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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程知节突营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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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知节?”

    此数骑仓急禀道:“大将军,正是程知节!突袭我营,辕门已失!”

    陈敬儿营中诸将,闻得北营扰乱,这时皆已赶到中军帅帐。

    一个将诧异说道:“程知节?”声音不由得提高几分,“大王檄令中分明说,程知节正随贾润甫攻打封丘,怎会现身此处?”这将名叫郭循,本屈突通部降将,现任陈敬儿军车骑将军。

    左一军总管李恭,出声说道:“或有一种可能,攻封丘的程知节,是假的!”

    此言一出,郭循不再言语,这几乎是唯一的解释了。

    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吏员急趋上前,急切说道:“大将军,仆素闻阿父言,程知节当世万人敌也,北营危殆,须当速援周文举将军!”

    说话的乃是李善道从子李良。改制后,他有志军旅,便在陈敬儿军中出任参军。

    陈敬儿端坐主位,身披铁甲,外罩戎袍,面沉如水,手指在案几边缘轻轻敲击,目光投向帐外夜空。帐外呼啸的寒风卷过营寨,吹得旗帜猎猎作响,夹杂传来北边隐隐的杀伐声。

    他考虑稍顷,说道:“若程知节是假的,攻封丘的贾润甫怕也是假的,则今夜突袭周文举营的敌兵,十之八九就是贾润甫、程知节两部。夜黑如墨,敌情不明。程知节骁勇,贾润甫多谋,焉知此非诱我出援,设伏待我之策?不可贸然出援!”思虑定下,下令说道,“诸将听令!”

    郭循、李恭等将俱躬身肃立。

    “各归本部,严束部曲,不得擅动。但有异动,立斩不赦!各营寨门紧闭,加强守备,弓弩上弦,多备火把,斥候倍出,谨防敌趁乱袭我本营。无我令箭,一兵一卒不得出营!”

    军令如山。诸将虽心系北营,也知陈敬儿所虑在理,当下肃然领命,鱼贯而出。

    步履匆匆,铁甲叶片的摩擦声在这静夜里,北营隐约杀声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晰。

    待诸将离去,陈敬儿目光落在帐中浑身浴血、满面惊惶的这几个周文举营信使身上,语气沉缓却不容置喙,令道:“尔等速回,寻到周将军。传吾将令,若敌已突入营中,情势难挽,不必死守,寻隙突围而出,保全士卒为上。”

    这几骑闻言,面面相觑,但军令当前,见陈敬儿决意已定,不肯发兵相救,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不敢再言,只得抱拳应道:“遵令!”转身冲出帐外,翻身上马,没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陈敬儿又唤过亲兵:“即刻传令城南营李将军:紧闭营门,只守不战。敌若来攻,凭坚拒守,击退即可,万勿出营追击!”亲兵领命疾去。

    帐内只剩陈敬儿与李良。

    李良年轻的面庞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中焦虑几乎要溢出来。

    北营方向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大。

    夜空中,从帐中就可望到,北边已被火光映得通红。

    陈敬儿起身,步出大帐。

    寒风扑面,带着远方飘来的烟气。

    他登上营墙,手扶冰冷的垛口,先是极力向营外周边无边无际的漆黑夜色中眺望。除了近处被火把照亮的营墙轮廓和西边十余里外开封城头微弱的灯火,目力所及,唯有无边无际的墨色,深不可测。他侧耳细听,北边的杀声、己方营寨因紧张传下的命令而略显嘈杂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以外,城南李公逸营虽也有喧杂传来,却并不混乱,应是尚能维持秩序。

    陈敬儿略微放下了点心。

    他最终将目光投向城北。火光冲天而起,将半边夜幕烧得赤红,杀伐之声如汹涌的潮水,一波高过一波,随风入耳。熊熊烈焰映在他的眸子里,跳跃不定,如同他此刻深藏於心的不安。

    寒风吹动他颌下须髯,袍角猎猎作响,他如磐石般,凝立不动。

    大王兵书中有教,将为军胆,遇到大事当静气,以安稳军心!

