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真假太阳神

    孟斐斯的街道在阳光下泛着金红色的光辉。

    空气中弥漫着尼罗河畔特有的泥土与香料气息。人群熙熙攘攘，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孩童在街道间追逐嬉戏，而远处的太阳神拉神庙则在落日的余晖中投下长长的阴影，仿佛注视着这座城市的每一寸土地。

    伊恩站在街角的一棵棕榈树下，目光锁定前方那个蹒跚前行的老人。

    老人身穿褪色的亚麻长袍，手中紧捏着自己的护身符，步履蹒跚，神情却异常警惕。他时不时回头张望，仿佛在提防什么人。

    “能让我看看你怀里的宝贝吗？”

    在对方惊疑不定的注视下。

    伊恩也是说出了略显虎狼之词的话语。没办法，他从小到大也没有怎么求过人，所以这求人的手法属实是显得有些生疏。

    “别过来！我知道你们都想抢走它！”老人像只受惊的野猫般蜷缩在巷角的阴影里，浑浊的眼白在黑暗中泛着病态的光。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脖子上的护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没有恶意。”

    伊恩再次尝试解释，“我只是……想看看。”

    “看看？”

    老人冷哼一声，眼神中满是怀疑。

    “你以为我老了，就分不清好人坏人了吗？我告诉你，这件东西，是太阳神亲自赐予我的！你敢碰它，就等于冒犯神灵！”

    他确实如同酒馆的人所说的那样有点神志不清。

    他说着，竟然举起护身符，像是在向天空祈祷。伊恩看着他那副虔诚而偏执的模样，心中升起一丝疑虑。

    他真的相信这个东西是拉神赐予的？

    还是……他只是被某个巫师欺骗了？

    “别这样，我真不是坏人。”伊恩停在距离老人三步远的地方，缓缓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巷子里弥漫着腐烂食物和动物粪便的臭味，远处酒馆后门透出的昏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泥砖墙上。

    “老先生，我只是好奇您的护符。“伊恩刻意放轻声音，如同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它看起来很特别，能让我看看吗？“

    他稍微换了一种更正常点的说法。

    “骗子！“老人突然暴起，挥舞着那根怪异的拐杖向伊恩打来。拐杖顶端的铜质装饰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危险的弧线，几乎擦过伊恩的鼻尖。“你们用各种花言巧语骗走它！先是祭司，然后是商人，现在是你这样的陌生人！“

    “你这个小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可不会让你得逞！”老人在怒吼，明显很宝贝自己的护身符。

    面对老人发疯一般的王八拳。

    伊恩敏捷地后退一步，长袍下摆扫过地面堆积的垃圾。他能闻到老人身上散发出的酸臭味——那是长期流浪、营养不良和疯狂混合的气息。

    “有点不对劲。”

    伊恩皱眉，他本以为这位老人虽然年迈，但不至于如此激动。可对方的反应，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普通市民对珍贵物品的正常保护意识。

    他稍微观测。

    也是发现了蹊跷。

    老人脖子上那块所谓的“拉神之瞳碎片“正散发着微弱的魔法波动，但那波动中夹杂着某种不自然的扭曲感。

    这不只是一个仿造品，它还在影响老人的心智，至于有没有蚕食老人的心智，那就只有在伊恩上手了之后才能够知道。

    “我向阿努比斯发誓，“伊恩尝试用古埃及人最敬畏的冥神起誓，他语气很是认真，“我只是想看看，不会拿走它。“

    在有神的世界里发这种誓言确实有点说服力。

    老人的动作突然凝固了，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转瞬间，那点理智的火花就被偏执的狂潮吞没。

    “连誓言都是假的！“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唾沫星子飞溅，“阿努比斯早就抛弃了我！所有的神都抛弃了我！“

    这话语明显很是颠三倒四，毕竟之前他才说是拉神庇护他，可现在又说所有神都抛弃了他，不过也不用去在意它为什么如此矛盾。

    毕竟这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精神病思路。

    巷子尽头，几个好奇的路人停下脚步向这边张望。伊恩知道时间不多了，必须速战速决。他叹了口气，右手悄悄滑入袖中握住了魔杖。小巫师并不是想要抢劫对方的东西，他只想要知道这种仿造品来自于哪里。

