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鬼新娘的狩猎

    夜雨如注，敲打着石板街道，发出细碎而阴冷的声响。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层灰雾笼罩，灯火稀疏，行人绝迹。

    就在子夜钟声敲响第十二下的瞬间。

    诡异的事情便发生了。

    白天死去的那个女仆出现在了街道上。

    此时此刻。

    她看起来渗人无比。

    她穿着一袭破旧却依旧华美的红色婚服，裙摆拖地，沾满泥泞与腐叶。头戴一顶早已褪色的白纱头冠，面容苍白如纸，脚步轻盈得不似活人，每一步落下，地面便结出一层薄薄的霜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甜香。

    “月升.月落“

    “新娘.找伴娘.“

    鬼新娘的歌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每一个音符都像是用生锈的刀尖刮擦着听者的耳膜。她拖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棺材底部与石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月光照在那张惨白的脸上，金沙在她空洞的眼窝里流转。

    其中的金沙时而组成太阳图案，时而变成扭曲的蜘蛛形状。她的头颅突然180度转向身后，撕裂的嘴角咧到耳根。

    “小心，可别被脏东西发现了。”

    伊恩拽着卡姆隐入一处门廊阴影，魔杖在身前布下三重隐匿咒。他能感觉到卡姆的颤抖——这个年轻的隐士会成员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景象。

    “那口棺材.“卡姆的声音细如蚊呐，“是给活人准备的“

    他虽然吓坏了，但毕竟是巫师，头脑灵活，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

    就在这个时候。

    鬼新娘突然停下脚步。她机械地抬起手臂，指尖滴落的黑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油光。那根枯枝般的手指直指前方一栋二层小楼——伊恩的魔法视觉立刻捕捉到屋内微弱的魔力波动，至少有两个巫师藏在里面。

    “伴娘.在梳妆.“鬼新娘的歌声陡然拔高，变成刺耳的尖啸，“金梳.银梳借我用用！“

    她的胸腔再次如花瓣般裂开，数十根金线激射而出，如同毒蛇般穿透木门。屋内立刻爆发出凄厉的惨叫，两个披着睡袍的男巫被金线缠绕着拖出窗户。他们拼命挥舞魔杖，但所有咒语都被那些蠕动的金线吸收，反而让线缆变得更加粗壮。

    两个巫师被粗暴地塞进棺材，鬼新娘用长着尖指甲的手掌在棺盖上拍打三下，棺材内部立刻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是黑市上的魔药贩子！“卡姆认出了其中一人，“他们怎么会.“

    “巫师的血肉富含魔力。“伊恩冷静地分析，目光紧锁鬼新娘的一举一动，她是鬼新娘，她的目标很明确——城中所有住宿的巫师。

    “巫师才是完美的养料么。“

    伊恩若有所思，他在此刻已经做出了判断——那个邪神胚胎按耐不住漫长的孕育，想要自己培育出爪牙为自己汲取养分，所以才制造出来了这个鬼新娘，神庙那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下午的时候才看起来那么严肃。

    与此同时。

    鬼新娘再次开始了行动。

    “那边，那边也是巫师。”

    卡姆见状大惊失色的惊呼了起来，他当然认识城市里面每一个巫师，尽管不是一个组织，但是巫师之间的交流比大多数人想象的都要频繁。

    毕竟。

    在这人世间，巫师属于少数群体，自然走到哪里都会至少明面上抱团取暖。正因为有卡姆这个本地人的解释伊恩才能知道鬼新娘的目标都是哪些群体——再次行动的鬼新娘第一户寻找的就是有着特殊魔法天赋的巫师。

    第一户，是一位独居的老年巫师，名叫莫林，以占星术与预言为生。他正伏案研究一张复杂的星图，烛光映照着他布满皱纹的脸。

    忽然，烛火剧烈摇晃，屋内温度骤降。

    谁？”莫林警觉地抬头，魔杖在手。

    门无声开启。鬼新娘飘了进来，红纱轻扬。

    “你……不是人！？该死是亡灵吗？城里果然有亡灵法师在活动！”莫林举着很沉重的魔杖颤抖着念出防御咒语。

    “光之壁垒！”

    一道金光屏障瞬间在身前形成。然而鬼新娘只是轻轻抬手，指尖划过空气，那屏障便如玻璃般“咔嚓”碎裂。

    她一步步逼近，红眸锁定莫林。

    “不……不要过来！”莫林惊恐地后退，“我是官方注册巫师！你不能——”