    ……

    周文举的主营,已化作一片修罗屠场。

    程知节的将旗在营门外朔风中狂舞。

    却是夜袭周文举营的,的确是程知节部。他先以勇士十余,借着夜色,悄悄攀上营墙,夺下辕门,放下吊桥,之后亲率精骑突入营中。

    营内,千余跟从程知节杀入营中的魏骑,在密集的帐篷间驰骋冲突。

    骑士手中的长槊、横刀借着马势,每一次挥砍突刺,都带起蓬蓬滚烫的血雨。更有魏骑手持火把,四处投掷,引燃帐篷、粮草、车辆。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将营盘切割成一片片火海。

    “杀!”程知节一马当先,长槊过处,血花飞溅。

    他身后的骑兵呼喝如雷,马蹄践踏着倒伏的尸体和散落的兵器,将混乱推向极致。

    仓促应战的周营士卒,大部分的士卒刚从睡梦中惊醒,有的甚至赤身露体,仓皇奔走,寻找兵刃或主官。有的被战马撞倒践踏;有的在混乱中被自己人冲散踩伤。有的胡乱披着衣甲,嘶吼着结阵抵抗,却被汹涌的马魏骑冲垮。火光熊熊,帐篷燃烧发出噼啪爆响,浓烟滚滚,遮蔽了视线。兵士找不到队率、校尉,军官的呼喝被淹没在魏骑的喊杀与周兵垂死的哀嚎中。尸体横七竖八,伤者在地上痛苦翻滚,火势借着风势蔓延,将绝望映照得无处遁形。

    程知节目标明确,直扑中军大帐。

    他驱马冲杀,槊下无一合之将,乱马交枪中,杀开血路,转眼间,杀到中军帐前。

    帐外,代表主将身份的“左侯卫将军周”字大旗仍在夜风中飘荡,然而大帐之内,空无一人,只有翻倒的案几和散落的文书。

    程知节勒住战马,坐骑人立而起,发出长嘶。

    他横槊立马,虬髯上沾着几点暗红的血渍,瞧了眼空帐,骂道:“这贼厮,逃得倒快!”

    环顾营中乱像,他将视线投向城北与城东结合处,那片火光照耀边缘、更显幽深的暗影地带。

    ……

    深邃的暗影之中,确如陈敬儿所料,埋伏着数千魏军步卒。

    伏兵的主将也正是贾润甫。

    他按剑立於一处土坡上,目光如隼,紧紧盯着开封城南方向陈敬儿大营的动静。

    然而,除了营墙上加强戒备的火把和绰约可见的巡弋人影,营门紧闭,毫无出援迹象。

    “陈敬儿,却能沉得住气。”贾润甫低语,带着遗憾。

    诱陈敬儿出援,半道伏击的算盘落了空。他望了望周文举主营的火光和越来越激烈的战斗声响,果断下令:“伏兵既无所用,不必再藏。传令,增援程将军,彻底打垮周文举!”

    数千魏军步卒从暗影中列队而出,刀枪如林,迅疾地扑向已成火海的周文举主营。

    生力军的加入,击溃了周营残兵最后一点抵抗意志。周文举主营连同附近一座副营,完全被魏军攻陷。魏军大肆砍杀焚烧,直至当第一缕晨曦挣扎着刺破东方的云层时,方才收兵。

    虽经一夜厮杀,这支魏军是旧日张须陀帐下的精锐,撤退之际,却有章法。贾润甫、程知节等的将旗在晨光中依次移动,步卒现撤,骑兵收拢两翼,并及断后,缓缓向南边退去。

    陈敬儿一夜未眠,在营墙上凝望已久。

    此刻天色放亮,视野开阔。他极目远眺,将撤退魏军的规模、队列尽收眼底。这支魏兵步骑计约四五千数,魏军撤退的路径开阔,两侧地形一览无余,并无大队伏兵的迹象。

    再向开封城头望去,今夜这支魏军的突袭,定是城中的罗士信不知。与陈敬儿担心夜深,不能辨别敌人相同,罗士信亦应是顾虑连日守城之下,守卒已然不足,故再闻得城外乱后,未有出城夹击。直到方下,开封的城门也还是闭着,没有开城门出击的迹象。

    “郭将军、高将军。”陈敬儿收回视线,说道。

    早已等候在旁的诸将中,郭循与另一将上前,应道:“末将在!”

    这另一将是个熟人,不是别人,即是本窦建德部将的高士兴。高士兴颇擅骑射,组建卫军时,李善道将他拨到了陈敬儿帐下,与郭循等一并统带骑兵,听候差遣。

    “贼已疲敝退兵,伏兵亦无。你两人率本部精骑追蹑其后,挫其锐气,不可令其从容退走!”