    人不生地不熟的古代当中，伊恩也不想要当什么恶人。

    “我很抱歉，老先生。“伊恩轻声说，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但这件事太重要了。“

    “很可能关乎到我一个朋友的复活问题。”是的，伊恩毕竟是有惊世智慧的人，对于女泰坦克莱尔要做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猜测。

    事已至此。

    要了解真相。

    伊恩当然只能是使用一些特别的办法——巫师们对于麻瓜总有特别的手段，就比如大多数巫师都爱使用并且在魔法部还不算违法的摄神取念。

    “摄神取念！“

    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从他指尖流转而出，缓缓缠绕在老人的额头上。这当然不是一般的摄神取念，而是摄神取念大师的摄神取念，魔杖尖端迸发出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银光，如同月光下的蛛丝，瞬间连接了伊恩的太阳穴和老人的前额。

    老人的瞳孔骤然扩大，猛地一震，眼神瞬间涣散，身体微微颤抖，反抗的动作凝固在半空中，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控制。

    巷子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灰尘在光线中静止不动。

    伊恩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拉入一条旋转的隧道，周围的景象如同被搅浑的水彩画般扭曲变形。砖墙融化又重组，地面起伏如波浪。当眩晕感终于消退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透明的气泡中，漂浮在老人记忆的河流上方。

    “梅林的胡子啊，“伊恩喃喃自语，“这记忆被扭曲得够厉害的。“

    无数记忆片段如同河中的鱼群般从他身边游过，有些明亮如珍珠，有些则黯淡污浊。伊恩集中意念，引导气泡向那些与护符相关的记忆漂去。

    气泡穿过一层粘稠的记忆屏障，眼前的景象突然清晰起来。伊恩发现自己站在孟斐斯一个富裕商人的住宅庭院里。这不是现在的孟斐斯，而是至少五年前的城市——建筑更崭新，街道更整洁，空气中也没有那种挥之不去的绝望感。

    庭院中央的石榴树下，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正在享用早餐。这显然是那位老人——或者说是他疯狂前的模样。中年男人的黑发中只夹杂着几丝银白，面容饱满红润，手指上戴着象征商人身份的印章戒指。

    一个年轻女子和两个孩童围坐在他身边，笑声如同清泉般流淌在晨光中。很明显，这是家庭幸福生活富裕的一种情况。

    “父亲，您昨晚又做那个梦了吗？“

    女孩问道，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男子——伊恩现在知道他叫纳克特——放下椰枣，表情变得严肃而神秘。“是的，我的小星星。拉神再次向我显现了。“

    闻言，伊恩挑眉。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他站在一片模糊的光影之中，如同旁观者一般，看着记忆中的老人——年轻时的纳克特，身着整洁的亚麻长袍，面容清秀。

    眼神中带着几分睿智与自信。

    他不是现在这个狼狈的模样。

    他是一名神庙的书记官，负责记录每日的供奉与神谕。他曾经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妻子温柔，孩子聪慧。

    生活富足，受人尊敬。

    直到那一天——夜晚，纳克特独自坐在神庙的庭院中，手中捧着一本写满象形文字的纸莎草卷轴。他正为明天的仪式做准备。

    忽然，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一个身影缓缓从光芒中浮现。

    那是——太阳神拉。

    他身披金色长袍，头戴鹰首王冠，双眼如烈日般炽热，声音低沉而威严：

    “你，是我选中的人。”

    年轻的老人跪倒在地，颤抖着低头。

    “伟大的拉神，我……我只是个卑微的书记官。”

    “但你的心灵纯净，意志坚定。”拉神的声音仿佛能穿透灵魂，“我将祝福你，背负我的祝福直到需要你的时代来临把。”

    这就是男人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太阳神拉。此时，他还没有获得那个护身符，年轻的老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叩首。

    “我将誓死为您服务！”

    年轻的老人明显被感化了。

    不过。

    伊恩站在记忆的角落里，眉头紧皱。他看着这一切，心中却升起一丝冷笑，这个所谓的“拉神”，演技太差了。对方的语气生硬，像是在背诵剧本；他的动作僵硬，像是一位演员在刻意模仿神祇的威严。

    这不是神的降临。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就在伊恩心中进行判断的时候。

    记忆突然加速流动，庭院如同被无形的手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间装饰华丽的卧室。夜晚的油灯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纳克特独自跪在一尊小型拉神雕像前祈祷。他看起来疲惫而焦虑，眼下有深深的黑眼圈。

