,是在教训曾四,然后摇摇晃晃的回去了。
侯府门前,挨了啄的山河司校尉们,一个个躺在地上打滚,惨叫不止。
朱杨平急忙赶过去,他也带着各种药丹,朱家毕竟是狗大户。
可是他疗伤的、解毒的,各种药丹给手下们喂下去,却没有半点效果。
“这……”朱杨平茫然了,好歹是七流药丹,怎么没有一点效果呢?
他只能求助的看向许源。
许源摸了摸大福的头:“去解除他们的痛苦。”
大福眼睛一亮,掉头回去——许大人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它的脖子拽回来。
“是让你却给他们解毒,不是让你要了他们的命!”
大福顿时失望。
“嘎?”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福爷我白高兴了。
“快去吧。”
大福却是磨磨蹭蹭,明显是要让那些家伙再疼一会儿。
许源这边,和闻人洛一起询问史明游:“你是朝廷的人,为何却对小侯爷忠心耿耿?”
史明游哼哼了几声,才不情不愿的回答:“我祖籍山东,当年是山东蝗灾的时候,祖父带着一家人逃难进了北都。
朝廷当年关闭北都各处城门,不准灾民进城。
是……老公爷在东门外设了粥棚,我们一家人才活下来。
我爷爷要是活不下来,也就没有我这个人了。”
他说的老公爷当然就是“昏德公”了,那时候还是太子。
这份恩情,他们一家人一直记在心里。
但这种事情,他们自己不对外人说,朝廷人审查史明游的身世,也是查不出来的。
“况且,”史明游又说道:“朝廷命我保护小侯爷的安危,我对小侯爷忠心耿耿,有问题吗?”
这个逻辑……很合理!
闻人洛在一边暗暗点头,果然武修这帮莽夫,只要打服了,他们是问什么答什么。
许源道:“我们真是为了侯府中的诡案而来,对小侯爷绝无恶意。”
闻人洛暗叹,我们是没有恶意,但背后指使我们的……可就不一定了。
史明游有些怀疑地盯着两人:“真的?”
许源摊手:“山河司查了这么久一无所获,不如换我们来试一试?反正,你跟小侯爷也没有别的选择。”
史明游不吭声了。
许源说的是实情。
便是这座侯府中,小侯爷能够完全信任的人,除了他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好吧。”史明游叹息:“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闻人洛抢着问道:“府中那诡异,可曾惊扰过小侯爷?”
史明游摘下了钢铁傩面,咬了咬牙,道:“来过,但是被我惊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史明游说了个日子:“三月初二。”
许源便去大门口,将朱杨平请了回来。
朱杨平听说了日期后,道:“府中得下人向山河司报案,我们来调查之后发现,其实那邪祟在侯府中已经闹腾了一段时间了。”
“我们综合了所有撞见过邪祟下人的证词,发现这邪祟最早一次出现,应该是在三月初五前后。
具体的日期无法精准确定,因为有些下人记不清楚了。”
许源:“也就是说,这邪祟进了侯府,最早其实是奔着小侯爷去的?”
史明游怒不可遏:“我定要捉住那东西,生撕了它!”
但他也只能无能狂怒一下。
他要是能抓住耗儿脸老头,三月初二那夜就抓了。
那东西不知有什么诡技,神出鬼没,被人看见就立刻消失。
闻人洛看了看史明游,道:“你若是信得过我们,带我们去见一见小侯爷。
有些情况我们还得要当面问清楚。”
史明游两眼往上一翻:“我当然信不过你!”
你又没亲自打败我。
从我跟这小子动手,你就贼兮兮的站在一边,一看就不是好人!
闻人洛:……
接下来,史明游指着许源:“我信得过他。”
闻人洛皱眉。
让许源单独去见小侯爷?不妥啊。
许源也没有要求自己单独去。
这是一种敏锐的直觉。
从一开始许源就明白,闻人洛重金酬谢,让自己陪着来一趟顺化城,绝不是为了一件简单的诡案!
所以许源到了顺化城之后,严格的和闻人洛保持着步调一致。
局面一时间僵住了。
朱杨平看了看闻人洛的神色,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他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我来安排两位觐见小侯爷。
史明游你信不过我们,你可以全程陪同。
我跟闻人洛绝不说一句话,全程由许源来提问。
小侯爷怕是信不过外人,你要劝说小侯爷,对许大人知无不言,我们才有可能将那邪祟揪出来!”
他顿了顿,随即加重语气:“在这么拖下去,那邪祟不管有什么阴谋,说不定就要得手了!”
从三月初二那邪祟第一次出现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
史明游想了想,终于点头:“好。”
……
夜晚小侯爷在休息,不能打扰。
第二天一大早,朱杨平就回了山河司总署,向上司提出申请,关于诡案的情况,要询问一下小侯爷。
折腾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批准为公文才下来。
朱杨平安排许源和闻人洛,换了一身山河司的官服,跟着自己从后门进了侯府。
史明游早在门后等着。
小侯爷虽然是这座侯府的主人,但其实住在西侧的一个不大的小跨院内。
不是下人苛待他,而是他自己坚持要住在这里。
似乎是地方窄仄一些,反而能给他少许安全感。
朱杨平和史明游走在前面,许源和闻人洛在后。
闻人洛伸出手来,悄无声息的在许源背上写了两个字:命格!
许源侧首,深深看了闻人洛一眼。
果然如此。
进了那座小跨院,许源的眉头便皱了一下,因为“百无禁忌”的命格轻轻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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