    “诺!”憋了一夜火的郭循精神一振,与高士兴抱拳应诺,大步奔下营墙。

    号角长鸣,营门洞开。

    郭循、高士兴各引骑一二百,冲出营门,过了吊桥,沿着官道追去。

    晨光微熹,尘土飞扬,两将一左一右,策马疾驰,直逼魏军后队。

    魏军后队步卒闻得身后蹄声震天,并未慌乱,在军官呼喝下加速前行。断后的骑兵,迅速调整队型。只见“骠骑将军程”字的骑旗飞快地向后移动,百十骑在程知节的旗号下返身迎来。

    程知节催马扬槊,当先而奔,他衣甲染血,厉声喝道:“程知节在此!鼠辈敢来送死!”

    觑定追来左边敌骑“车骑将军郭”的骑旗,好个程知节,拍马急赴,杀散郭循部的前锋十余骑,径取郭循。程知节马快如电,槊出如龙。郭循举槊格挡,程知节的槊锋已贯其肩胛,血溅三尺。郭循惨呼坠马。左右亲兵死战抢护,这才将他救回,负之而走。

    程知节追之不及,将围上来的郭循部骑再度杀散,转顾右边的高士兴部骑队。

    浴血重铠,毫不在意,驱马复进,改向高士兴将旗杀去!高队骑兵忙上前阻拦,其数虽众,如何是他对手?皆不能挡其锋锐,人马辟易,势如裂帛。须臾而已,即被他突至旗下!高士兴见他甲胄尽赤,突进如风,大呼如雷,这般凶悍,肝胆俱裂,不敢交锋,拨马后撤。

    郭循负伤,高士兴遁走,两部骑兵士气大沮,纷纷拨马后退。

    程知节率骑追击,追到营前护城河外,营墙上弓弩齐发,方才止下追击,从容不迫地还队。

    ……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追击未有斩获,反而折损了三二十骑,郭循也受了伤。

    营墙上的陈敬儿摸着胡须,嘿然无语,心中暗道:“真不愧大王称赞,这程知节端得悍勇。”

    郭循等败兵刚入营门,程知节等骑才退走未久,辕门处一阵骚动。

    只见周文举在几个亲兵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他衣冠不整,脸色惨白如纸,身上胡乱裹着件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皮裘,却是昨夜仓皇逃命,连甲胄都来不及穿戴。

    陈敬儿已下营墙。

    周文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大将军,末将……,末将……”

    “损失几何?”陈敬儿打断他,问道。

    周文举嘴唇哆嗦着,说道:“末将……,末将不知。仓促突围,部众星散。”

    陈敬儿语气严厉,斥责说道:“俺早有军令,令尔等严加戒备!何以懈怠至此,竟至营寨被陷,士卒死伤枕藉?按军律,当斩!然不敢专擅,当奏明大王,请大王圣裁!”他顿了顿,看着周文举瞬间面无人色,“现下,速去收拢残兵,重整营寨!若再有疏失,定斩不饶!”

    尽管陈敬儿平素很少动怒,常以笑脸待人,这一怒之下,配上他不久前大败罗士信的威势,吓得周文举冷汗涔涔,此时闻他此话,周文举如蒙大赦,又惊又愧,连连叩首:“谢大将军不斩之恩!”连滚爬爬地去了。

    陈敬儿随即又令:“多遣精干斥候,务必探明贾润甫部虚实,尤其要查明襄城方向有无敌踪!另,严加防备城中罗士信趁乱出袭!”

    李良侍立在侧,忧色更浓,说道:“大将军,阿父前日方有警讯,须防魏军偷袭。贾润甫、程知节果就来袭!如今看来,攻封丘之魏军,确系诱兵无疑。又贾润甫、程知节既敢夜袭我军,李密也极可能是已派新援,并且说不定,已近在咫尺!眼下开封难克,敌援将至,我军底下如何是好?”

    却这李良所言,也正是陈敬儿心中所虑!

    贾润甫、程知节佯打将旗在封丘,而声东击西之,实夜袭己军,这不算是最要紧的麻烦。更严峻的是,李密的后续援兵确实是很可能已在来开封的路上。

    则现下,何以应对为宜?