    话未说完，鬼新娘的指尖已点上他的胸口。一道血线从他心脏位置蔓延开来，如同蛛网般爬满全身。莫林瞪大双眼，喉咙发出“咯咯”声，魔杖坠地。他的身体并未倒下，反而被一股无形之力缓缓托起，悬浮在半空。

    鬼新娘从虚空中拖出一口漆黑棺材，棺盖自动打开。

    她轻轻一推，莫林的身体便缓缓滑入棺中。但他的眼睛仍在转动，嘴唇微张，似乎还想说话，只是却显得无比艰难。

    “你……不能……把我……活埋……”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鬼新娘低头，俯视棺中之人，空洞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她缓缓合上棺盖，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巫师还活着。

    被活生生地封进了棺材。

    因为她要带回去给自己的主人汲取巫师的生命以及存在的本质。正因为邪神胚胎能汲取这些人的存在本质，所以鬼新娘的选择都是非常值得推敲的选择，几乎都是一些在某个方面有着才能的巫师。

    就像是第二户。

    同样是一位年轻女巫，名叫艾莉亚，擅长草药与治愈魔法。她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刚点燃防护蜡烛，鬼新娘已穿透墙壁，如烟雾般涌入。

    “驱邪！退散！”艾莉亚挥动魔杖，释放出一道净化光刃。

    光刃击中鬼新娘，却如击中虚影，毫无作用。鬼新娘抬手，五指张开，一道血色丝线从她指尖射出，瞬间缠绕住艾莉亚的脖颈。

    女巫窒息挣扎，双脚离地。

    “求……求你……我还没……完成……我的药剂……”她泪流满面。

    鬼新娘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将她拖向角落。一口棺材再次浮现。艾莉亚被强行塞入其中，四肢蜷缩，棺盖合拢前，她仍在用指甲抓挠内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同样还活着，只是如今只能在黑暗中等待命运的终点。

    第三户，是一位来自北方的流浪巫师，名叫卡尔，精通防御与反咒。他设下了三重结界：火焰之环、冰霜之墙、灵魂屏障。然而鬼新娘每走一步，结界便如薄冰般碎裂。

    “你是谁？！受谁指使？！”卡尔怒吼，魔杖高举，“冰风暴！”

    狂风卷起，无数冰刃呼啸而出。鬼新娘站在原地，任由冰刃穿透她的身体——然而她的身形只是微微波动，如同幻影，毫发无伤。

    “你……不是实体？”卡尔脸色大变。

    鬼新娘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千百人同时低语：“献给祂……活祭……”

    她抬手，五指成爪，卡尔的心脏在胸腔中猛然收缩。他跪倒在地，口吐黑血，双眼翻白。然而，鬼新娘并未让他死去。她将一缕黑雾注入他体内，卡尔的身体剧烈抽搐，却始终未断气。

    棺材浮现。卡尔被拖入其中，双手仍死死抵住棺盖内侧，指甲崩裂，鲜血淋漓——他也还活着，会在痛苦中被献祭。

    第四户，是一位黑魔法巫师，名叫维克托，性格狂妄。他冷笑：“区区女鬼，也敢来此？看我用‘灵魂撕裂’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他念出咒语，一道漆黑的能量波直冲鬼新娘。然而，鬼新娘抬手一指，一道血红色丝线射出，瞬间穿透维克托的眉心。他咒语戛然而止，脸上还残留着狞笑，身体却已僵直。

    但鬼新娘并未杀他。她将他拖入棺材，封存。棺内，维克托的胸膛仍在起伏，眼球在眼眶中疯狂转动。

    就在此时，卡兰躲在巷口，目睹一切，浑身颤抖。

    “大人！他们在死！我们的同胞在死！”

    他几乎要冲出去，看起来确实有些热血青年的感觉，如果放在后世的话，这个年轻的巫师应该能就读格兰芬多学院。

    毕竟他尽管已经双腿发颤，可仍旧还是有着一份勇气。

    “别去，魔法很难伤害到那样特殊的生命。”

    伊恩按住对方。

    “那我们该怎么办？”

    卡姆的魔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伊恩眼疾手快地接住，同时捂住他的嘴。但已经晚了——鬼新娘的头颅猛地转向他们的方向，金沙组成的眼睛疯狂闪烁。