    “伟大的太阳神啊，“纳克特低声祈求，“请再次赐予我神谕，指引我方向。“

    随着他的祈祷，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油灯的火焰诡异地变成了蓝色，然后猛地蹿高，在天花板上投射出一个巨大的人形光影——一个有着猎鹰头颅的神祇形象。伊恩眯起眼睛，再次觉得这特效做得也太假了。

    真正的神明显灵不会这么.戏剧化。

    “纳克特，我忠实的信徒。“那个“拉神“开口了，声音如同雷鸣般在房间里回荡，但伊恩敏锐地注意到声音中有一丝不自然的颤抖。

    就像有人在刻意压低嗓音说话。

    “你已被选中执行一项神圣使命，我将赐予你一件圣物，让你守护它。“

    所谓的太阳神拉在开口。

    纳克特浑身颤抖，额头紧贴地面。

    “您卑微的仆人聆听您的旨意。“

    他伸出手，一道金色的光芒落入老人的掌心。那是一个盒子，盒子中央镶嵌着一块泛着微光的水晶碎片。

    “这是‘拉神之瞳’的碎片。”拉神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它将赋予你智慧与力量。”

    年轻的老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叩首。

    “我将誓死守护它！”

    名为纳克特的这个古人明显被忽悠瘸了。伊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剧本写得也太直白了，简直像是三流戏剧学院学生的作业。更可疑的是，他注意到“拉神“说这话时，光影微妙地晃动了一下，就像有人在幕后调整魔法投影的角度。

    记忆再次转换。

    现在纳克特站在自己的家里。他颤抖着打开了神给的盒子——里面是一块蓝色的玻璃状碎片，边缘参差不齐。

    表面有奇怪的花纹。

    “这就是假的拉神之瞳？“伊恩凑近观察，眉头紧锁。即使在记忆中，他也能看出这块所谓的“神器“不过是施加了简单加护的普通蓝玻璃。真正的拉神之瞳碎片会散发出独特的太阳魔法波动，就像他在霍格沃兹魔法史课本上读到的那样。

    它根本不是神之碎片，而是一种低级的魔法水晶，只是……带有一些的炼金术残留，所以确实具备一些防护和预知未来的能力。

    当然。

    就像是伊恩之前说判断的那样，拙劣的仿造品的效果如何，谁也不能够做出保证。伊恩继续观察，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他看到老人醒来后，便将那块吊坠视若珍宝，日夜佩戴，甚至辞去了神庙的工作，搬离了原本的家，独自一人生活，只为“守护”这块所谓的“圣物”。他的妻子无法理解他的疯狂，最终带着孩子离开了他。

    他的朋友也逐渐疏远他。

    纳克特开始变得偏执，将全部家产用于“保护圣物“。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假扮拉神的巫师。

    “在有神的时代，还敢假扮主神，那个巫师必然是某种黑巫师。”接下来的记忆片段如同暴风雨般向伊恩袭来——最终，当神庙祭司宣布他所谓的“神谕“是亵渎神明的谎言时，他被驱逐出商人行会，沦为街头乞丐。

    最令人心碎的是最后一个记忆片。

    一个雨夜，纳克特蜷缩在废弃神庙的角落里，紧握着那块毫无价值的蓝玻璃，而远处他的旧宅正在被新主人接管。

    窗内透出陌生的灯光。

    “够了。“伊恩轻声说，感到一阵不适。他挥动魔杖——在记忆世界中它依然响应他的召唤，所以伊恩也是切断了记忆连接。现实如潮水般涌回。巷子、臭味、昏暗的灯光，还有对面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的老人。

    “那不是真正的拉神之瞳。“伊恩蹲下身，与老人平视，“您被骗了，纳克特先生。“

    听到自己的名字，老人——纳克特——浑身一震，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看到了您的记忆。“伊恩坦白道，“那个向您显现的'拉神'是个冒牌货，很可能是某个黑巫师假扮的。真正的神明显灵不会要求信徒倾家荡产。“

    纳克特的嘴唇颤抖着，浑浊的泪水从眼眶中涌出。

    “但但它保护了我让我看到了真相.“

    他当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我想我知道你看到的是什么，梦而已，一场别人为你精心编制的梦，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能够沉迷其中。”伊恩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使用摄神取念并不会带来这种不适感，然而对方的记忆却让他有些不舒服。

    这其中必然有一些极为值得他在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