    “将为军胆,处变不惊”的李善道兵书中所教之要诀,再次闪现过陈敬儿的脑海。

    他深吸了口带着焦糊味的寒气,强压下胸中翻涌的焦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说道:“李参军所言甚是。眼下之计,一在固守营寨,二在探明敌情,尤其是襄城方向有无敌踪。及将此间战况,昨夜遭袭,周营失陷等事,飞马急报大王知晓,恭请大王裁示!”目光扫过城北和依旧紧闭的开封城门,“未得大王明令之前,各营坚守不出,静观其变。”

    诸将叉手应命。

    午后,派出的斥候飞骑回报,带来了最坏的消息:一部万余人的魏军,偃旗息鼓,正从襄城郡方向急速开来,距此已不足百里!更兼先前抵达襄城的朱粲部数千步骑,亦在向开封移动!

    陈敬儿闭了闭眼,最后一点侥幸也烟消云散。他睁开眼,望向帐外阴沉的天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叹道:“功亏一篑。”开封,已不可图。然还没有得到李善道的明令,他不能擅自撤军,只能令,“全军戒备,固守待命。再派快马,将此急报,十万火急,呈奏大王!”

    李良“底下如何是好”的询问,如同重锤,反复敲击在陈敬儿心头。

    开封打不了了,敌军援兵将至,下一步该怎生应变?贾润甫、程知节挟新胜之威,又会如何动作?他负手在帐中踱步,眉头紧锁,反复思量,却难觅万全之策。

    大王必有对策。大王的令旨,何时可到?

    ……

    急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穿越深冬的原野,抵至白马。

    郡府堂上,巨大的沙盘上,河流、城池、山脉、道路皆以黏土、木牌标识。

    李善道正俯身细察开封左近的标记。

    薛世雄、李靖、高曦、萧裕等诸臣闻召而至,肃立两侧。

    灯火通明,映照着他们同样凝重的面容。

    陈敬儿的急报,他们已经传看过了。

    薛世雄忧思说道:“竟如所料!”进言说道,“大王,郑颋、贾润甫效大王故计,开封已不可取,下步须防魏军趁胜进迫雍丘!宜当檄令陈大将军撤还雍丘,立加守备,并增兵往援,以备不虞,迟则生变。”

    ——“故计”云云,指的是日前王君廓等兵到河阳后,先是掩伏不出,趁单雄信攻城无备,而从中潬急赴河阳南城,杀将而出,大败单雄信,使单雄信兵退三十里此战之事。却也正是李密在定令郑颋、贾润甫反击此策时所说的“单雄信怎么败的,就怎么还给李善道”此话之意。两者皆是隐匿援兵,趁敌不备杀至。且也无须多说。

    李善道点了点头,说道:“薛公言之甚是。雍丘乃我侧后要冲,不容有失。传令陈敬儿,全军撤回雍丘。撤时,谨慎殿后,若敌追蹑,择有利地形挫其锐气即可,不必恋战。”他略一停顿,又令道,“令冯金刚部,加快行进,进驻雍丘增防,从陈敬儿节制。”

    薛世雄所忧,还只是可见之小患。

    萧裕接着开口,点出了更深远的危局:“大王,魏之新援既至,开封战局逆转,我军夺取荥阳以断李密东进之路的良机已然错失。而李密洛口主力,闻讯必加速开拔。当务之急,乃是我军的整体方略,该如何调整,以应此剧变?”

    他视线徘徊沙盘上洛口至荥阳一带,忧虑之色溢於言表。

    数日前,关於判断魏军攻封丘之真实意图,以及该当何以应对的军议开过后,李靖这几天都在思考底下可能会出现的变局。当下的这个变局,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已有对策。

    见李善道看着沙盘,皱着眉头不语,李靖便上前一步,叉手行礼,进言说道:“大王,敌情剧变,臣之愚见,应对之策,不外二者:其一,趁李密主力未至,贾润甫、程知节新胜立足未稳之际,我军集结精锐,主动寻其在开封左近进战,若能战而胜之,可稍挽颓势,迟滞李密东进锋芒;其二,……”他指向代表己方腹地的区域,“稳固雍丘、白马等地,深沟高垒,做好与李密主力长期对峙之准备。此二策,各有利弊,需大王圣断。”

    李善道目光深邃,凝视着沙盘上纵横交错的河流与城池。

    这几日,他同样在反复权衡。

    李靖的分析,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他缓缓抬起头,已有了决断,说道:“药师所言,深合我意。此二策,不必取舍,可并行不悖。”手指雍丘,“先令陈敬儿撤回雍丘,贾润甫等若恃胜骄狂,就在雍丘城下挫其锋芒。并以此做迷惑李密、孟海公、徐圆朗等辈,使其难判我真实意图之用。”