    “伴娘.躲猫猫.“

    她拖着棺材开始加速，嫁衣下摆扫过的地方，石板竟像蜡一样融化。

    伊恩一把抓住卡姆的后领：“闭眼！“

    “荧光爆裂！“

    刺目的白光瞬间充满整条街道。鬼新娘发出高频尖叫，金沙从她眼窝中喷涌而出。伊恩趁机拖着卡姆冲进一条窄巷。

    他的魔杖在身后布下一连串陷阱咒。

    “我们得救那些人！“卡姆挣扎着想要回去，“隐士会的信条要求我们.“

    “愚蠢！“伊恩将他按在墙上，“看看这个！“

    魔杖在空中划出一面光幕，显示着其他街区的景象——鬼新娘不止一个！至少有七个相同的身影正在城中各处狩猎，每个都拖着一口黑棺。更可怕的是，她们行进路线组成了一张精密的网，正将幸存巫师们赶向神庙方向。

    “分分身术？“卡姆面无血色。

    “不，是时间迭影。“伊恩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那个胚胎在操纵局部时间流，让同一个存在同时出现在不同地点。“

    远处突然传来建筑坍塌的轰响。光幕显示西北角的一栋房屋被整个掀开，五个披着星月袍的巫师仓皇逃出——正是黄昏隐士会的成员！他们背靠背组成防御阵型，魔杖喷射出各色咒语，但打在鬼新娘身上如同泥牛入海。

    “是分部的同伴！“卡姆疯了一样挣脱伊恩，“我得去“

    “站住！“伊恩的厉喝带着魔力震荡，硬生生将卡姆定在原地，“看仔细！“

    光幕中，一个年长的女巫突然将同伴推向袭来的金线，自己则转身逃窜。被背叛的隐士会成员瞬间被缠成茧状，而叛逃者没跑出几步就被另一个鬼新娘截住，棺材合上的瞬间还能看到她绝望捶打内壁的身影。

    “怎么会.“卡姆瘫坐在地，“我们明明发过誓“

    鬼新娘们的狩猎愈发疯狂。伊恩观察到她们并非无差别攻击——那些魔力波动强烈的巫师最先遭殃，而仅有些许天赋的则被故意放过。最令人不安的是，每个被捕获的巫师额头都会浮现出金色印记，与早上女仆手腕上的如出一辙。

    “他们在筛选。“伊恩突然明白了什么，“胚胎需要特定类型的魔力“

    一声近在咫尺的尖叫打断了他的思绪。巷口处，三个衣衫褴褛的野巫师正连滚带爬地逃命，身后追着一个唱着童谣的鬼新娘。当他们发现卡姆时，眼中立刻迸发出恶毒的光芒。

    “那边有个新鲜的！“为首的刀疤脸突然转向，魔杖射出一道紫光击中卡姆的膝盖。

    “啊！“卡姆痛呼倒地，伤口立刻泛出诡异的金色。

    三个野巫师趁机分散逃窜，其中一人还回头狞笑：“多谢替死鬼，小子！“

    鬼新娘果然调转方向，棺材在地上刮出刺耳声响。卡姆徒劳地爬行着，眼中满是绝望。就在金线即将触及他后背的刹那，伊恩魔杖上的符文突然亮起刺目红光。

    “移形换影！“

    卡姆的身影瞬间消失，下一秒出现在伊恩身旁。鬼新娘的金线扑了个空，在石板地上腐蚀出蛛网般的裂痕。她愤怒地嘶吼着，金沙从七窍中喷涌而出，但很快又机械地转向野巫师逃跑的方向，继续她的狩猎。

    “为、为什么.“卡姆捂着流血的膝盖，声音发抖，“他们为什么要“

    “因为恐惧会激发最原始的求生欲。“伊恩面无表情地为他疗伤，魔杖尖端渗出银色的愈合药剂，“比起高尚地赴死，更多人选择卑劣地求生。“

    光幕中的景象越发惨烈。神庙上空的黑烟已经凝聚成巨大的漩涡，七个鬼新娘正将捕获的巫师们送往那个方向。伊恩注意到每个棺材被投入漩涡前，都会有一缕蓝光被提取出来——那是巫师们的魔力精华。

    “那个邪神胚胎等不及了。“伊恩熄灭光幕，声音冷得像尼罗河底的石头，“正常的孕育需要数年，但它强行催生出这些爪牙，为自己掠夺养分。“

    卡姆的伤口在魔法作用下缓缓愈合，但眼中的震撼丝毫未减：“所以下午神庙那么紧张.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对胚胎的控制？“

    “或者说，胚胎开始反抗创造者了。“伊恩望向远处扭曲的天空，“任何生命的第一本能都是生存，哪怕是人工培育的邪神。“

    鬼新娘的歌声再次飘近，这次伴随着至少三口棺材的拖拽声。伊恩迅速布下新的隐匿结界，预防了鬼新娘向自己这边靠近。

    然而。

    并没有用。

    鬼新娘依旧是又一次转过头。

    看向了他和卡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