    接着,指向东郡东北的东平、东边的济阴两郡,说道,“其二,同时经此月余綦公顺、王薄、徐州驻兵等各部的分道进略,攻取济阴、东平之机,已然成熟。李密一旦提洛口大军东来,兵锋之盛,绝非一战可定乾坤。荥阳、开封一线,或将成拉锯。届时,若孟、徐二部趁我主力胶着於前,袭扰我之后方,则我腹背受敌。故此二郡,既荥阳暂难克取,便须赶在李密主力抵达荥阳之前,或至少在其兵锋初临之际,转兵以取,以雷霆之势,速拔克之,以奠定我稳固后方。”

    薛世雄、高曦、萧裕等闻言,皆深以为然。

    此乃老成之策。后方不靖,大军焉能久战於前?

    “然李密大军东进,至多半个月内,必至荥阳。故攻取济阴、东平二役,务求速战速决,不容迁延,拖沓则全局危殆。而又欲求速决,非智勇兼备之良将不可!”他顾盼诸臣,目光定在李靖身上,语气转为郑重,“药师。”

    “臣在!”李靖心领神会,肃然应诺。

    “卿韬略过人,洞察机微。我欲劳卿为一路主将,取济阴,何如?”

    李靖自投到李善道帐下,还没独自领过兵,但他一直都参与中枢的军事决策,他的能力,通过这些决策,薛世雄等都很服气,用他为一路主将,自是诸臣皆没异议。

    虽是初次领受独当一面的重任,李靖神色却依旧沉静,唯眼神更加明亮。

    他躬身叉手,姿态恭谨而沉稳,应道:“大王信重,委以方面之任,靖虽才疏,敢不竭尽驽钝,以报知遇?定当克期攻取济阴,擒斩孟海公,献於阶下!”

    李善道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沉默立在李靖身侧的高曦,说道:“沐阳。”

    高曦上前,甲叶铿锵,抱拳应声:“臣在!”

    “东平一路,非卿莫属。卿可愿往?”李善道问道。

    “臣领命!”高曦的回答干脆利落,毫无迟疑,充满一往无前的决心。

    他麾下陌刀兵甲天下,攻坚摧锐,冠绝诸军,以其部为主力攻取东平,在诸将意料之中。

    “甚好!给你两路两天的备战时间,第三日出营。并及檄令王薄、綦公顺、徐州兵马从北、东进攻济阴、东平,为卿二人策应,牵制敌势。三路并进,务必以泰山压顶之势,速平二郡。”

    大策既定,军情紧急,李靖、高曦即刻告退,返回本营点兵备马。

    给王薄、綦公顺及徐州方面的令旨,也由快马流星送出。

    又议得多时,薛世雄等亦辞拜出堂,各去操办归他们负责的预备援兵等各项诸务。

    堂上复归安静。

    案头,静静躺着一封来自贵乡的书信,系今日才刚送到的徐兰的家书。

    直到此际,李善道方有空闲,在烛火下,给她回信。

    提起笔,砚中墨汁未干。

    他沉吟片刻,笔锋落下:“兰卿妆次:白马风寒,军务倥偬,得卿手书,展读再三,如晤芳泽,心绪稍宁。卿诸事安好,闻之甚慰。为夫远在行间,惟愿卿善自珍摄。

    “近日军情,瞬息万变。李密狡黠,效我河阳故智,潜遣贾润甫、程知节突袭开封,陈敬儿虽持重,未堕其伏,然周文举营溃,开封难图矣。更兼襄城敌援万余,兼程将至,朱粲部亦动。开封功败,已成定局。已令敬儿回守雍丘。

    “密之洛口大军,不日将倾巢东向。荥阳、汴水之间,恐成久战之局。值此陡变,风云激荡。然为夫已筹策於胸,自有应对之方。卿勿多忧。

    “唯密拥众数十万,名动海内,实为劲敌。为夫虽勉力运筹,实不敢言万全。夜深人静,独对舆图,细较攻守之势,偶有彷徨负重之感,如履薄冰。

    “关河冷落,朔气侵衣。想庭隅寒梅应发,卿若撷而簪鬓,清艳必增韶华。善自加餐,勿以远人为念。临楮书不尽意。愚夫善道手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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